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畏有些錯愕的看着諸葛臥龍,他雖然不知道諸葛臥龍腦海中回憶的那些過往,但諸葛臥龍此刻的舉動和言語,明顯是認爲夫子必死無疑。
連遠在千里之外的諸葛臥龍都能看出來夫子必死無疑,也就是說夫子自己也知道,他是自己去尋死的?
姜無畏越發的想不通了,到了夫子這種層次,所求的唯有聖道纔對,一心求死這算什麼意思?
隨着諸葛臥龍朝夫子跪拜,蘭臺書院中的弟子,還有郭北縣的秀兒,也幾乎都朝着夫子跪拜下去。
京都城中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與夫子的誦讀詩文的聲音不斷交錯,那金色的佛光與夫子念頭形成的璀璨光華也在不斷碰撞。
只是片刻之後,原本還佔盡上風的夫子,竟然漸漸的只能與普渡慈航打成平手。
很快梵音大作,金光大盛,而浩然正氣和夫子的念頭被不斷壓制。
夫子與普渡慈航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最後只見京都上空氣運金龍翻騰,那一瞬間彷彿這條萎靡了數十年的金龍再次煥發了生機,在它翻滾之間,籠罩在京都上空的浩然正氣也四分五裂。
同時國師府中,釋尊法相一隻巨大的金色手掌直接擊打在夫子的念頭身軀上,這一掌直接穿透念頭,就好像原本純淨的池水中,融入了耀眼的金色。
下一刻國師府中彷彿時光倒轉,組成夫子的那些純淨念頭,在普渡慈航一掌之下化爲一縷縷晶瑩,如同京都上空的浩然正氣一樣開始四分五裂。
很快整個京都便只有金光梵音籠罩,而那些浩然正氣和夫子破碎的念頭,最後如同一顆顆流星四散的落向九州大地。
“夫子亡了?”許多人看到這一幕都還有些不相信,更不相信的是,那沖天而起的浩然正氣最後也四散而去,散落在了九州各地。
“夫子亡,浩氣盡......九州最黑暗的時刻來臨了!”枉死城中諸葛臥龍神情悲傷的站了起來,在他的眼中京都上空浩氣退散,整個京都都被金光籠罩。
但是明明天地間是耀眼的金光,卻反而給人一種昏暗低沉的感覺!
就在夫子念頭與浩然正氣四散九州時,蘭臺書院中的弟子也一個個悲傷無比,不過下一刻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事情也接着出現了。
只見隨着夫子和浩氣消散,原本屋舍錯落的蘭臺書院,山谷中所有的房舍樹木都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開始摺疊堆積。
整座書院都好像小孩子拼搭的積木開始收縮摺疊,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偌大的山谷竟然變成了碎石嶙峋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
而書院最後摺疊收縮,變成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微縮景觀,好像是有人用極小的木棍搭建成的一個模型。
書院之中數百位弟子一臉驚愕的看着懸浮在山谷中的微縮書院,下一刻這微縮書院也沖天而起,直接朝着九天飛去,最後在天上形成一點微弱的星光。
看着夫子隕落,又看着書院消失,這些蘭臺書院的讀書人反而沒了先前的悲痛,他們一個個面色深沉,其中大多數人背上書箱,手中提着劍就邁步向着四面八方走去。
“站住,你們要去哪?”忽然一個聲音在衆人耳畔響起,頓時讓那些打算四散而走的書院弟子停下腳步。
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如秀兒一樣胸口繡着翠竹徽記的,也有少數幾個是繡着蘭花的師兄。
“龍溪師兄,夫子沒了,書院也沒了,我們自然要去斬妖除魔,或許我們無法還天地朗朗乾坤,除不盡天下不平事,至少可以不負夫子教誨。”其中一箇中年師兄轉身說道。
他口中的龍溪師兄,就是蘭臺書院私下裡公認的大師兄,也是這些弟子心目中僅次於夫子的弟子,你人的名字叫王龍溪。
“誰說夫子沒了?誰說書院沒了?我知道你們不怕死,但死也得有意義才行。”王龍溪厲聲呵斥着一衆師弟,只是他的幾句話卻是讓其他人一臉不解。
與此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周昂也看到了京都的一幕,夫子的隕落他的內心也有些悲傷,可以說周昂能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有夫子的身影。
不過周昂看得出來,夫子死在普渡慈航手中,到不是完全一心求死。
似乎夫子是借普渡慈航之手,將他這些年積攢的浩然正氣留在九州各處,爲了在這最黑暗的時刻,給九州留下一點希望的火種。
周昂有能力與普渡慈航兩敗俱傷,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滅殺普渡慈航,而周昂也相信夫子同樣可以做到。
但是正如夫子說的‘妖魔易降,人心難測’,也如周昂自己說的‘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他與夫子的目的都不是除去一個普渡慈航,而是要滅除人們心中的普渡慈航。
“上車繼續走吧。”周昂最後看了一眼京都方向,已然登車打算繼續往修文縣去。
很快馬車緩緩而動,遠處的幾個妖類也是躍躍欲試。
它們可看不到京都方向剛纔的變化,以爲周昂只是下車透透氣,既然沒發現它們,這便更讓它們有了些膽色。
“好機會,兄弟們咱們一擁而上,只要吃了周子便能長生,從此這天地之大便能真正逍遙自在。”黑袍人沙啞的聲音極具蠱惑的響起。
聽到黑袍人的話,那幾個妖類更是目光火熱,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妖魔的世界便開始流傳着一個說法,那就是吃了周昂就能長生。
