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夜一進通道,整個人便開始變得嚴肅,身上也開始散發出令人恐懼的冰冷感,他圈住藍婉心,用自己的體溫去安撫她的慌亂。
當時藍婉心清楚地知道,他的變化,不是因爲對這裡的恐懼和厭惡,而是來自即將要見到的那個人。
終於,到達了走廊最盡頭的門,他們看到警衛利索的從腰間掏出一大串鑰匙,撿起一粒,伸進了鎖裡,然後對他們說:“抱歉了,夜總,因爲您想要不聲張此事,所以就請您來這裡,不過裡面環境還不錯,你們慢慢聊。”
“嗯。”上官天夜輕聲答應,然後看着警衛退後一步。
門被推開,藍婉心看到房間意外的整潔大方,如果排除掉周圍那些刺耳的聲音,這裡是讓人無法一下子與戒毒所這種詞聯繫起來的。
窗口下的小牀上,鳳之薔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連衣裙,靜靜的靠着牆看向外面蔚藍的天空。
門被警衛從外面合上,她此時似乎聽到聲音,將臉轉向了門口的兩人。
她打扮的很整潔,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蠟黃,但是少了許多原本的那種凌厲和妖媚,多了些許溫柔。
空氣瞬間凝滯,氣氛尷尬異常。
所有的見面方式都被料想到,或者是趕上鳳之薔毒癮發作形同魔鬼,或者是見她聲嘶力竭毒舌怨言。
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竟會是如此的平靜。
“天夜,你來了。”鳳之薔將身子坐正,目光直接投向上官天夜,然後竟然很自然的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指了指屋子中間的桌子,“你們坐,我給你們倒些水。”
“嗯。”上官天夜輕聲應答,扯了扯藍婉心,兩個人便直直的坐在了桌子旁,看鳳之薔忙着倒水。
一切,就好像是他們來她的新屋子裡安靜的做客一樣。
心中其實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說,你在這裡要好好照顧自己,做錯事便做錯了,生活終歸要繼續,我會多幫你留意你父母的之類的。
但是這一刻,上官天夜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鳳之薔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樣子,打破了沉默:“快一年了,除了我的父母之外,再沒有人來看過我。”
上官天夜低眉看到簡潔的茶杯中漂浮着點點金黃色的桂花。
明明他在笑,可爲什麼她會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些凜冽,甚至冰寒?
很快,在進行了一些必要的步驟之後,到了跳舞的時間。
這是青龍少當家在到達年齡後,第一次以一種正式的身份邀請女伴跳舞。
因爲上官天耀的離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上官天夜,當時的鳳之薔年齡還太小,不知道爲什麼大家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爲什麼大家的目光都如狼似虎。
現在想來,再簡單不過。
當聚光燈照在穿着白色公主裙的鳳之薔身上時,一種由內而外的自豪感從心底裡發出來。
鳳母已經喜上眉梢,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其他的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兒都有些嫉妒“無論是朋友還是親人,我的狀況都讓他們感覺到了恥辱。”
“這段時間以
來……你過的怎麼樣?”上官天夜開口問道,是他今天來這裡第一次說話,但是他剛一說完就覺得很不舒服,僵硬難聽。
似乎有說不出的假惺惺感。
鳳之薔倒水的手頓了頓,身子有些顫抖,但是她很快就穩定下來,將另一杯水遞給了藍婉心。
四目相接的瞬間,藍婉心有一瞬間莫名其妙的空白感。
“還好。”鳳之薔苦笑一下,“其實也好,不用像以前那樣累,不用天天去想着怎麼爭東西,不用想怎麼樣去交際應酬,我只要安靜的看着外面的天,就很滿足了。”
“我們要結婚了。”上官天夜輕聲道,“之後我會安排人給你送來喜糖。”
“上官天夜……”鳳之薔聽聞,無力的坐回到牀上,苦笑道,“你夠狠,竟然在婚禮之前來這裡,你若不來看我,我定會恨透了你們,到死都會詛咒你們,但是你來看了我,我竟然發現自己連恨都恨不起來了。”
“你們真是絕啊,讓我看着你們幸福,卻連恨的權利都不留給我!”鳳之薔仰頭笑了幾聲,然後不停地重複着。
上官天夜突然想起之前聽說,因爲很多的刺激,鳳之薔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不禁將身體側了側,更大程度的擋住藍婉心,生怕鳳之薔會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鳳之薔立即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聲音變得和緩:“天夜,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寶貝,他們都說我瘋了,可是我知道自己沒有瘋,我只是一個癡人,爲愛而癡!”
