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靖先生，看您家這晚輩，說的這是什麼話！”
王靈官輕哼一聲，拿起桌上的仙茶喝了一口，向對面坐着的虛靖先生抱怨道。
虛靖先生臉上笑眯眯的，絲毫不掩飾欣賞的神情：“敬神而不畏神，如此才能修成上等功果，這小子早晚是我輩中人！”
“敬神！？他哪裡敬着我了？他剛纔跟我論輩分，比我還長一輩呢！反過頭來認我做大哥，我還得謝他給我面子了！”
王靈官將手中茶碗放下，面上鬍鬚亂抖，不過還是提壺給虛靖先生續上茶水。
虛靖先生點頭謝過，手扶茶杯笑道：“其實這小子說的也沒錯，咱們原本就不算外人，如今大劫將起，他又是主劫之人，你不妨助他一助！”
王靈官哪裡會真的生氣，隨口嘮叨：“你家這後輩也是瞎折騰，仙籙中調撥了那許多雷部天兵供他差遣，他施符召請就是了，哪裡用招募些鬼物做隨身兵馬……”
虛靖先生品了口茶，無奈道：“他來自末法之世，不曉得我天師府的權柄，再者他以爲自家身份不清不楚，怕天兵天將不肯聽令，故而才行此事。”
王靈官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就算輕視自己，也太瞧不起您虛靖先生的名號了，您都放出話去，說他是‘吾家小兒’了，雷部那些兵將哪還敢不聽他的調遣？”
“如今大家都知道下面有個‘小天師’，未來是要掃蕩天上地下，都巴不得去立功呢！”
“我聽屬下兵將說，雷部中調撥給他的那些天兵都已經開始操練起來了，甚至還有幾個元帥主動請纓……偏他還在下界弄這些沒用的，要跟那幾個上不了檯面的和尚爭鬥。”
虛靖先生也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才止住：“小兒輩不願靠祖宗，肯奮發圖強總是好的，雖說大劫將至，倒也不差這點時間，便由着他折騰去！若是什麼事兒都靠我們在背後幫襯，他也成不了大器。”
王靈官忍不住問虛靖先生：“這小子剛來時先生讓我分化法身護佑，那時候他還是個謙恭有禮的好後生，怎地才過了這幾日，就變得如此跳脫？莫非是被你家那燈火精靈給蠱惑了？”
虛靖先生搖頭笑道：“並非如此，燈火精靈每次被天師承位之人重新點燃後，便等若重新轉生，性情也是重塑，這精靈隨侍包括我在內的幾十代天師時，性情都算溫婉……”
“應該是這小子內心本就有跳脫不定的一面，只是幼年時隨師父四處飄零，被壓抑住了，這燈火精靈受他潛意識的影響，性情也變得活潑起來了。”
王靈官又看了眼圓光中的場景，嘀咕一句：“就憑這不要臉的勁兒，我覺得他肯定能成大事！”
虛靖先生笑道：“你給他點香火讓他折騰就是，你看他絮絮叨叨半天了，吵得人頭疼！”
王靈官又看了一眼那個小道士，無奈道：“也罷！就幫他一把，日後再收拾他！”說着拿起桌上茶杯，朝圓光中一潑！
圓光中映照的場景：張牧之再次拋擲聖盃“聖卦！”！
“多謝靈官大哥！多謝大哥！聽說你在京城靈官廟裡的法身叫妖魔吃了，等我煉成神通進京城的時候，一定替你報仇！”
“好嘛！這大哥的身份跑不掉了，他還揭我的短兒！”
王靈官和虛靖先生對視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老君觀中，張牧之見自己面前香爐裡開始有絲絲縷縷的煙氣出現，隨後越來越多，漸漸凝結成清亮如水的模樣。
“求了半天都不肯借，喊了幾句大哥就行了？那我多叫幾聲，日後說不定還得來借。”
“靈官大哥出手果然闊綽，這香火都凝結成實質了，多謝大哥！”
張牧之在蒲團上磕頭，叩拜自家好大哥，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去捧地上的香爐，卻發現沉重的像一座山一樣，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拿起。
“靈官大哥！我這次去招了兵馬，都歸在您的帳下，算是您的兵！我只是臨時調用！”
“這些香火可是您麾下兵馬的軍糧，替您養軍用的……”
張牧之剛說完就感覺神像上的靈官神念消失了，地上盛滿水的香爐一輕，被他雙手捧起來：
“恭送靈官大哥！”
靈官殿外，長明仙子見張牧之雙手捧爐，滿面喜色的出來，頓時雙眼發直：“現在還真能跟神仙借香火了嗎……這路子……有點野啊！”
“虛靖祖師雲：吾家符籙，上可以動天地，下可以撼山川，明可以役龍虎，幽可以攝鬼神，功可以起朽骸，修可以脫生死，大可以鎮邦家，小可以卻災禍。”
午後，張牧之一邊調製硃砂，準備符紙，一邊向兩隻小獸講解。
“《雲笈七籤》也說：以道之精氣，布之簡墨，會物之精氣。”
“可見這符籙之道，實是符無正形，以氣而靈。”
“這個氣是由修道之人的精氣神合練而成，簡單來說就是法力。”
“書符之時，多先豎起神明排位，備置貢品，這就是要藉助上界仙神法力使畫符有靈。”
“然而仙神之力也要通過你自家手筆才能落在符紙上，若你自家修行不夠，那仙神的法力也無用，難道神仙還能替你畫符不成？”
“一些不得真傳的僞道，只記住了我家符篆的模樣，倒也能畫得出來，但是那種符籙依舊是筆墨紙張而已，哪裡有半點靈驗？”
“同理，若你修爲通天， 也就不必在乎什麼符籙繪製的筆畫了，書個雷字，便有雷神相助，寫個雨字，就能大雨傾盆！”
張牧之一半是給兩隻小獸說教，一半是有感而發，手上動作不停，過了一會兒便將神位、貢品、筆墨紙張準備齊全，見兩隻小獸都聽得半懂不懂，於是便不再細說，唸咒請神之後，拿起硃砂筆開始繪製淨水符。
“我要鍊度大軍，那流汩池中的太陰真水恐怕不夠，只能用淨水符淨化之後反覆使用了！”
“冶煉池的真火……我有師姐相助，料來不必擔憂。”
等張牧之繪製完自覺夠用的靈符之後，已是暮色降臨。
遣散了黃白二獸，張牧之收拾妥當，揹着木劍，手捧香爐便要出門。
“師弟且慢，我與你同去！”長明仙子手持蓮花燈盞從正殿中走出來，接着說道：“隨着你修爲精進，氣運也逐漸勃發，我已經恢復了些神通法力。”
“那些鬼兵若是敢生事，我便放火燒了他們的陰宅鬼府！”
張牧之大喜：“有師姐相助，我此行無憂矣！”
長明仙子點頭，然後連同手中燈盞一起化爲一道火光，飛入張牧之頭頂芙蓉冠中。
張牧之伸長脖子，藉着掌中香爐裡的清水觀看，見原本玉質的道冠已經變成了黃銅質地，少了些素雅，卻又平添了幾分莊重之意：“師姐這變化的法子，看起來還行！”
“那是！祖天師當年在青城山降服八大鬼帥，我就是變成了蓮花法冠，一把火燒出去，不知滅了多少惡鬼邪魔……”長明仙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