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紈絝

眼前的男子眼波一蕩,說不出的動人心魄,再配上那俊秀的容顏和半遮半掩的香肩,實在是讓人喉結一動…

嗯?本姑娘何時長了喉結?

嵇乘雲摸了摸流着哈喇子的嘴,對着美男拋了個媚眼:“小美人,本公子還要忙着舉試,等到事成,自然來尋你這小不點。”

美男擡起一隻纖長的手指,再一細看,這玩意是中指!

他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的盯着眼前一臉猥瑣的小個子青年:“你爲何要來我的浴池?出去!”

嵇乘雲將男子從上到下露出來的地方都打量了個清楚明白,連人家長着幾顆痣都記得清清楚楚,嘿嘿一笑,她打了個響指:“爺爲什麼要出去?小男人,穿這麼少,是不是勾引爺?”

男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他明明好好的在這裡沐浴更衣,怎麼就碰上了這樣一個喝醉酒的霸王?

正想叫侍從來救自己,卻見那滿身酒氣的人帶着一串笑聲轉身離開,只餘下一屋子的冷氣。

這沒臉沒皮的混世魔王就是嵇乘雲,當屆舉子中最愛喝酒吃肉逛青樓的輕浮浪子。

方纔她喝的爛醉,原本想要尋茅廁,但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人家的浴池。

若是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自然會賠禮道歉腳底抹油趕緊離開,但嵇乘雲是誰?

像她這種紈絝子弟,自然得吹着口哨調戲人家。直到想起那一桌子的好盆友,她才提褲子離開。

下了樓,又走過一道曲曲折折的迴廊,她本想進到大堂,卻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

這聲音本應該是歡快的,但如今聽來,卻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惆悵。

算了,肯定又是林兄那多愁善感的主,沒必要去。

她笑嘻嘻的溜到大廳裡,在不同的桌子之間穿梭,一杯又一杯濁酒下肚,就如同喝水一樣。

這羣人鬧了不知多久,又嘻嘻哈哈說了好些京中的奇聞軼事,這才準備離開。

臨走前,一個長着大餅臉的中年人對着乘雲呲着一口暴牙,聲音很油膩的說:“嵇兄要不要一起去花樓?聽說清樂坊新來了個姑娘,那小手,比豆腐還滑!”

乘雲聞言,笑得連嘴都合不住,火急火燎的跟着這人去摸小姑娘。

走過一段路,就到了京城名揚在外的清樂坊,雖然是夜間,但這裡依舊燈火通明,離得很遠,都能聽到人打鬧嬉笑的聲音。

一進了樓,便立刻有姑娘靠過來,一陣嬌嗔,其他的男子聽見這聲音,立刻連路都走不動。

乘雲也和其他人一樣對着姑娘們摸摸捏捏,最終選了一個價格最便宜的陪着過夜。

這小姑娘長的普通,就是身姿稱得上火辣,再加之聲音又嬌俏,每一句話都說的像是泡在蜜裡的棗,又綿又密。

到了房裡,姑娘本想着大展身手,卻沒成想眼前的青年只是油腔滑調的來了一句:“小妞,給爺來一曲。”

客官的話自然要聽,更何況唱曲還能省些力。姑娘沒有猶豫便一臉喜氣地唱起了江南的小曲,這聲音清越靈動,就如同一隻小舟在湖上盪漾,搖動着人的心旌。

捏着酒杯的手越來越緊,以至於骨節處都泛起了白,但那張開朗的面孔依舊是笑意盈盈,彷彿從來沒有波動。

乘雲斜靠在牀榻上,眯着眼,望着唱歌的少女。

末了,她對着姑娘招了招手:“來爺這裡。”

平常樓裡難得有機會招呼這樣年輕的客人,這小姑娘終究是有心的,也忍不住雀躍,乖乖的趴着乘雲身側。

望着小姑娘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乘雲覺得心中一緊,但面上還是一副輕佻的樣子。

細長的手指劃過那濃密的發,最終落在了冰涼的簪子上。就彷彿情人之間的暱喃,乘雲俯身在姑娘耳畔呼出一口熱氣:“睡吧,小寶貝…”

淡淡的薰香氣息從她的衣裳上流淌而下,就像一張網,把一切生靈都裹挾其中。

見到姑娘陷入了沉睡,乘雲從懷裡掏出一本書,開始仔細的看。

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批註,每一句都寫得簡短有力,顯然是費了很大的功夫。

背誦着上面的句子,她的眼皮不由發沉。

如今已經很晚了,那些人都沉醉在溫柔鄉里,是該走了。

她擡眼看了一眼窗外皎潔的夜色,從二樓一躍而下,沒有任何留戀的向着客舍而去。

十日後就是舉試了,這一回,只有贏,沒有輸。

三月的風吹在身上,在寒意中依然帶着一分春雨溫暖的水氣,南國的天氣總是這樣宜人,不似飛沙走石的北方。

走到客舍旁的小院時,她又聽到那陣熟悉的琴聲,這回其中到是連一分喜悅都聽不出,只有讓人揪心的痛楚和迷茫。

順着河塘一路向前,又繞過了那雜草叢生的小徑,面前出現了一片開闊的區域。

在正中的位置有一棵樹,樹下坐着一個男子在撫琴。

這是個加冠之年的青年,遠遠看着,那白衣的身影好像在夜幕之中顯出的螢光,鍍着一層清冷的氣息。

走近一看,這人帶着玉製雲紋的發冠,頭頂的發一絲不苟,但其餘的發卻披在身後,顯出幾分隨性。

那白衣外罩着一件配有銀白色雲紋的外衫,腰間繫着的配飾精巧而別緻,更顯得這男子長身玉立。

白皙的手指從琴絃上擡起,他望着來人,雙眸如月牙般彎了彎,再配上那揚起的脣角,顯得很是親切。

長眉入鬢、星眸粲然,所謂公子如玉,大概便是如此。

乘雲對他擺了擺手,便直接坐在對面的位置,醉眼迷離的看着男子,從腰間取下酒壺,便往嘴裡灌。

就在酒將要入口的那一刻,一陣清朗的聲音響起:“嵇兄,喝酒傷身,不要這樣灌的太狠。”

乘雲半睜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對面一臉焦急的男子,聲音透着幾分輕佻:“林兄近來這麼懂得關心人了?”

男子有些無奈的苦笑一聲,站起身奪過乘雲手中的酒壺,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倒不像是一般書生可以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