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說一路往海邊而去,見這一路地勢平坦,若是真有海嘯,絕沒有半點的阻攔,就能一路淹到元州城去。
可以看到此地田地都十分的貧瘠,很少種莊稼,都是些經常被大水沖刷過的鹽鹼地。種着的卻是密密麻麻的蘆葦矮樹之類的,這些生長極快,正是用來給竈戶煮鹽所用。
不時的有着白色的海鳥飛起,遠遠的就聽見海浪的聲音。海上瀰漫了一層薄霧,顯得大海十分陰霾冰冷。方圓幾百裡,零星散落着幾個漁村。傅說擦身而過,就看到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漁村外,立着一個小小的土坯神廟,裡面供奉着一個龍首人身的神像,正是此地的大神,護海龍王。
只是這龍王雖然叫做護海,但其實根本不管百姓死活,這裡人煙稀少,香火凋零。這個小小的神廟之中,連最後一絲的靈光都快斷去了。
不過在元州城內,這位大神的香火還算不錯,甚至是官府祭祀的正神之一。因爲這位大神主宰着沿海數十里,擋住了海中各種怪物上岸傷人。
不知道爲什麼,傅說卻在這小小的破爛神廟上感覺到了一種危險,使得傅說更加小心的收斂着自己的氣息,遠遠的離開了這個村子。
海邊都是灘塗地,稀爛的泥漿都能沒入小腿那麼深,這時候正是退潮時分,離着海面都還有一兩裡遠。站在灘塗地的邊緣,傅說有着一點小小的失望。八卦古鏡之中,自己依舊被血光所包圍。沒有一絲出現生機的樣子。
傅說信步而行,淹着海邊。漸漸的就有着石頭了,不再是這種灘塗地了。看見一座小石頭山,上面建了一個亭子。正有着陣陣樂曲傳出,傳來女兒家的歡笑之聲,鶯聲燕語。
這地方荒山野嶺的,怎麼會傳出這種聲音?莫非有着妖怪作祟?心裡稍稍有些奇怪,就放出神識感應了一下。卻就啞然失笑。原來是閒極無聊的富家子弟,在此招妓飲酒!
傅說心中有事,無心打擾,正要路過。卻聽山上有人招呼道:“看下面那位先生儀表不凡,有着閒心來着海邊賞玩,看來也是風雅之人。何不上來一聚?”
傅說剛要拒絕,就見到八卦古鏡之中一動。雖然還是血光瀰漫,但卻有了變動。傅說不驚反喜,大衍之數五十,圍棋缺一,纔有着變化。有變化,纔有着種種可能。最怕的就算一成不變!
當下長笑一聲:“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就緩步上了小山。
這山不高,但是通體都是白石,在這麼一片灘塗海邊,有如鶴立雞羣。格外醒目。因此這山,就成了元州城那些達官貴人。風流才子們賞玩海景的地方。不過那多在天晴十分,豔陽高照,眺望大海,一碧萬頃。
這般陰冷霧霾的時刻,虧這些人好興致,居然在此地招妓喝酒,也不怕吹個傷風感冒出來。
山頂上修了一個平臺,一個涼亭,正有一老一少對坐喝酒,旁邊卻是一隊女姬,正在奏樂。再看那兩人酒菜,雖然簡單,但卻極是精美。還有一個二八年華的美女,身穿綺羅,用着一把小刀把魚片成薄入蟬翼的魚片,放在瓊珠一般的冰塊上。這就是極是奢侈了!
傅說過來,兩人只是含笑,卻沒有起身相迎。傅說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傍邊就有着美婢女斟酒過來,就香四溢。和着婢女身上的脂粉香氣,一時間真的有着心神皆醉,忘卻煩惱的的感覺了!
再看兩個主人,一個年少的富貴風流,繫着的方巾上有着一個鵝卵大小的寶石,更加顯得這人面如冠玉。也說明了他還沒有成年。還沒有行冠禮,沒有帽子戴。
另外一個老者,其實也不過四五十歲的年紀,面容清癯,帶着出塵之意。這倒是稀奇了,而且傅說見了,居然隱隱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要知道以傅說現在的修爲,心中清明,萬物俱顯,只要見過的人哪怕隔的再久,也不可能忘記。然而這個老者一身葛布袍子,大有古風,這般出色之人,見了更沒有理由忘記。除非,這人當初見的時候形象和現在反差太大!
