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之聽了左夢魚詢問,不由一愣:“你能使幾口兵刃?”
陳書成樂呵呵地替左夢魚解釋:“道長不知,夢魚兄家傳武學善使刀法,左伯父如今能使七八柄雁翎刀,戰鬥時諸刀齊出,幾如仙人御劍,刀光能使水潑不進,人送外號‘刀籠’!”
張牧之聽了陳書成的講述,忍不住驚歎:“世俗武學能練至這一步,已經幾同神通道法了,真是難以想象!”
左夢魚搖頭笑道:“我目前武藝遠不及家父,勉強能使兩把繡春刀,故而才問道長這神咒能加持幾把兵器。”
張牧之思索片刻,開口道:“如今時間緊迫,你還是專心祭練一把兵刃,可把另一把放在貧道這裡,貧道給你以雷法祭練,一樣能斬殺妖魔。”
左夢魚點頭,隨後解下腰間繡春刀遞給張牧之:“那便有勞道長祭練此刀,我今日回去後便在家中設神龕供奉天蓬元帥,日日持咒練刀。”
張牧之接過繡春刀,暫且放置一邊,而後又細細講解《天蓬神咒》:
“《天蓬咒》乃北帝派核心法咒,亦是總咒之一,你持咒日久之後,亦可衍生出諸多玄妙!”
“其咒常常顛倒或迴環讀之,即一咒變爲數咒。”
“如由末句向首句倒讀,即成《天蓬馘魔咒》;隔句倒讀,如“天蓬天蓬,九元煞童”,讀成“天蓬天蓬,童煞元九”即成《斬妖吞孽咒》;從末一字往回讀,如末句“神刀一下,萬鬼自潰”讀成首句“潰自萬鬼,下一刀神”則成《元帥橫天亂地咒》。”
“變咒應變靈活,皆有弒魔除妖威力,你日後自能領會。”
左夢魚由衷讚歎:“而今方知我道家術法之威!往日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張牧之卻笑道:“佛家一樣有導人向善,救拔苦難之言,亦有降魔神通,我等不可因圓覺寺僧人品行不端,便將整個釋教視爲邪說。”
左夢魚肅穆道:“道長此言極爲中肯!”
張牧之又道:“既然學了神通偉力,便要有戒律約束行止,不然倚仗神通作惡,那便是邪法、邪師,入了歧途而不自知了。”
左夢魚點頭:“道長說的有理,我願領受戒律,請道長示下。”
張牧之卻擺手道:“如今你未皈依三寶,並不算入道,這戒律之說可試聽之!”
“許多道士都說,善信未受籙入道,持戒便沒有意義,此言也對,因爲你無論如何違戒,也沒神官來罰你。”
“然而在我看來,持戒是正行、正心之舉,並非是因有人懲處才持戒,而是爲了約束自身不入邪途,故而這戒律之說,衆善信也可試行之。”
“如修道人的飲食禁忌,口戒,都是爲了令自家不犯口業,去除口中穢氣,如此唸咒施法皆有靈驗。”
“有那未入道的善信,一樣吃齋把素,約束自家口舌,不說污穢之語,不搬弄是非,此舉乃是有功德的善行,怎就不算持戒了?”
韓懷遠、陳書成、左夢魚三人一起點頭,都覺得張牧之說的十分有理。
張牧之這才把《北帝黑律》之中的種種戒條逐一念給左夢魚聽。
“……第八戒者:法官不得交合娼妓,不得於農曆廿七行房,違者必短其壽……”
“……第九戒者:法官不得向北鬥解手。違者必遭惡疾。”
“……第十二戒:法官不得輕易召神劾將,不得不按流程行法,輕者受罰去功,重者亡。”
“……第十九戒:法官不得入佛剎洞窟朝拜或低頭,
違者大罪降身……”
左夢魚聽的極認真,張牧之每念一條,左夢魚便細細思索其中厲害。
待張牧之念完,左夢魚遲疑片刻,忍不住道:“道長,這《北帝黑律》動輒去除壽數、更有吐血而死、打入地域、永失人身等等懲罰,這……着實太嚴苛了些。”
韓懷遠和陳書成也一起點頭:“是啊,估計法術還沒修成,自家壽命就扣光了,而且還要落入地獄之中……”
張牧之解釋道:“北帝法律條確實森嚴,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實則是不得不嚴,無有緩和的餘地。”
左夢魚好奇:“此言怎說?”
