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德永打完電話,程黎平突然一記悶拳打在杜德永後背上。杜德永猝不及防,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身來怒吼道:“你幹什麼,瘋了嗎?”
程黎平不答,繼續揮拳相向。杜德永知道自己打不過程黎平,從腰裡摸出手槍,對着程黎平的腦袋大聲叫道:“住手,你他媽怎麼回事,發哪門子神經?”
程黎平冷笑道:“有種你就開槍,反正你殺了姚媛媛,也不在乎多我一個。”
杜德永氣的頭都要炸了,用力甩着手臂,道:“靠,我什麼時候殺了姚媛媛?哪個是姚媛媛,就這個女人嗎?”
程黎平板着臉:“黎城這麼大,你哪兒不好去,偏偏來這裡找,你不是兇手,難道還是我乾的不成?”
杜德永“啪”的一聲把槍丟在了地上,道:“好,既然你認爲我是兇手,那你一槍把我崩了。老子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哪想到原來是個超級大蠢蛋。”
程黎平從地上撿起槍,看看彈匣,裡面真的有幾顆黃澄澄的子彈。“拿好。”程黎平把槍扔了回去,反正沒開保險,不怕走火。杜德永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揉着背後的痛處,冷冷的說:“你不是說我是兇手嗎,幹嗎把槍還給我?”
程黎平哼了一聲,沒有搭話。往河邊剛走了一步,杜德永馬上吼道:“你幹什麼,別破壞現場!”
程黎平後退一步,也坐在了地上。他不想說話,便給劉衛國等人發了條短信,說已經找到姚媛媛了,讓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
很快,刑偵大隊的警員們趕過來了。爲首的是兩個法醫,勘測完了現場之後,小心翼翼的扯開姚媛媛身上的雜草,開始拍照取證。姚媛媛赤身露體,一絲不掛,靜靜躺在那裡,兩眼無神的望着昏黃的夜空。她身上沒有什麼傷口,也沒有血跡,只有發育完美的胸部上面有幾顆細小的齧咬齒痕。
分開她的雙腿,下體部位一片狼藉,似乎被人暴力侮辱過,因爲膝蓋上方的大腿兩側,有明顯的按壓痕跡。法醫拿來試管,細心的提取了分泌物,然後檢驗了姚媛媛背後形成的屍斑,嘆道:“上午死的,應該就是午飯時分。”
程黎平滿腔憤怒,如果當時報案時城關鎮派出所那邊就開始調查,或許姚媛媛就不會死。杜德永也很悲憤,不停的摩挲手裡的手機,看他的樣子,如果他是政府領導,肯定直接把相關責任人全部撤職查辦。
姚媛媛的屍體被蓋上白布,放進了警車。程黎平一路回到黎城市區,再慢騰騰的走到田梓橙的樓下,心裡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該怎麼跟田梓橙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姚媛媛報仇雪恨,好像人世間總有那麼多的悲劇,註定要讓善良的人來承擔。
田梓橙沒去上班,跟葛文標鬧僵了,恐怕土地測量中心也待不下去。加上姚媛媛生死未卜,她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哪裡還會考慮別的事情。程黎平輕輕的敲開田梓橙的房門,一句話也沒說,緊緊把田梓橙擁在懷裡。田梓橙似乎明白了什麼,身子劇烈的抖動起來,然後“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程黎平沒有勸她,就這麼緊緊抱着田梓橙,直到田梓橙哭的累了,才把她抱回到牀上,幫她蓋上毛毯。 田梓橙一把抓住程黎平的手臂,啞着嗓子叫道:“別走。”
程黎平微笑着拍拍田梓橙的手掌,道:“放心,我不走。”
田梓橙兩眼紅腫,靜靜的看了程黎平一會,慢慢躺倒在牀上。聽着田梓橙壓抑的抽噎聲,程黎平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一向都不善於安慰別人,或許唯一擅長的事就是快意恩仇,用鮮血和生命給所有恩怨劃一個圓滿句號。可看到田梓橙悲痛的樣子,程黎平心裡也跟着刺痛起來,不僅僅爲韶華年紀遽離人世的姚媛媛,還爲人世無常,誰知道誰的生命將會終結在哪一刻。
坐在田梓橙的牀上,程黎平竟然一直坐到天亮。田梓橙睡的很不好,似乎做了好幾個噩夢,每一次都是尖聲叫着醒過來,又緊緊抱着程黎平的手臂睡去。
程黎平看看手錶,已經是七點鐘了。他看看田梓橙沉睡而憔悴的面容,忍不住默默嘆了口氣。
門口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程黎平輕輕叫醒田梓橙,慢慢走到房門旁。順着貓眼往外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田璋勳。程黎平打開房門,笑着說道:“璋勳,怎麼這麼早?”
