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綿長等待,明炎一坐在沙發上望着玄關的方向,一雙疲憊的眼逐漸變得空洞起來。
原來這就是等待一個人的感覺。你不知道她在哪兒,也不知道她和誰在一起,只知道她應該會回到自己視線當中,這讓人感到無比的焦急而渴望。
明炎一又回想起了那日,他剛回到家裡的景象。伊然夏安靜的躺在沙發上等他回來,半夜微冷的天,讓她冷得蜷縮着身子。不知是怎樣可怕的夢魘揪着她不放,白皙的面容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最是讓他動容的,是她在見到他歸家的第一刻,竟然會激動得主動向他投懷送抱。
“我回來了。”
正當明炎一出神之餘,玄關處的大門總算是有了動靜。
清晨的陽光,打照在伊然夏的身上。深海藍的短裙,在這光線的反襯下更是奪目亮眼。當等待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往往不安,就會退化成憤怒或者悲傷。
“在哪裡約的會啊,遊公園還是看電影?這麼長的時間。”明炎一保持着冷峻的面孔,話語中滿是嘲諷。
“……我去給朋友過生日了。”伊然夏儘量保持着一臉平靜的態度,說着揚起手中的蛋糕盒子。“還剩一些,你要吃嗎?”
“伊然夏,你以爲你說這些三歲孩子都不會信的鬼話,有用嗎?”明炎一陰鷙的緊蹙着眉頭,他感覺自己快被這個女人,氣得血脈賁張了!
“不吃算了。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一會。”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不允許伊然夏對明炎一進行反圍剿作戰。體內不斷滋生的各種思緒正牽繞着靈魂,一不小心,或許就會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等等!”明炎一叫嚷着,讓她停下腳步。
真是反了她了,對她態度稍微好一點兒,她就敢上樑揭瓦了!徹夜未歸不說,回來了還不給他好臉色看!
明炎一本想發狠的訓斥伊然夏一通,或者,直接衝上前去,不論是非的吻住她那張不聽話的嘴。可是看到她紅腫的雙眼,那些原本的憤怒又消散了許多。
“什麼口味的……”
“啊?”伊然夏一臉茫然。
“啊什麼啊?我問你蛋糕的味道!”明炎一氣急敗壞的想一個遙控器直接砸過去。
“……抹茶味的。”伊然夏被他的暴怒給嚇壞了。真是受不了這個脾氣古怪的男人。在他跟前晃悠吧,他處處針對她、挖苦她。不想礙了他的眼吧,他又心急火燎的呵斥她。
“快上去睡你的覺!這個吃不飽,我就上去吃你!”明炎一接過她手裡的蛋糕盒,依然是擺着那副極其不愉快的臭臉。
“暴君。”她不想再和他繼續較勁,轉頭就上樓回自己的客房了。
“子叔。”看見伊然夏徹底關上了房門,明炎一回過頭,示意着角落裡的徐子過來。
“幫我查清楚,這家店昨天賣出去的這一款蛋糕的買主是誰。”蛋糕盒子還是保持着原有的外包裝,不論是店名還是所處的位置都一目瞭然。
“是,少爺。另外,李秘書已經查到了林久川的個人信息,請您過目。”
……
伊然夏拖着疲憊的身子,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小牀,正想着就地臥倒,新一輪的攻擊,又衝着她殺了過來。
“好你個夜不歸宿的傢伙!快說昨晚去哪了,和誰在一起,幹了些什麼?”明媚不知從何處爬上了她的牀,側臥在她的身旁,狠狠的盯着她。
“明媚姐!你……就饒了我吧,明炎一都沒有多問什麼,你至於嗎?”伊然夏無心糾結於此事,說着又扯過了棉被,倒頭就睡。
雖說昨夜,尹曜並沒有對她多做什麼越界的事情,只留她一個人待在他的私人公寓裡。可她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愣是沒睡着!
伊然夏的腦子裡,不斷回放着昨夜尹曜與自己做的荒唐舉動,,還有那一聲可笑的幻聽。
肯定是平時明炎一在她身邊大呼小叫慣了,她纔會耳朵不好使的。這一定只是耳鳴!
“炎一沒有把你綁起來盤問你?”明媚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這不科學!他沒有立馬派人過去閹了那個臭小子就不錯了!”
“他敢!”伊然夏心急的抗議道,並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思考的空間。
“好哇,果然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隻雄性動物!機智的我!”明媚這是故意想要套她的話,沒想到她真的像老弟說的那樣好騙。
“……”伊然夏徹底無語了,你們姐弟倆能再無恥一點兒嗎!
