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的行進起來。
鳳卿城伸出手來握住她的,仔仔細細的看着她的眉眼。他一早便就懂得,一個人做了什麼都未必是真,況且是那輕飄飄的幾句話。可是她這樣望着他說出來的話,卻總是會令他無限的歡喜起來。就如這樣的一個秋寒深夜,因爲她的幾句話便叫他頓覺這冷風蕭索也都是溫柔美好。
無論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是滿臉的認真還是漫不經意。
鳳卿城拉着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之上,他說,“婠婠,我好像病了。”
手心下感受到溫度正常無比,婠婠趕忙伸出另一隻手來又搭了搭了他的額、摸了摸他的脖頸處。“沒發熱,也不像是着了涼。恆之哪裡不舒服?”
鳳卿城看着她,只是微微的笑着並不說話。
婠婠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輕輕的吐了幾口氣。她見他並不像是生病的模樣。倒是她,他再這樣看下去,她怕是真的要得了心臟病。
她輕咳一聲,故意打岔說道:“恆之得的莫不是相思病?”
鳳卿城笑道:“也許。”
她一怔,隨即也笑起來,“恆之不是懼內的嗎,哪家懼內的是如此戲弄自家夫人的?”
鳳卿城饒有興味的問道:“那別人家都是怎麼懼內的?”
婠婠的精神不自覺的一抖擻,掰着手指頭數道:“比如那誰,一句話說錯就要頭頂着硯臺研墨,研滿了一桶爲止;又比如那誰,被夫人打慣了,如今只要夫人一動怒他自己就先打自己一巴掌,還對夫人說‘莫要疼了夫人的手’......再比如那誰,自家夫人一瞪眼他腿肚子都會抽筋,夫人說東他不敢西,夫人說上他不敢下。”
鳳卿城聽了一臉認真的望着婠婠,問道:“不知我家夫人是喜歡上還是喜歡下?”
他並沒有湊她太近,面上也沒有帶着那種逗弄的神情。他就只是這樣拉着她的手放在他面頰上,靜靜的望着她無比認真的問出這句話來。可婠婠的臉還是頓時的一陣火燒。
沒等她平復,又聽他問道:“婠婠每日上值就學這些呢?”
婠婠閉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她睜開眼睛來,湊近他一些說道:“不管是上還是下,只要是恆之,我怎麼都可以、怎麼都歡喜。看到那些事情也不是我願意的。我斷不捨得那般待恆之,只想一想都覺得心痛如絞。”
看着鳳卿城那有些木化的樣子,婠婠頓時覺得揚眉吐氣,扳回一局,重新撿回了老司機的尊嚴。
鳳卿城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揉了揉,像是終於回過神來,笑着道:“我的婠婠還真是從來都不會乖乖被調戲。”
婠婠眨巴眨巴眼睛,繼續挽尊道:“恆之莫不是覺得我在調戲你?我只是控制不住那些喜歡和愛慕,讓它們都流溢言表了而已。”
久違的,婠婠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膚熱燙起來。雖然此刻燈光微黯並不清他面上的變化,但那瞬時升高的溫度是沒錯的。
婠婠挪動了一下位置,捱到他身邊來,開口沒等說話便被他塞了一塊蜜餞。
婠婠吃完了蜜餞,仍舊沒有放棄挽尊之路。她佯裝的一臉無辜,“我控制不住對恆之的愛慕,情不自禁的就靠過來了。”
鳳卿城轉過頭來看着她,面上的笑意越發的呈現一種控制不住的勢頭。他撫了撫她的頭,然後又倒了一碗驅寒湯給她,“潤潤喉,然後接着說。我喜歡聽婠婠說話,尤其是這樣的話。”
婠婠默了默。她家恆之怎麼就忽然換了牌路了?
她只是個代碼小仙女,又不是情話小仙女,哪裡有那麼多的詞兒說給他聽。
啞了片刻後,婠婠終於想起一件正經事情,於是肅了肅了神色說道:“叔父走之前留下了兩盒藥。我想轉贈給表嫂。恆之覺得可妥當?”
鳳卿城心照不宣,順着她話頭轉移了話題,“叔父留了那麼多藥,婠婠說的是哪兩盒?”
婠婠道:“就是那兩盒能保胎兒健康少疾的藥。表嫂之前落過一胎,但表嫂習過武身體底子好得很,又不曾摔跤。今日聽她對調養之道也很有研究。所以我才覺得這兩盒藥也許纔是她需要的。便是無用,調養之餘再服些這個也是有益無害。
藥物這東西,尤其是成藥贈來送去的忌諱最大。所以若是恆之覺得不妥,這藥就還是咱們自己留着吃。若是覺得妥當就送去給他們。”
鳳卿城略略的斂了面上的笑意,道:“眼下這局面,婠婠送這樣的藥給表哥不怕遭忌?”
婠婠道:“傻呀,我還要明着送不成。”
鳳卿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將聲音壓得更低,近乎無聲的開口道:“這算不算偏幫表哥?”
婠婠搖頭。送幾瓶子調養的藥怎麼就成了偏幫。她又沒背叛她那好人老闆。正愁着沒法子還人情、沒法子消磨那打人小報告的愧疚感呢。這就正好在瞌睡時送來了個枕頭。
自然打過秦王小報告的事情,是不好說出來的。
婠婠便就簡短乾脆的回答道:“不算。”
鳳卿城又看了她一陣,方纔說道:“藥我們只管送,要不要服用盡看他們。”
婠婠點頭,“回去我尋出來,恆之找時間給表哥送去罷。”
鳳卿城愣了愣,“這樣的藥,我送?”
婠婠道:“不然呢?”隨即婠婠反應了過來,解釋道:“兩盒藥,一盒表哥用一盒表嫂用。又不是隻給表嫂的。”
鳳卿城笑道:“若是婠婠另有忌諱,便是我去送。若是沒有,那就婠婠自己拿給表嫂。過幾日表哥表嫂會過府來用飯。”
婠婠疑惑道:“表哥表嫂要來,怎麼沒收到投貼呢?”
鳳卿城默了一瞬,說道:“過幾日是祖母的壽辰。”
婠婠越發的納悶起來,“祖母的壽辰怎麼沒有人說給我?府裡也不見操辦的動靜。”
鳳卿城道:“因爲二叔父戰死的那日,恰就是祖母的壽辰。從那年之後,她再沒有過過壽。每年到了那日表哥表嫂都會來府裡待上大半天,用兩餐飯再走,有時候也會留宿。”
從前幾年天門對秦王府和定北侯府的消息所集甚少,所以這些細節婠婠都是不知的。
二叔父鳳澗那是太夫人三子一女中最後一個逝去的。想必他也是太夫人最後的支撐。當這最後的支撐轟然倒下,太夫人的絕望和悲痛怕是之前幾次都不能夠比的。那樣的打擊最是深也最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