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天雖然手上遭了冷遇,但聞聽沈綠喬口口聲聲要留在王府已心花怒放。即使她再對自己惡言惡語,冷眉冷眼的也被他一一忽略。此刻那顆懸了許久的心終於塵埃落定。
那奔波多日的身體便倦意上涌,不覺接連打了兩個哈欠。只想快點了結眼前的煩心事。然後抱了那可心可意的小娘子進屋安歇。
怎知那榮華夫人一見沈綠喬竟然咬定青山不放鬆,竟打定主意不走了,即使被這小狐媚子甩開手,而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還對她笑逐顏開,情意綿綿。她一時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來應付,正自在那裡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誰知她身側正在以帕掩面哭泣的莫小春,一見那一臉冷豔的沈綠喬毅然決然的樣子,再見凌昊天對她呵護備至。眼裡哪還有自己,不覺悲從中來,對着榮華夫人哭道:“姑媽,不管小春是與哪個拜的堂。小春也是您八擡大轎擡進門來的媳婦,這京城裡,大街小巷的,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若是今日表哥真的這般狠心,將小春休回家去。那是小春拿什麼顏面去見人,還不如我一頭撞死算了。”
說罷,竟一頭向王謝堂門前的一顆圓圓的大柱子上撞去。榮華夫人不由嚇得瞠目結舌,一旁的丫環婆子們大驚失措,王媽媽畢竟隨榮華夫人二十餘年,見識過大場面。率先衝上前去拽住,然後對着一衆丫環婆子罵道:“真是一羣飯桶,難道就沒一個機靈兒點的上來攔着。就都這麼看着表小姐死?就不能上去攔攔,這若是在府裡出了人命,夫人擔待不起,我擔待不起,你們誰又能擔待得起?”
這羣丫環婆子忙上來將莫小春按住。那莫小春聞聽王媽媽竟重又喚自己爲表小姐,知道大事不好。卻折騰得更歡了,手腳一頓不停地亂蹬亂刨,渾然不管踢到哪個,撓到誰人,並歇死底裡地哭道:“你們不要管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反正我已被表哥嫌棄,回家也無臉見人,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讓我去死……”
榮華夫人這才醒悟過來,忽地撲到莫小春身上,呼天搶地地道:“小春,我的兒啊,你怎麼能尋短見呢。你這分明是再用刀子剜孃的心哪。當初是我硬要把你娶進門的。你若是今天尋了短見,有個什麼好歹,我可怎麼向你的爹孃交代呀?說來說去,都是姑媽
的不是,養下這不孝子,你莫要難過,現在我就打他與你出氣。”
說罷,竟起身奔到一直跪在地上的凌昊天面前,甩開手掌,劈頭蓋臉一頓打。凌昊天雖是又羞又惱,但終究是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打,也只能咬牙,生生忍了。
那莫小春原本並不是真心想尋短見,不過是想作上一作,鬧上一鬧,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就算了。卻沒想到榮華夫人竟然真的因了自己,對着凌昊天動起手來,不由得又是心驚又是慌亂。忙使足吃奶的力氣,扒開衆人的攔擋,撲到跪到凌昊天身側,緊緊抱住榮華夫人的雙腿嚎啕大哭:“姑媽,姑媽,小春不尋短見了,求您莫在打表哥了……”
榮華夫人也自打得累了,不由得狠狠將凌昊天向一旁一推,跌坐在地,與莫小春抱哭成一團。凌昊天的髮髻,身上袍子都已被榮華夫人一陣沒頭沒腦的亂打弄亂。臉上還被她的寇丹指扒出淺淺的血痕。他極度抑鬱地自地上起來,內心愁苦,面上無限煩惱。
沈綠喬早已起來了,冷着眼在一旁閒閒看着眼前這一切,不覺暗自在心中冷笑。自幼她在潛心研究醫術的同時,這古代的稗官野史,雜記可是沒少涉獵。這古代女子內宅爭鬥,看的就是個手段,誰的計謀高超誰就穩超勝劵。
以前呢,她一直拿自己當局外人,很少研習。就那時爲了被休想讓榮華夫人厭惡自己,所以演習了兩回潑婦。結果被凌昊天識破,中道夭折,如今即被凌昊天擄回來,便沒打算再逃了,既然想在青雲王府落地生根,此時再用那招術顯然是不甚高明。
莫小春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用的倒是嫌熟悉,大約是得自她母親的真傳。不過,跑自己這來用,卻是用錯了地方。你哭你鬧,咱不哭,咱不鬧,卻來看看,誰起到的效果更佳。
想到此,她也不去參與衆人的爭鬧,倒是找了個遠些的地方,極自然地雙膝跪倒在地,擡頭看看那五月裡明媚的陽光,然後鄭重其事地對天拜了三拜,輕吐鶯聲:“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有沈相四女沈綠喬對天發願。小女自幼歷經苦難,後經嫡母栽培,認回相府庶女,萬般無奈下嫁與青雲王爲妻。
初時,小女只是將王爺做爲脫離相府的跳板。卻不想王爺對小女百般深情,小女心頭感激。正欲與王爺共
效于飛,以圖永好,卻不想小春表妹找了他人給小女算命。說小女是天煞孤星命盤。
小女自然怕拖累王爺婆母,以及家中一切親人,所以才瞞了衆人,給王爺寫了訣別詞,小女自已尋了安身之所,安安靜靜度此餘生,希圖王爺能琵琶別抱,再敘良緣。卻不想,王爺對小女深情一片。即便小女近乎兩載未歸,依然將小女擄回,成就姻緣。小女原想既回來,便從此與王爺安生度日。
卻不想,小女歸來卻讓家中風雲在起,雞飛狗跳。小女想,這一切罪過,皆因綠喬的天煞孤星命盤而起。綠喬不如信了小春表妹的話。剔度出家,做了姑子,了斷塵緣,免得王爺再與我糾纏。”
言罷,竟自懷中掏出一把剪刀,毫不猶豫地向發上頭上發剪去,卡嚓幾剪下去,一地青絲凌亂。那王媽媽正好在攙扶榮華夫人起來時,聽到沈綠喬後面之言,眼神向這邊一瞟,不由得大叫一聲,“王爺,王爺,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王妃竟然要剔度出家。王爺還不快快攔下。”
凌昊天正被莫小春和榮華夫人鬧得糊塗,聽然聞聽沈綠喬有事,忙放眼四下尋找,卻見那沈綠喬正在一旁慢悠悠地一剪一剪地剪頭髮,不由得肝膽俱裂,大喝一聲,衝上前去,拽住她手中剪刀,將她攬入懷中,嘶聲道:“綠兒,你到底想讓本王怎樣?你到底想讓我怎樣?”
語氣憂傷,無限煩惱。
沈綠喬拂去白衫上的碎髮,一雙剪水雙眸淡淡地掃了眼凌昊天,悠悠地道:“王爺,您尋不到妾身也煩惱。尋到了妾身更煩惱,妾身就想了,這一切因果,皆是由妾身還在塵世引起。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綠喬絕不敢輕生。所以,也只有綠喬剔度出家。才能還王府的清靜,你就如了綠喬所願吧。綠喬終生感激不盡。”
凌昊天嘶聲道:“綠兒,你不要枉想了。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自本王找到那一刻起,本王就想,從此後,定要牢牢地看好你,不讓你離開本王寸步,就是死,你也要和本王死在一塊兒!”
沈綠喬淡淡一笑:“那也只是王爺一廂情願而已……”
凌昊天待要分辨,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男音:“哎呀,這青雲王府是怎麼了。朕與雲侍郎來了這麼久,竟然沒人搭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