上官天夜眸子一片陰寒,面對這樣的場景感覺必須擺脫。
“之薔,我與你早就說過,感情之事不能勉強,我承認我做的一些事情對不起你,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與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我可以盡我所能補償你,爲你做好鋪墊,讓你儘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
“回去?”鳳之薔苦笑一下。
“不。”上官天夜否定道,“不應該說是回去,而應該說是前往,以前的事情後悔也沒用,看向前方纔是真的,只要你能夠放下,你依然是那個優秀出色的鳳之薔。”
“後悔?”鳳之薔默唸兩遍,然後輕聲道,“我從沒有後悔過。”
“即使我知道你對我並無真情,這些年只是一種好朋友的關係,但是我仍舊覺得不夠,我想霸佔你,我從不在乎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建立在一定的目的和利用的關係上,甚至希望自己有更多的利用價值去得到你的關注,我想要你的心裡只有我,雖然我用盡了手段最終失敗了,但我卻從未後悔,我很欣慰自己的勇氣!”
上官天夜不說話,他沒有想到鳳之薔竟然如此執迷不悟,瞬間有些失望,卻不想藍婉心輕輕拿起手包,將裡面上官耀的照片拿出來,遞給鳳之薔:“這是寶寶的照片,他長得很可愛。”
鳳之薔似乎也沒有料想到藍婉心會突然拿照片給她看,不禁一愣,但是擡眼看到她那如水的眸子時,似乎條件反射的接過了照片。
照片一共是兩張。
第一張照片,正是新聞發佈會上的情景。
上官天夜英姿颯爽,面帶微笑抱着和自
己穿着一模一樣衣服的寶寶,藍婉心幸福的依偎身旁。
第二張照片,似乎是日常生活照。
上官天夜穿着一件非常誇張搞笑的紅色衛衣,頭上頂着一個粉紅色的髮卡,鼻子上帶着一個紅色的圓球,一手抱着笑的開心的寶寶,一手拿着尿布狼狽不堪的遮掩鏡頭。
一個簡單的全家福,一個簡單的生活照,卻匯聚了濃濃的親情。
鳳之薔突然笑了,雖然上官天夜明顯看到有眼淚從她的臉上滑落,但是可以聽出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比起剛纔那些苦笑冷笑,要好聽幾百倍。
“哈哈,寶寶真的好可愛,還有,沒想到一向一身凜然的天夜竟然會是這樣有趣!”鳳之薔一邊笑着抹淚,一邊說道。
“是呀。”藍婉心微笑道,“根本就是兩個孩子,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
上官天夜挑了挑眉,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反應過來兩個女人之間奇怪的對話模式,感覺她們不像情敵,更像是相知多年的閨蜜。
他不安的看了看藍婉心,卻發現她根本不理自己,只是繼續說道:“等有空,我多帶些照片給你看,獨家資料,傳出去保證能毀了某些人的形象。”
“寶寶健康嗎?”
“很健康,也很聰明,現在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他想要什麼就會迫不及待的去抓,殊不知這樣快的步伐並不適合他,所以總愛摔跤,不過他倒是好,摔倒也不哭,我也不去扶他,只是安靜的等他自己站起來,他大概也懂得了這些事,所以怎麼難,都會自己站起來。”藍婉心說着,盈盈的目光徑直看向鳳之薔。
鳳之薔略一沉默,低頭撫弄手中的照片,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身份卑微是個庸脂俗粉,一直用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得到天夜的憐憫,現在看來,原來你纔是最聰明的女人。你,配得上天夜。”
藍婉心輕輕地笑了,不置可否,然後看了看上官天夜:“我去外面,你們單獨談一會兒吧。”
上官天夜立即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不要走。
而藍婉心只是很溫柔的衝她一笑,將他的手扯下,然後轉身離開。
鐵門關上,屋子裡瞬間更加安靜。
“天夜,你變了,你竟然也會這麼狼狽。”鳳之薔摩挲着照片,“不過你的眼神裡是一片溫柔的光芒,再也沒有冰冷,再也沒有空洞。”
“嗯,我變了,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
鳳之薔起身,將照片放回到桌子上,然後轉向上官天夜:“我今天特意申請穿上便裝來迎接你,是想讓你看到我光彩奪目,知道我活的並不狼狽,但是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多麼愚蠢,你夫人的幾句話就讓我徹底輸掉一切的僞裝。”
上官天夜目光如水,看向鳳之薔的時候依舊如同以前一樣蜻蜓點水般擦過,轉瞬不見:“去掉僞裝,你本來的樣子會更加光彩奪目。”
“我現在終於懂得爲什麼你總會說我與你才最爲般配。”鳳之薔苦笑一下,“因爲你一直在給自己暗示強迫自己愛我,可是最終你違背不了自己的心,一遇到真愛,便迅速抽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