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被改動的地方太多了.......”
一路騎馬過來,李修遠翻看着從陸判手中得到的那生死簿不禁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便是修改了回來一些也是於事無補。
這生死簿在陸判的手中掌握着如此多年不知道被他隨心所欲的修改了多少人的命運,增刪了多少人人的福祿,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死。
世道的黑暗,有這陸判的一份功勞啊。
他仗着判官筆在手,肆無忌憚,連因果都不需要承擔。
便是當初那個郭北城的城隍,修改生死簿,增加壽元也需要折損陰德,不能貿然的更改,更改太多隻會給自己帶來禍端,所以即便是得到了生死簿也很有顧忌。
“或許這判官筆根本就不應存在於世上,人的福祿,命運若是隨便就更改了的話,那人神共治的理念便失去了平衡,因爲神可以掌握凡人的命運,但是凡人卻不能掌握神的命運,這是不公平的一件事情。”想到這裡,李修遠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這判官筆。
不知道爲何,他心中冒出了想要毀去這判官筆的衝動。
這天下有生死簿查探福祿就夠了,凡人的命運當由自己做主,神不需要干預,只需引導懲戒。
“不,即便是要毀去也不應當在這個時候,等我的人間道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再毀去,在那之前,這東西不應該由任何人掌管,我不相信還有人能夠拿着判官筆而不以權謀私的。”李修遠暗道。
決定先保留判官筆一段時間,容大局已定之後,日後再毀去。
然而走在金陵城街道上的時候。
路上,他見到一個道人正急匆匆的往城外趕去,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這不是單道長麼?你腳步如此急促是要去哪?”李修遠問道。
單道人腳步一停,看見李修遠時施了一禮,然後嘆了口氣道:“自然是要去尋李侯爺的那個公子李樑金,貧道這幾日閉關修煉,沒想到金陵城內發生了這樣的禍事,侯府的李侯爺死去,李樑金李公子被兵部侍郎傅天仇通緝,貧道怎麼說也是侯府的食客,眼下侯府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貧道看看能否幫得上什麼忙的地方,再不濟,也不能讓李樑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聽這麼一說,李修遠當即神色微動,想到了昨晚可能發生的事情。
看樣子傅天仇是攔住了李樑金的那些府兵,現在李樑金應該是做賊心虛,畏罪潛逃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此時發生在道長不在侯府的時候,這恰恰說明這是侯府的劫數啊,道長要去償還這一份因果我心中理解,只是萬事莫要強求,道長修行不易,可莫要墜入劫難之中。”李修遠道。
修道之人在紅塵之中積攢功德,但也會沾染因果,劫難,稍有不慎身死道消並不是什麼難事。
單道人道:“你的話很有道理,貧道記住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貧道就先行一步了,他日有緣再來拜會。”
李修遠點了點頭目送這個單道人離開。
這個單道人或許是侯府最後一點福澤了,若是李樑金能抓住這個機會的話,應當能得個善終,若是不能......必死無疑。
他試圖謀害自己,縱然不成,但謀害人間聖人已經摺損了福德。而且他的背後又被鬼神盯上了,被鬼神不斷的唆使,做着一些錯事,想要回頭只怕是非常難,將來福德耗盡,定然是會落個和楚天一樣的下場。
回到府邸。
李修遠看見自己的府邸前的路磚上,有斑駁的血痕,還有刀劍劈砍出來的痕跡,空氣之中殘留着一股血腥味。
似乎不久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戰鬥和廝殺。
“大少爺,你總算是回來了?”門口,馬東和牛二兩個人正扶着腰刀守在府前,警惕着周圍。
見到李修遠的時候他們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
李修遠點了點頭道:“這裡的事情我大致已經聽說了,你們都無恙吧。”
“回大少爺,李樑金帶來的府兵沒有衝進府邸,被傅大人帶來的兵卒攔住了,府上的人都相安無事。”馬東說道。
“無事就好,我留了長舌鬼王在府上,那李樑金沒有鬼神相助是進不了府的。”李修遠道。
若是長舌鬼王在府上李樑金的人馬都能殺進府上的話,那麼就是長舌鬼王的失職了。
“原來大少爺早有準備,難怪昨晚李樑金的人要打進來的時候突然狂發大作,飛沙走石的,把好些人都吹倒在了地上。”馬東帶着幾分恍然道,對大少爺的佩服更勝一籌了。
說書人常說的算無遺策,大概就是來形容大少爺的把。
李修遠笑道;“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吃多了鬼神的虧,戒備之心終歸是重了一些,如今無事便好,我回府休息了,你們輪流守着就行了,不需要這樣勞累。”
“多謝大少爺關心。”馬東和牛二拱手道。
這忙碌了好幾日,他現在也着實有些累了。
回到臥房之中,吩咐了李林甫處理了一下府上的事物,他便很快倒在臥榻上酣睡了起來。
神魂出竅的時間有些久了,這精神難免疲累。
果然,不算一個真正的修道之人,這神魂出竅還是不得持久。
若是換做是其他的道人,只需一枚丹丸吞下肚子,確保肉身不被餓死,神魂可以在外遊蕩十天半月,哪如李修遠這般,只是一天的功夫就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生死簿和判官筆奪回來了,揚州的治理可以真正開始了.......”帶着這個想法李修遠進入了夢鄉。
他一睡便是足足一日,知道翌日清晨的時候才被一聲公雞的啼鳴聲吵醒。
一聲嘹亮的公雞在屋頂上響起,聲音很近,似乎就在府上傳出來的。
“什麼時候府上養公雞了......”李修遠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帶着幾分疑惑。
可是等他剛想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什麼東西壓着了,一時間沒有擡起來。
“嗯?”