想到這裡,傅說忽然記起了一個人,心中驚駭,已經知道這次絕然不會是巧遇。當下微微一笑,對那老者道:“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那老者一驚:“國師居然還記得我!”這般就是默認了。
傍邊的年輕人一驚,他顯然是不知情的,聽到國師兩字,手中巨震,連酒水都潑了出來,弄溼衣襟。
“某是桑歷羊,這位是我的小朋友王建之!”桑歷羊介紹了一句。
傅說微微頜首,也就罷了。只是自斟自飲了起來,隨手夾起了一片魚膾,沾了些作料,放入口中。就覺得鮮美無比,入口既化,一股美味就從舌尖蔓延到了整個口腔。一股微微的熱流上傳到腦海,就連腦袋都有些熏熏然起來。
“好魚,好魚!”傅說不住口的讚道:“當真好魚!”
“好吃就多吃些!”老者微微笑道:“這魚可稀罕了,只有遠海之中才有,味道絕美。而且還能滋補元氣!”
那少年聞聽傅說是國師,就有些不自在了。沒有了剛纔那種灑脫的意思,有些侷促,聽了這句話,也大爲點頭道:“這魚就是古書上記載的梅童魚,傳聞乃是美女所化,這肉質自然鮮美無比了!”
這是本世界的傳說了,傅說並不大清楚,就含笑聽着,沒有開口。細細打量這桑歷羊,這人不是別人,居然是當日那個乞丐,就是那個當日傅說進城的時候,滿城歡迎。卻見着一個乞丐渾身長滿惡瘡,閉目等死,卻被傅說隨手治好的就是。
只是當日那乞丐那般模樣,現在卻氣質高華,隱隱有着出世之態。身上更有着神光金青之色,居然是肉身成神的人物。所以剛纔見了,居然沒有認出來。
“國師真是好記性,居然這樣都認出我來。”桑歷羊爽朗大笑,站了起來,深深施禮道:“多謝國師救命之恩,在下是小吳山山神桑歷羊!”
“原來是山神君,”傅說稍稍還禮道。
桑歷羊這話一出,這位年輕的王公子王建之都有些膛目結舌了。一直不知道自己結交了這麼久的忘年交,居然是一位神靈。
“王公子勿怪,”桑歷羊對着王建之道:“我是喜歡王公子的才情俠氣,這才隱瞞身份,和王公子結交。”
王建之急忙還禮,人神有別。有着官位能和神靈分庭抗禮,但是一旦沒有了官位官職,那就只是普通人,就再沒有和神靈抗禮的資格。因此神靈的地位還要在官員之上:“桑公折節下交,在下受寵若驚,怎敢怪罪!”
很多時候,就是這般,有些話你要不說,別人心裡就會留下大疙瘩,但若是說開了,也就沒什麼了。
傅說心憂自己的災劫,就問:“桑公在此等着在下,怕是有什麼見教吧!”
桑歷羊哈哈大笑:“國師說的不錯,在下正想請國師往小吳山一行!”
隨着這句話的說出,八卦古鏡變化更是紛紜,血光一時大盛,一時消弱,卻是變動激烈,結果卻顯現不出。
有着變化就是好事,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怕的就是沒有變化,一成不變那就是絕死之局。
傅說就道:“桑公有請,敢不從命!”
桑歷羊就大笑:“國師果然豁達,這是緣法,王公子一起去吧!”
王建之又驚又喜,能和一位傳統的國師和一位山神同行出遊,這真是夢想不到的際遇。日後回來,寫上一份遊記,說不得要轟傳天下了。就欣然從命,交待了那些侍女幾句,就要跟來。
桑歷羊手一指大海:“我們坐船而去,可以把你的婢女都給帶上!”
就見着海上忽然出現了忽然出現了一座大船,上面影影綽綽的出現了許多影子,似乎在船上揚帆忙碌。
“沒有碼頭,我們怎麼過去?”王建之奇怪的問道。就見着腳下忽然出現了一道長虹,如同拱橋一般的連在大船上。
神靈手段果然不同,王建之心中驚歎,試着踩了踩,卻發現那虹橋結實,宛如實質,就放心大膽的帶着幾個婢女走了上去。那幾個婢女其實都是二八年華,少女心性,雖然調教嚴格。但是這時候都露出了興奮神色,表現出了少女的本性。
傅說淡淡一笑,也上了虹橋,這東西其實是用着海上虹光所鍛鍊而出,若是殺人對敵,也是絕好的法寶。不過,他自然是無所畏懼,就緩步上船。
小吳山據說在古時和大吳山連在一處,是一整座山。只是後來卻被大神分開,變成了兩座山。這小吳山一半在海中,一半在陸上,景色絕佳,號爲海天神山。
“這裡近海都是護海龍王的地盤,我們還是不要打擾那位主人家纔好!”桑歷羊呵呵笑道,船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