駱養性!李梟咀嚼着這個名字!
很熟悉,甚至李梟還見過駱養性。自從崇禎帝遇刺之後,他帶着五百錦衣衛進入紫金山守陵。楊嗣昌幾次請他出山,都沒有得到答覆。這種對先帝忠誠的精神,被全大明的人靜養。錦衣衛以前乾的那些齷齪事,現在沒人提。
朝廷已經幾次會議,想將崇禎皇帝的靈柩運回京城安葬。畢竟,大明諸位先帝。除了朱元璋老先生之外,全都葬在京郊。現在還是大明天下,朱由檢一個人流落在外面有些不好。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在一起,這才叫一家人。
相對於西北的戰事,如火如荼的鐵路修建,以及正在摸索中的水力發電站。給朱由檢挪墳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雖然禮部尚書孫如遊提了幾次,可都被再議兩個字打發回來。
從李梟,到孫承宗的一致意見是南京就挺好。哪裡的黃土不埋人,況且紫金山山清水秀的,一看就知道是好地方。陵寢修在那裡,沒事兒搬什麼搬,勞民傷財的!
“大哥!說起來我倒是有點想頭!當年李永芳幫着後金的時候,那時候後金主攻,咱們大明主守。您要說收買內奸,打探敵方消息,李永芳絕對是不二人選。可您要說肅清內部,想要扎牢籬笆,還得靠錦衣衛。
大明兩百多年的江山,錦衣衛根系遍佈天下三百六十行。南明那些人,用什麼孝陵衛想取代錦衣衛,那純粹是扯淡。說句不中聽的話,錦衣衛有多少眼線暗探,恐怕大哥您都不知道吧。
雖說這些年,錦衣衛龜縮在紫金山裡面不出來。了您知道,駱養性他們真的閒着了?”
“他們不閒着還能幹什麼?”對於錦衣衛,對於駱養性,李梟有着本能的警惕。這個由朱元璋一手創立,在朱棣手裡發揚光大的錦衣衛,可算是大明最爲神秘的組織。如果說真比查案的本事,可以撇東廠八條街。
這幫孫子真要是搞事情,那絕對搞得出大事情。
“錦衣緹騎天下聞名,這些年雖然蟄伏,那二百多年埋下的暗樁不知道有多少。最近,他們就查出了一樁天大的案子來。”李休吐出兩根飛龍骨頭,用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油膩的手。
“天大的案子?”李梟擰起了眉毛,他倒是要聽聽,什麼是天大的案子。
“宮中有一個叫做小德子的太監,經常出入宮禁。”
“一個太監能……!”
李梟聽說是太監的事情,立刻失去了興趣,一個太監能搞出什麼風浪來。可剛剛說了幾個字,李梟就停住。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太監當然不能幹什麼大事,可這太監只要是出宮,就往吏部文選清吏司主事劉良佐家裡跑。不但於密室會晤,還傳遞書信。劉良佐這個人大哥可能認識,他曾經任過魯王府典使。”李休終於有時間端起酒杯,品嚐一下十年陳釀五糧液。
“你是說……!這個叫小德子的太監,經常出入劉良佐的府邸,還把迷信帶進宮裡面去?”李梟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這個……!大哥,我還是不說了,您還是去問駱養性好了。”李休看到李梟急吼吼的樣子,笑着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揚脖一飲而盡。
“那不用問,駱養性肯定跟着你來到了京城。說不定……現在就在外面候着!下次有說就說,有屁就放。不要……!”
“卟……!”
“大哥,我說這是意外巧合您信嗎?”