“行了,不逗你了,別忘了我最早跟你說過的話就行。”發現她眼眶邊嚴重的黑眼袋後,明媚也不再打算拿她開涮了。畢竟她自己作爲過來人,明媚不想看到炎一,再次因爲感情問題而一蹶不振。
雖然她的過去也是一個失敗之作,雖然她根本沒有權利對別人的感情說教。
“炎一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昨晚他差點兒叫人,把品威飯店給端了,甚至於附近的幾家酒店也遭了秧,我希望你不要做讓他傷心的事。”
明媚如實說着昨晚的盛況,看着伊然夏背過去的身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良言警句。
回想起弟弟昨夜的一系列異常舉動,明媚一開始滋生的種種擔憂,現在已然可以作爲茶餘飯後的笑談。
只是,對於伊然夏這個女人的侵入,自己是該感到慶幸?抑或,她會成爲傷害明炎一的第二個人物嗎?
自從劉明美與炎一鬧僵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會爲了某個女人如此暴躁而情緒不安定。
那樣孤注一擲,死命硬扛着所有孤寂與傷痛的落寞。那樣心急如焚,徹夜未眠而不聽勸阻的固執。
明媚原以爲,這個世上只有劉明美,才能撼動他堅強的內心。她以爲劉明美在炎一心裡的位置是深入骨髓的,可這伊然夏只是與他接觸了數日之久,二人間詭異的氣氛,竟然會讓她錯覺到以爲劉明美又回來了……
炎一,你日夜牽掛眷戀的對象,究竟是劉明美……還是和劉明美有着相似之處的伊然夏?
回望着蜷縮在被窩裡的伊然夏絲毫沒有了動靜,明媚只有放棄苦口婆心的說教和連綿不絕的擔憂。雖說那個男人就是一個別扭的大男孩,不過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又像是上天註定的羈絆。
明媚如是想着,隨後關掉了臥室的燈和房門,朝着玄關走去。
當明媚走出玄關的時候,明炎一正細細讀着林久川的資料。
“這兩個人,還真是冤家路窄。”從他口中,悠悠說出這麼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都說這冤家路窄,是指仇人或不願意見面的人偏偏相遇。這樣不情願的巧合,在每個人看來,或許都有着更明確的定義,但所發生的場景又各不相同。
有的人,可能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但又早在一場意外的聯誼會上一見傾心。有的人,可能是因長輩的執意聯姻才走到一起,但是興趣愛好的迥然不同,令二人間並不來電。還有的人,可能是命定的邂逅讓他們相遇,卻源自於懸殊極大的兩類不同的家庭。
而林久川和顧之琳,就是這樣兩個家庭背景截然不同的人。
自幼只和單親父親一起生活的顧之琳,從小就是一個假小子的個性。霸道的牛脾氣,十個人也拉不回來。
顧爸爸學歷不高,原本是在老丈人手底下的一個紡織工廠搞點兒小後勤。後來因爲妻子在外面有了其他的男人,又是嫌棄他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只能靠着女人吃軟飯。爭吵了大半年過後,二人最終還是決定離了。
年僅十一歲的顧之琳,本來就喜歡粘着顧爸爸,母親也總是拿着她這個小姑娘出氣,於是法院將女兒判給了父親撫養成人。
爲了養家餬口,顧爸爸白天去工地上幹活,晚上就在A市的街邊擺攤子,賣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兒。
房屋所有權是妻子的,最終靠着分下來的一些財產,父女倆並不足以買上一個像樣的住處,只好尋一處便宜實惠的出租房落腳。顧爸爸最終找到的房東,就是林久川的父親。
“爸爸,我不要在這裡睡覺,這裡好多蚊子還有蟑螂!”年幼的顧之琳,哭嚷着抓扯父親的衣角。
林家原本是想要出租掉閒置的私家倉庫,因爲他們家的地段,正好合適租借給那些樓底的小商販,用來開一間小的店面,還是綽綽有餘的。可他們並沒有想到,這家人不僅是要在這裡開店,更是要在這裡安家落戶。
好奇心起的林久川,尾隨着爸爸下樓想要湊熱鬧,正巧碰上了這一幕畫面。
在他的眼裡,那個衝自己父親撒嬌的小姑娘,似乎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穿着打扮隨意得像個小男生,唯獨小腦袋後面的馬尾辮,證明了她正確的屬性。
“琳琳乖,你昨天不是還把一個大哥哥給打哭了嗎?幾隻小昆蟲而已嘛,我們不怕哦!”顧爸爸安撫着女兒難過的情緒,在他的心裡,這個女兒就是他未來生活的全部。
“……小妹妹真堅強啊哈哈。”林爸爸尷尬的笑笑,這算哪門子的安慰啊?
“久川,你怎麼下來了,作業做完了嗎?”覺察到兒子靠近的腳步,林爸爸不滿意的垮下臉來。
“久川?”
站在一邊的顧之琳跟着叫他的名字,進而主動跑到那小男生的跟前,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