李修遠伸手摸了摸,卻是摸到了一個女子溫軟的嬌軀,那肌膚柔軟細膩,宛如凝玉,而且被褥之中更是有一股好似檀香的味道飄出,沁人心脾,讓人覺得無限的愜意和放鬆。
“又被摸榻了?”他心中不禁冒出了這個念頭。
可是轉而一想卻又不對了。
自己又不是在老家,在老家的時候尚有婢女,丫鬟壯着膽子趁自己熟睡的時候摸上自己的榻,可是眼下在金陵城,他連小蝶和春花都沒有帶在身邊,自己身邊哪有女子陪伴啊。
心中一驚。
李修遠當即坐了起來,掀開被褥看着睡在自己懷中的女子。
卻見這女子凌亂的秀髮遮住了俏臉,那身姿成熟嫵媚,前凸後翹,但腰肢卻纖細似少女,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褻衣微微卷縮在那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幽幽的檀香。
女子或許是感受到了被褥外的寒冷,立刻就被冷醒了,她睜開眼睛,看着李修遠露出了嬌羞的笑容:“夫君,你醒了啊。”
“小梅,怎麼是你?你不是......”李修遠見到這女子竟是青梅時不由一驚。
青梅不是鬼麼,怎麼能靠近自己了,還和自己睡在了一塊。
青梅這個時候支起纖細的腰肢,主動的靠在男人懷中:“嚇到夫君了,夫君怕是不知道,昨日道長來了,將妾身的肉身帶來了,說是已經煉製好了,便施了法讓妾身的魂魄進入了肉身之中,現在妾身已經變成了活人,再也不是一位女鬼了。”
說着,又嘻嘻笑了起來,說不出的歡喜。
她貼在男人的胸膛上,聽着男人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感覺無比的踏實和自在。
“昨日妾身活過來之後見到夫君還在酣睡便忍不住和夫君相枕而眠了,希望夫君別怪妾身擅作主張。”
“原來是這樣......”李修遠微微怔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摟着青梅的腰肢,忍不住輕輕抓捏了她的肌膚。
的確是細膩溫暖,是人的肌膚,不是泥塑,也不是施展道術變化出來的。
想到之前的種種一切,他確定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牟尼泥煉製出來的肉身了。
當真是和活人一模一樣,沒有半分區別。
青梅臉色微微一紅,忍不住輕輕哼了哼,眸子帶着幾分媚態的看着自家男人。
“小梅你能活過來真是太好了,真是了卻了我心中一件大事啊。”李修遠將青梅摟在懷中,又驚又喜的說道:“當初你我相見的時候,我不能阻止你死於那樹妖之下,以至於心中一直有悔恨,雖之後你化作女鬼和我相聚,但到底還是人鬼殊途。”
“如今你我纔算是真正的相聚啊。”
說完又將小梅緊緊抱住,感受着那活人的氣息,而不是那種近乎於虛僞的冰冷和涼意。
“妾身何嘗不是呢?今日妾身總算是如願以償了。”青梅亦是忍不住流淚,只覺自己當初不顧一切的離開青樓,投奔夫君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人再續前緣,相擁一起,只覺這一刻無比的幸福和漫長。
不過就在李修遠摟着嬌妻,溫存訴說的時候。
揚州的某一處山中,這裡的山腳下有一處村莊,但是這村莊住着的卻不是良善的百姓,而是一夥匪人。
這匪人足足有上千人,呼嘯山林,攔路搶劫,燒殺搶掠,無所不作,附近的百姓問起名無不是聞風喪膽。
而這羣匪人的頭領是一位魁梧的壯漢。
這壯漢手持一柄環首刀,坐在一座地主的院子裡,大口大口的吃着肉,旁邊有幾個稚嫩的少女瑟瑟發抖的伺候着。
這壯漢不是別人,卻是之前襲殺李修遠失敗,逃出金陵城的石虎。
石虎這些天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他的屬下從之前的幾十號人,迅速發展壯大,一直擴充到了現在上千號人。
都是敢打敢殺的狠人,沒有一個廢物。
“嗯?”
