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響亮的閃電,像是劈開了山河一邊驟然響起,窗外的瓢潑大雨猛烈而至。光亮的閃電瞬間籠罩在推往產房的那張病牀上。
病牀上躺着的女子,挺着碩大的肚子。
女人的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將她額前的碎髮全部打溼,凝固在白皙的肌膚上。她穿着一襲白色的孕婦裙,雙腿之間的血色紅得無比刺眼……
和她一起推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名孕婦。而兩個孕婦之間,卻只站着一個男人。
他穿着一身內斂的深灰色西服,渾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冷意。狹長的雙眸微眯,目光冷得像是被人揉進了一把冰渣子。在絕冷的目光下,很難看出還蘊着一絲緊張。
醫生和護士慌亂的將兩名孕婦一起推進了產房。
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之間,產房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發出沉重的聲響。
只見院長戰戰兢兢的上前,看着男子欣長的背影,小心翼翼的彙報:“祁先生,醫院血庫告急,月小姐和夫人都是同樣的血型,兩個孩子只能先保一個,您看是先保夫人的,還是……”
院長只覺得後脊背一陣森然的涼意傳來,愣是被祁夜的氣場嚇得沒敢把話說完。
產房裡,正在聲嘶力竭的溫暖,已經哭得沒了力氣,然而手術室外傳來的聲音,卻格外的清晰。
“救月蘭。”男人的好似淬了冰似的聲音在門外冷漠的響起。
那一瞬,溫暖清楚的感受着自己心臟像是被他活生生的從胸腔裡扯出來了一樣,疼得麻木,分明她纔是祁夜名正言順的夫人,卻在生死攸關的時候,親耳聽着丈夫說要救情人的孩子。
等到醫生將孩子從她身體裡拿出來的那一刻,溫涼終於體力不支,徹底失去了知覺,然後沉沉的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
昨晚一夜的瓢潑大雨,將整個蜀城沖刷得煥然一新。
窗外的陽光熱辣辣的透過厚重的樹葉灑在了病房的牀上,把雪白的牀單照得格外刺眼。
病牀上的溫暖,慘白着一張小臉,睜開了刺痛的雙眼,雖然窗外陽光毒辣,可是她卻覺得周身冷得如墜冰窖。
昨晚的記憶一瞬間好似幻燈片一般涌入腦海……
她忽的像是瘋了一樣翻身從病牀上坐起,伸手捂住了自己劇烈疼痛的小腹。
懷胎七月的肚子,已經在一夜之間平坦如初。好似這裡從未孕育過一個鮮活的小生命一樣。昨晚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再一次襲來。
溫暖如夢初醒,嘶啞着聲音看着不遠處的阿姨低喃:“巧姨,寶寶呢?”
聽到聲音的巧姨從睡夢中驚醒,刷的一下紅了眼眶,上前拉着溫暖的手,心疼的安撫着:“少夫人,您看您昨夜這纔剛剛小產……”
巧姨的話還沒有說完,溫暖就一把掀開了棉被。
昨夜才縫合的傷口,早已經隨着她剛剛那劇烈的運動,而再度撕裂開來。鮮紅的血染透了雪白的紗布,鮮血從棉質的睡衣裡透了出來,觸目驚心。
巧姨口中的‘小產’兩個字,就像是在她的心臟上揉進了一把碎玻璃,生生的疼……
溫熱的眼淚一瞬奪眶而出,她再度瘋了似的抓住巧姨有些粗糙的手,一雙靈動水漾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像是丟了魂一樣對着巧姨大吼:“巧姨,我想見祁夜。你讓他把孩子還給我,我求求你,求你讓他把孩子還給我,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寶寶,我求你……”
嘶啞的聲音到了最後一刻,已經變成了哀求。然而回應溫暖的,卻只有巧姨冗久的沉默。
厚重的病房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傳來沉重的聲響。
溫暖擡起頭來,循着那光亮的地方看去。
只見祁夜穿着一套深黑色的西服,好似君臨天下一般邁着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那西服光滑得看不到一絲褶皺。修長的雙腿在溫暖面前站定,他居高臨下的目光,掃視着狼狽的女人。
看到祁夜,溫暖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攥着男人的袖子,問他:“祁夜,我們的孩子呢?你告訴我,我們的孩子還活着,他還活着是不是?”
溫暖的聲音已經哭得嘶啞了,哽咽的聲音和平日裡的靈動婉轉有着天壤之別。
看着女人的哀求,男人俊美無儔的臉上,終究劃過一絲蕭冷。
沉默須臾,他纔是面無表情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那極盡奄奄一息的女人,薄涼的脣瓣溢出冷漠至極的兩個字。
“死了。”
那一秒,溫暖的心臟,瞬間像是被一雙困頓的大手,牢牢的從胸前裡扯了出來,疼得沒了知覺。
直到這一秒,她才終於幡然醒悟,她十月懷胎的孩子,她唯一的至親,是真真正正的死在了她最愛的男人手裡,而她堅信了十四年的愛情,她所有的青春,都葬送在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