“滾!”李梟操起毛巾捂住鼻子,這小子放屁實在是太臭了。
這飯算是沒辦法吃了,李梟帶着李休走到旁邊的藤椅上。僕役們端上一杯茶,哥倆就坐在藤椅上,李梟黑着臉看着李休,茶香好像也遮不住那股子屁味兒。
“參見大帥!”一個穿着海軍作訓服的傢伙,走到李梟面前立正敬禮。
如果不是以前見過駱養性,李梟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傢伙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這年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的觀念仍舊是主流。
除了遼軍上下,也只有軍校學員們會剃成短髮。眼前的駱養性,乾脆剃了一個光頭。而且還是明顯刮過的光頭,這腦袋如果燙上幾個戒疤,直接出家一點兒問題都沒有。遼軍上下剃頭,一是因爲李梟的提倡,二是因爲剃頭之後的確覺得爽利。最重要的是,遼軍上下都以剃光頭表達對李家的忠心。
不知道駱養性剃光頭,到底是個啥意思。
“駱指揮使!坐!”李梟指了一下對面的座位,雖然錦衣衛已經名存實亡。但朝廷現在依舊還有錦衣衛的編制,所以駱養性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只是如今失去權力的錦衣衛,已經和當年緹騎四出的錦衣衛不可同日而語。
“多謝大帥!”駱養性坐在李梟的對面,屁股靠着椅子邊沿做騎馬蹲襠式,看樣子準備隨時站起來回話。
“駱指揮使,咱們是故交。你也不用緊張,原先咱們是怎樣的,現在依舊是怎樣的。別看都叫我大帥,可論起年紀,你可以做我們哥倆兒的叔叔輩。呵呵!”李梟一揮手,順子端上來一杯茶,輕輕放在駱養性面前。
“大帥說笑了,雖然大帥和二爺年青。但卻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如果不是大帥力挽狂瀾,大明現在已經是四分五裂,不知道有幾人稱王稱孤。這京城,說不得也落入到韃子手裡。成百上千萬的大明百姓,也將淪爲女真人的奴隸。
平民淪爲奴隸,農田淪爲牧場。嬰兒餓斃於野,老者困斃於道。宗廟成爲腥羶屠羊之地,宮室成爲屠夫們的歡場。數百年文華毀於一旦,我大汗文明多年積攢下來的一點氣運,也將隨之煙消雲散。
幸好有大帥!也幸好有百戰遼軍!我大明,才能躲過這一場大劫難。”駱養性站起身來聲如洪鐘。
李梟趕忙示意駱養性坐下,這嗓門怕是不適合做錦衣衛的頭子。有什麼機密,還不都給嚷嚷出去了?
“駱指揮使言過其實了,天下能有今天的局勢,也不是我李梟一個人的功勞。多的話不說,剛剛老二已經對我說了小德子的事情。我想聽聽更加詳細的!”李梟抽出一根菸遞給駱養性,見駱養性推辭,自己叼在嘴裡點着抽了一口。
淡藍色的煙霧中,駱養性正襟危坐。
“大帥!事情是這樣的,小德子經常出宮去劉良佐家裡。而劉良佐是清吏文選司的主事,雖然官職不大,但權柄卻頗重。
劉良佐利用自己的身份,不斷蒐羅百官言行,以及百官不法事。從而捏着這些把柄運營六部如布棋子,指揮官員如役牛馬。而且……!他還廣爲聯絡東林黨人,私底下蠢蠢欲動。”說到這裡駱養性擡頭看了一眼李梟,略做停頓。
“蠢蠢欲動?他們要幹什麼?”李梟抽着煙問道。
“他們……!他們……!他們想促使要萬歲親政。”似乎是鼓了鼓勇氣,駱養性深吸一口氣,把李梟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
終於安奈不住了!朱以海這小王八蛋,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這位兄弟今年也不過就是十五歲,比李浩還要小一歲。居然就在皇宮裡面坐不住了,想要恢復朱家的江山。
李梟的心情有些落寞,張氏在長興島給自己帶兒子,可她的另外一個兒子,卻想幹掉李梟成爲大明真正的主宰。
幹掉李梟就成掌控大明,這一點李梟是不信的。政治這東西何其複雜,就算是如今的李梟權傾天下,他也不敢說可以完全掌控大明。朝廷裡面,仍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一個十五歲的娃娃,能掌控這麼大的一個攤子?