一邊吃肉喝酒的石虎忽的察覺到了什麼,忽的目光一動,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這個時候卻見一個留着鬍鬚的中年男子臉色平靜的走了進來:“我叫南山翁,是李樑金李公子麾下的謀士,你就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賊匪石虎?”
“什麼時候阿貓阿狗也敢亂闖老子的地盤了。”石虎撇了一眼繼續喝酒吃肉:“識相的滾開,不然老子吃了你。”
化作南山翁的胡黑皺眉道:“你既是揚州的賊匪,應該知曉金陵城李家的威名吧,我來這裡是想要招募你的,讓你投靠我家公子,與我家公子一起事造反,不知道石虎首領有沒有興趣光宗耀祖,裂土封王?只要石虎首領答應,一萬兩白銀當即奉上,到時候我家公子起事只需首領響應,必定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叫你滾你就滾,老子話不想說第二遍,吼~!”
石虎猛地瞪了一眼,身上有一股黑氣沖天而起,化作一隻猛虎的腦袋,對着胡黑髮出了一聲虎吼。
這一聲虎吼響起院子內立刻飛沙走石,天空瞬間就昏暗了起來,這股狂風席捲,胡黑連反應都不急就被吹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旁邊的院牆上,整個人都被狂風撕開了皮肉,鮮血都流了出來。
“黑,黑山君,你是黑山君?”胡黑頓時駭然,彷彿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眼中已經帶着幾分恐懼之色。
“知曉老子的威名還敢招降老子,李樑金是什麼東西?老子沒聽說過,老子只對李修遠感興趣,你這隻黑狐狸若非見你道行還可以,老子話都不想跟你說,既然你不滾走,那就留下來吧,做我的屬下,以後乖乖替我的命令。”石虎站了起來,暴戾的盯着胡黑。
胡黑此刻滿是恐懼,心中更是有些絕望了起來,自己怎麼這麼倒黴,之前聯絡幾個賊匪頭領都順風順水的,怎麼到了這裡竟碰到了這黑山君。
不是聽說黑山君已經死了麼?
被李修遠搏殺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大,大王饒命啊,小妖並不知道黑山君的身份,如果衝撞了黑山君小妖願意賠禮道歉。”胡黑膽戰心驚的說道。
在揚州地界他只畏懼兩妖。
一是黑山君,二是烏江龍王。
一虎一龍。
只是聽說這兩尊大妖都被李修遠斬殺了,所以他纔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敢在揚州各地奔走,不怕衝撞了一些山神,土地,以及山野之中的精怪。
“賠禮道歉有什麼用,先翻幾個跟頭來看看,聽話,老子就不吃你。”石虎咧嘴笑道,露出了一排整整齊齊的牙齒。
“是,是。”胡黑不敢抗拒,當即變成了一隻如黑狗般大的狐狸,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
“打個滾。”石虎笑嘻嘻的說道,又坐了下來,繼續喝酒吃肉。
胡黑變成的黑狐狸又在地上打滾起來。
“再咬着尾巴轉幾圈。”石虎又道。
胡黑依然照辦。
石虎撫掌笑道:“不錯,不錯,你很聽話,老子有點捨不得殺你了,不過你這黑狐狸還真是不怕死,敢去造反,你知道造反代表着什麼麼?不光是和朝廷作對,還和漫天的仙佛作對呢,就你這小身板,捱得住雷公幾道誅妖的神雷?你想去尋死,老子可不想。”
胡黑口吐人言道:“黑山君誤會了,小妖並不是真心要造反啊,是借造反的名頭去謀害那個李修遠啊,他害小妖失去了家園,而李修遠本身又是人間聖人,小妖被逼無奈,只能出此下策啊。”
“怎麼說來,你造反是假,殺人間聖人是真了?”石虎目中精光閃動,一下子變的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