周昂的車駕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顛簸着前行,葛良工坐在車廂的一側,手中一直握着那面照妖鏡。
“師傅,爲何從先前開始我就一直心緒不寧,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葛良工心中不安,索性直接講了出來。
周昂背靠着車廂,還是顯得有些虛弱,不過精神已經明顯好了不少,看樣子他受到氣運金龍的反噬正在一點點恢復。
“良工別怕,爲師雖然身受重傷,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就能隨便撒野的。”周昂聞言卻是給了葛良功一個放心的笑容,言語之中依舊自信滿滿。
就在周昂話音落下的時候,天地間忽然颳起一陣颶風,那風中更是黃沙漫天,在黃沙之中跟夾雜着劇毒無比的毒液,全部朝着周昂的車駕而去。
拉車的兩匹馬嚇得驚慌失措,老車伕努力的拿着繮繩,但馬匹依舊慌亂的在原地打轉。
颶風籠罩車駕,而後幾個妖人的身影也出現在天空,它們半人半妖的樣子看起來猙獰恐怖,若是普通人看到怕是已經暈死過去。
“天地正氣,浩然長存。魑魅魍魎,還不退散?”忽然周昂威嚴的聲音從車廂中散發出來,那聲音瞬間響徹天地,卻不見周昂另有什麼手段。
不過就在周昂聲音落下的剎那,他的雙眼之中爆射出一團璀璨的光華,那光華沖天而起,所過之處無論是颶風黃沙,還是那些毒液術法,紛紛如冰雪消融。
“啊......是浩然正氣,快跑.....”幾個妖類之中不知是誰驚恐的喊了一聲,不過這聲音也是戛然而止。
那浩然正氣浩浩蕩蕩的沖天而起,幾個妖類在浩然正氣中也瞬間煙消雲散。
只是剎那之間,天地一片清朗,一時間風輕雲淡,拉車的兩匹馬似乎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有些茫然的立在官道上。
“繼續上路。”一切來得快去得快,車伕也還有些茫然的時候,周昂的聲音再次從車廂中傳出。
剛纔幾個妖類對周昂出手,但遠處那個黑袍人卻沒有出手,他看着直接帶來的幾個妖類被浩然正氣化爲灰燼,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而後盯着周昂的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官道上,也不見他動手。
就在周昂一聲呵散幾個妖類的時候,無論是枉死城的諸葛臥龍還是蘭臺書院舊址的那些書院弟子,亦或是郭北縣的秀兒,都感覺到了天地間還有一股浩然正氣存在。
諸葛臥龍神色微變,小聲的說了一句:“師兄選的是他?”
“諸位師弟應該都感覺到了吧?夫子的傳承不會斷絕,有夫子的地方就是書院所在。”王龍溪看着九州的南方說道,那裡就是剛纔周昂停留的地方。
京都的時空因爲夫子的隕落正在一點點恢復,不過普渡慈航似乎也因爲與夫子交手,此刻變得有些疲憊起來,他坐在國師府的大殿上,釋尊法相早已消失,連臉上的笑容也變得不那麼明顯。
當整個京都還彷彿陷入一片泥潭的時候,一個身着白衣,用青絲帶束髮的年輕婦人快速的走近了京都。
“那普渡慈航才與夫子交手,定然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這就是我唯一的機會了,今日一定要救出元豐。”小婦人擡頭看了一眼京都上空,她一臉憂色,目光之中卻滿是決絕,正是當日逃離的小翠。
小翠在幾近靜止的京都街頭一路急行,看起來與整個京都都格格不入,不過此刻也沒人發現她。
很快小翠就來到了宣平裡,她站在興建侯府和太常府之間,發現如今侯府的匾額已經摘下,顯然隨着周昂被貶,那裡已經成了一座空宅。
而王家府邸同樣換了匾額,上面已經改成了鎮國將軍府的名字,就連大門都有兵丁把守了。
王太常一家幾乎滅門,但是王元豐卻因此迅速崛起,甚至儼然成了國師之下的第一人,在大寧朝也算是一個新晉的權貴。
小翠沒有理會大門口的幾個兵丁,如入無人之境跑進了府中。
這座府邸小翠曾經住了數年之久,裡面自然是輕車熟路,很快她就在府中正堂看到了一身戎裝的王元豐。
也不知王元豐前一刻在幹什麼,現在他還是穿着金甲,腰間掛着一柄金色劍鞘的寶劍,整個人看上去都是金光熠熠,好不威嚴!
王元豐一手按劍,身形筆直的站在正堂中,四周並沒有旁人。
“元豐?快跟我走,我們逃離京都。”小翠幾步走到王元豐身前,一把就拉住了王元豐的手。
被小翠一拉,王元豐似乎也從時空凝固中恢復過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小翠,而後如提線木偶般的被小翠拉着往外跑。
王元丰神情木然,卻也沒有反抗小翠,兩個人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出了京都。
“元豐,元豐,你還記得我嗎?普渡慈航對你怎麼了?”已經離開京都有十餘里,小翠與王元豐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她一臉關切的搖晃着王元豐。
王元豐的樣子確實有些像被下了蠱毒,不過他似乎還認得小翠,在被搖晃了幾下後,他有些愣愣的說道:“你是小翠?你是元豐的妻子?”
“對對對......我是小翠,我是元豐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啊!”小翠也不知是喜還是悲,聽到王元豐叫出自己的閨蜜,又說起兩人夫妻之事,竟然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以前小翠嫁給王元豐只是爲了給祖母報恩,可是當王家滅門她獨自逃走後,這些日子確實越發思念王元豐,她知道自己已經真把自己當王家媳婦了,真把自己當成了王元豐的妻子。
狐狸小翠,愛上了那個傻子王元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