最大的可能就是朝政又一個權臣的手裡,落到另外一個權臣的手裡。皇帝還是那個皇帝,傀儡而已!直到皇權掌控了真正的力量,皇帝才能擺脫牌位的身份。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話?”李梟噴出一股煙,看着駱養性的眼睛。
“我這裡有劉良佐的親筆信一封,是給……當今萬歲的。”駱養性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放到桌子上。“大帥只要着人覈對一下劉良佐的筆跡,就知道這封信出自他的親筆。”
李梟把手裡的煙按滅在菸灰缸裡面,伸手拿過桌子上的那封信。展開信掃了幾眼,沒有題頭沒有落款,什麼都沒有。只是說了最近官場上的一些事情,還着重提到了幾個人。
其中一個叫做陳繼盛的傢伙引起了李梟的注意,這傢伙是毛文龍舉薦的。即將赴任陸軍士官學校校長一職!
毛文龍的陸軍軍官學校,負責培養陸軍軍官。陸軍士官學校,則是着重培養大批的合格士官,充實基層連隊。學校的校址就選在京城西山,那裡山巒起伏,正好適合訓練。
全軍各部隊抽調來的優秀士兵們,將來到這裡進行戰術培訓,以便他們更加能夠適應現代戰爭。首批學員就達到了兩千人,李梟的要求是,五年之後每年要培養出來五千名優秀士官。
也就是說,西山將駐紮五千名精銳士兵。他們……將會聽命於校長陳繼盛!
五千精兵……!通州新城的駐軍一共也就這個數,京城裡面的駐軍多謝,也不過就是兩萬多人。其中真正的遼軍,只有區區的兩個團而已。
一旦陳繼盛想要做些什麼……!又有東林黨在暗中幫忙,那情勢就……!
“陳繼盛!”李梟緩緩說出這個令人擔心的名字。
“噢!這個人此前不曾爲官,一直都在毛文龍幕府裡面充任幕僚。而且此人爲人十分低調,對陸軍軍官學校的事情很少插手。甚至連宴席都很少參加,對於他的情報少的可憐。”駱養性站起來稟報,不過這一次沒有扯着嗓子的喊。
看起來駱養性已經調查過了,錦衣衛果然是有着二百多年底蘊的錦衣衛,雖然這段時間蟄伏在紫金山,卻是死而不僵。遠在山海關的陸軍軍官學校,也沒能逃脫他的眼界。
“這件事情,毛文龍有參與?”李梟靠在椅背上,輕聲問道。
“目前沒有證據顯示,毛校長參與此事。不過陳繼盛與毛的關係緊密,在陸軍軍官學校,毛經常與陳在書房迷晤。至於說什麼,除了他二人之外無人知曉。”
“好,此事你做的不錯。既然你想做事,那就回京來。錦衣衛衙門還在,你們搬回來辦差。只是你們錦衣衛將不會有以前那樣的權利,具體的事情張煌言會交代你們做。”李梟點了點頭,算是允許了駱養性的迴歸。
“謝大帥!卑職告退!”駱養性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走出了餐廳。
“老二!你怎麼看?”李梟又抽出一根菸,點着了沉思。
“以前大哥您說政治這東西水很深,水面下的東西才真正吃人。現在一看,還真是那麼回事兒。我這腦子,看起來是玩不轉這東西。不過駱養性這個人,我看城府更加的深。
深藏在紫金山裡面這麼多年不出來,一出山就準備搞個大傢伙。宮裡那位暫且不說,毛文龍是從皮島就跟着您的老人。今年已經六十二歲了,依照他平日裡小心謹慎,下雨都不出門的性子,說他有野心我是不太信。
這個人怎麼用是大哥您的事情,不過我勸大哥,多長一雙眼睛總是沒錯的。現在看來,李永芳的手伸得還不夠長。錦衣衛畢竟是二百多年的錦衣衛,樹大根深啊!”
“是啊!樹大根深,可這棵樹怎麼偏偏這時候要冒出來?整天要堤防明槍,現在還得防着暗箭。別人說話不敢全信,可又不敢不信。光是想着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就傷透了腦筋。”李梟抽了一大口煙,長長一口氣噴出來。
“不過……!大哥,宮裡面那位的確是個問題。就算他私底下不活動,明年他十六了,按禮制應該大婚。按照咱大明的成法,皇帝大婚之後就要親政。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