田璋勳手裡的早餐掉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程黎平,似乎不明白程黎平爲何會出現在大姐的家中。“程……程哥,你……”
程黎平這纔想到田梓橙還在牀上睡着,田璋勳肯定是誤會了。
不等程黎平說話,田璋勳突然奮力擠開程黎平,大聲叫道:“橙子,橙子!”
田梓橙用毛毯遮住了臉,道:“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田璋勳急道:“大姐,你……你們……”
田梓橙背對着田璋勳,道:“璋勳,你誤會了,先出去吧,我這就起來。”
田璋勳張着嘴巴看看程黎平,又回頭看看田梓橙,蹭蹭蹭的轉身跑了。
程黎平很尷尬,苦笑着搖搖頭。田梓橙臉上一紅,輕聲道:“沒事的,你先回去吧,昨天夜裡謝謝你了。”
程黎平把地上的早餐撿了起來,裡面是幾個蛋黃包,還有一包純牛奶。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程黎平勉強笑道:“趁熱吃吧,省的我再下去買了。”
電梯就在門口右側,但程黎平很想走一走,便直接順着樓梯緩緩走下去。出了田梓橙所住的居民樓,坐公車來到萬通市場附近的早餐店,程黎平連吃了三碗胡辣湯,這才一路步行走到程家村新樓盤。
十字路口的標識牌上,已經註明了兩條大路的名字。東西走向的是萬通路,南北走向的是煤電大道。萬通路標牌的背後,一個碩大的花崗石雕塑立在那裡,上寫“程家新村”四個大字。這是之前譚家霖就許諾過的事情,如今果然全部兌現了。
進入程家新村小區,丁二一手拿着豆漿,一手拿着包子,正在指揮幾個裝修工人卸貨。看見程黎平,丁二快步跑過來問道:“程哥,那個小姐姐沒事吧?”
程黎平搖搖頭,說:“死了。”
丁二嚇了一跳:“咋回事,怎麼死了啊?”
程黎平沒有回答,看了丁二一眼,只見他臉上有幾塊擦痕,眼睛裡都是血絲,鼻孔下方隱隱約約還有點血漬。“丁二,誰打你了?”程黎平蹙着眉頭問道。
丁二飯也不吃了,直接放在一旁的地上,苦笑道:“這兩天都有人過來鬧事,弄的師傅們都不能好好裝修了。農大叔氣不過,跟他們爭執了幾句,也被他們打傷了。”
程黎平兩眼一瞪,道:“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丁二囁嚅道:“是劉哥不讓打的,他說已經派胡鬧去查了。”
程黎平握緊拳頭,思考了幾分鐘,冷笑道:“不用查了。”丁二不知道程哥是什麼意思,但他既然人在這裡,大家就有了主心骨。所以程哥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做,馬上通知胡鬧,叫胡鬧直接回貝殼飯店,程家村這邊程哥親自過來了。
“農大叔呢,傷勢怎麼樣?”
“在樓上,他不願意去檢查,說沒什麼事,我們也勸不動他。”丁二撓着頭皮,提心吊膽的回答道。
程黎平走到一旁的露天水管旁,用冷水洗了幾把臉,快步向樓上走去。這些裝修工人果然都是好把式,才幾天的時間,已經把底下兩層六戶人家的牆壁全部粉刷完了。上了三樓,農大叔正在拌石灰,樓道里塵土飛揚,嗆的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程黎平從窗臺上拿了副口罩,大聲說道:“農大叔,歇一下。”
農大叔憨厚一笑,道:“程老闆,你咋來了,我沒事。”
程黎平不由分說,從錢包裡拿了點錢,叫農大叔馬上去醫院做個檢查。農大叔錢也不接,話也不聽,笑呵呵的說別看咱年紀大了,身子骨壯實着呢,就那三拳兩腿,還真傷不到咱。他是長輩,爲人又非常敦厚,程黎平也沒辦法勉強,只好摘掉口罩,自己坐在一樓的樓梯上,專門靜候那些鬧事的傢伙到來。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堪堪將近九點整,兩輛麪包車開進程家新村小區大門。丁二站在程黎平身側,低聲道:“他們來了。”
程黎平應了一聲,只見十多個流裡流氣的小混混拿着鋼管,吊兒郎當的走了過來。幾個裝修工人心裡害怕,急忙丟下手裡的材料,轉頭就往樓上跑。小混混掄起鋼管,在三輪車上重重敲了一下,氣焰囂張的大聲叫道:“又開工了,怎麼的,把豹爺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程黎平打量那小子一眼,看他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胳膊又細又長,瘦骨嶙峋。雖然紋身弄的挺像一回事,但分明就是個不入流的小痞子。身後的十來個小年輕也沒多大精氣神,染着滿頭黃髮,個個面黃肌瘦,叼着小半個菸頭,跟網吧裡包機下來的網癮少年沒啥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