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御仍跪在地上,眉心赤紅的光芒愈加明亮,體內妖族血液反而的副作用開始顯現出來。
妖族大多至情至性,在情感方面無比專一,但是也因此容易生出執念,比尋常人類更不容易控制情感,尤其是在面對那些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的事情。
忌妒之情是極難控制的一種情感,本身也帶有很大的陰暗面,一旦深陷其中,不僅會怒火中燒,更會因此對自我心生否定和懷疑。
蕭御強大的本心即使在面對魔尊時也能傲然而立,那是因爲蕭御本性愈挫愈勇,從不畏懼任何的挑戰和艱險,但是在情感方面,卻可以說是蕭御最大的破綻,無論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都是他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
“你自以爲有幾分機遇就可以挑戰我麼,能有這種想法,足見你如何天真,三界之內,凡不能超脫輪迴者,一念魔障既生,從此永無翻身之地。”
蕭御垂首不語,強行對抗侵入的幻影,但是卻不得不承認,虛妄所言並沒有誇張,和當初在六凡法界的經歷不同,這次他的處境相比上次,要艱難許多。
“所以你知道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嗎,那就是對自我的認知,自以爲勘破一切,其實不過是在雙眼蒙上一層幻影而已,只要有人揭開幻影,你就會看清楚自己究竟落魄到什麼程度,你所處的高度,也遠遠不如你自己所想。”
蕭御默然,或許真的是這樣,他和風凌月情深意篤,從無半點間隙,自以爲是天作之合,絕非任何人可以比擬,卻沒想到遇到一點意外,就在心裡驚起萬重波濤。
這是何等的無知和愚蠢啊——
如果面對些微間隙都難以面對,今後漫長的歲月,又怎麼能肯定一定可以走到最後,即使走到最後,又怎麼能保證彼此相愛,溫情永存。
原本對愛情充滿憧憬和自信,這一刻卻被忌妒衝擊的體無完膚,蕭御根本不敢細想,只是竭力平息情緒。
暗金色光芒持續流轉,細細流過蕭御全身每一個角落,當初在隕落之淵面對阿修羅法界,蕭御輕鬆戰勝兒時的仇怨,最終突破成功,現在擁有般若之智和六凡法劍,卻依舊在苦苦掙扎。
“蕭御!”
陌初雪已經搬運完三個周天,雖然沒有盡數恢復,但也將虛妄所灌入的幻影全部驅除,見蕭御不但沒有走出迷障,反而愈陷愈深,不由得秀眉緊簇。
同樣是面對阿修羅法界,陌初雪比蕭御鎮定許多,這並非因爲她和常五之間沒有任何嫌隙,相反他們曾經也擁有無數矛盾與摩擦,但是她在情感方面心智要遠遠超過蕭御,何況和常五分離百年,一朝重聚,即使常五做過對不起她的事,陌初雪也不會放在心上。
蕭御雖然天賦修爲都堪稱絕頂,即使是在她和常五的宗門中,也極爲少見,但畢竟年少,情竇初開時對情感最爲敏感,也更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蕭御,振作起來!”
在這個時候,陌初雪知道她做什麼都無濟於事,只有依靠蕭御自己走出迷障,那些幻影是不是真實並不重要,只要蕭御曾對謝君天有忌妒之心,就能攻破他的六凡法界,將重重幻影化作精神攻擊擊潰蕭御。
蕭御已經完全陷入茫然,越想將那些負面的情緒消除,越發現陷入更深,甚至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所謂迷障,就是這樣。
“一切都結束了,任你們如何天資卓絕,修爲絕頂,終究走不出我神靨谷,唯有我可以永遠傲立於此,享受永恆的生命。”
陌初雪束手無策,蕭御深陷迷障,命運的轉輪已然決定了方向。
無窮的黑暗深處,紫色光芒貫穿天地,蒼莽的穹廬之上,一雙眼睛驀然睜開。
“原來所謂本心如一,不過如此,我終於找到你的破綻了——”
“只不過,終究不能讓你隕落在這個地方,你的存在,還有更大的價值。”
“嗡——”
紫色光芒驟然驚起萬千星辰,始源神珠碎片之上幻化出一枚印符,在虛空之中無限擴大,最終在蕭御眉心隱隱成型。
蕭御陡然驚醒,身體的負面效果竟然如抽絲剝繭般寸寸消失。
這是什麼情況!
明明對謝君天的忌妒之心依然熾烈,但迷障所帶來的影響卻越來越低,眉心的印符持續閃爍,赤瑾星辰妖異的紅光越來越暗。
彷彿有什麼東西將那些負面情緒全部吞噬,把它們和蕭御完全隔離開來。
“蕭御!”
陌初雪感知入微,頓時察覺到蕭御的變化,不由得又驚又喜。
蕭御兀自迷茫,依舊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忌妒之心也被某種力量強行按下,雖然沒有絲毫削弱,但是蕭御的執念卻沒有再佔據主體。
“九陽,是你麼——”
九陽沉吟半晌,“不是,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只要超脫三界輪迴即刻,若是在我巔峰之時,自然輕而易舉,但是現在——”
蕭御明白九陽言下之意,剛纔在他開闢識海時,九陽不得不燃燒部分神魂幫助他,雖然因爲陌初雪的及時介入而損耗不大,但是剛纔一直在調息。
蕭御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管是因爲什麼,這一戰已經沒有輸的理由。”
九陽沉聲說道,“虛妄實力不弱,你諸事小心。”微微一頓繼續說道,“雖然我們現在已經可以隨時靈魂置換,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出手,我的力量要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更重要的地方——
蕭御一怔,隨即瞭然,比衝破神靨谷更重要的,就只有隕日槍了。
一念及此,蕭御穩穩站起來,望向虛空的眼神再度從容。
“虛妄,你高興的實在太早了,秉性如此淺躁,竟也敢妄稱永恆。”
“嗯?”
虛妄的語氣竟有些氣急敗壞,“你應該——”
“應該沉淪於迷障之中,永遠成爲你的附庸,是麼——”
“只可惜我的命運,並不是你能主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