張牧之道:“北帝派得了正法傳承的弟子,道籙中都會領受陰職,歸入酆都考召院、酆都總錄院、酆都進奏院、考校罪魂司等等陰司衙門之中。”
“修行北帝法之後,可以在酆都大帝座下諸多衙門中擔當法官之職,即通常所說的陰陽判官之流,審理鬼神之事。”
“北帝法既是劾神役鬼之法,諸法官相招,膽敢不應者,按律分形。”
“修持北帝法至高深境界,甚至能直接將鬼神職位罷免,並調遣陰差做出種種懲處。”
“陰司之事牽扯太廣,諸法官位高權重,自然需要用嚴苛律條約束,令其去除私心,處事公正纔可。”
左夢魚點頭:“原來如此,陽間約束官僚的律條極少,只要肯任事,不貪腐便是好官了,想不到地府陰司之中律條如此森嚴。”
張牧之嘆道:“只是酆都大帝麾下戒律森嚴而已,正因如此,肯修北帝法的道士越來越少了,陰司無人約束,如今連十殿閻羅中都有貪腐之事……”說到此處,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左夢魚面目平靜,心中卻激動不已:“穿飛魚服做錦衣衛固然極好,卻依舊難免被人斥爲帝王鷹犬,這審理陰陽的大法官……”
張牧之看了左夢魚一眼:“現在你只修煉天蓬神咒即可,至於日後,卻要看機緣了!”
“稍後你到書成房裡取紙張把我方纔所說《北帝黑律》抄錄下來,平日裡可試着約束行止,反正你未入道,也沒人扣除你的壽數。”
“什麼時候你能做到‘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地,我再想辦法讓你成爲北帝派的真傳!”
這就相當於給開了後門了, 先試駕,能考證之後再走流程。
左夢魚大喜:“多謝道長。”
張牧之又擡眼看向韓懷遠和陳書成:“你們怎麼說?”
兩個少爺一起搖頭:“我們做不到!不學!我倆還是好好讀書吧!”
張牧之忍不住笑道:“你們收拾完後自己離去便可,我下午還有事情要做,對了,書成還回道觀住嗎?”
陳書成遲疑片刻:“我這幾日還是在懷遠家裡暫住吧,過幾日再來叨擾道長。”
張牧之搖搖頭,不再理會這公子哥兒,在左夢魚的幫助下收拾法壇、香燭等物品。
三人過了一會兒便告辭離去,張牧之派遣鬼兵把胡三郎招來,叮囑道:“我已探明圓覺寺的僧人慾要借清明焰口法會之事蒐集鎮上孩童的生辰八字,你和麾下狐精混入人羣之中,設法將那些和尚關注的兒童一一記下,不要遺漏一人,當然,也無需多做什麼,只確保那些孩子安全便可。”
“待我料理完韓、陳兩家的婚事,便以這些孩童失蹤之事發難,藉助人道朝廷之助,破了圓覺寺的詭計。”
胡三郎領命而去,至夜間,張牧之剛要修行五雷法,便聽到道觀門外有車馬聲傳來。
張牧之打開門一看,見外面有兩個陰差躬身相請:“道長,文丞相差遣我倆請您過去,說是有事兒給您說。”
文丞相來請,張牧之不敢怠慢:“可要我陰神出竅否?”
兩個陰差十分客氣,指着外面一輛雙馬拉的篷車:“不必出竅,不必出竅,道長直接上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