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陳沉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跟CIA走到一塊兒去了。
但仔細想想也是,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難道CIA就不會覺得安全嗎?
自己知道藏在公立機構的建築裡,難道CIA就不知道嗎?
如果說土耳其的局勢、敘利亞的局勢沒有變化,安德里亞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但問題就在於,事情真就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
CIA開始向土耳其大規模調兵遣將,原本作爲據點的領事館是肯定不夠用的,不僅僅是隱蔽性不足,安全性也真的得不到保障。
因爲土耳其離敘利亞太近了,敘利亞人到土耳其又是不需要簽證的,你真的沒辦法保證一個位置公開化的地點不受到襲擊。
所以,如果有重要人物到來,重新選擇合適的藏身處是最好的策略。
放在大學裡,一來形式上可以做到合理合規,二來進可攻退可守,也方便佈置重兵。
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發生了襲擊事件,在大學校園裡發生的襲擊,將給CIA提供無與倫比的輿論優勢,畢竟跟醫院一樣,學校也是屬於相當“神聖”的“不可觸碰區域”,真打起來的話,別說東風兵團了,就算是真的jd分子,都不一定能扛住壓力。
所以,安德里亞如果在伊斯坦布爾,那麼幾乎就已經可以確認,他現在在伊斯坦布爾大學、在陳沉對面的建築裡了。
那麼,局勢就變得相當微妙了。
這座圖書館本來是應該作爲對方的重要防守火力點存在的,可現在,東風兵團居然鳩佔鵲巢了.
走是走不掉的,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躲在這裡,就避免不了要跟CIA的專業行動人員正面碰撞。
畢竟,他們的清場,跟校方自己的清場可不是一個概念!
檢查每一個角落只是常規操作,他們一定會上電磁屏蔽,甚至有可能還會用上穿牆探測儀。
怎麼辦?
陳沉眉頭緊鎖,腦子轉得飛快。
“要不然現在就走?現在還有機會,可以搏一搏.”
“捨不得。”
陳沉回答道。
“捨不得?”
夏星目瞪口呆。
“這麼好的機會捨不得。”
“如果能幹掉安德里亞,CIA在整個中東的佈局就徹底亂了。”
“這是達成我們目標最好的機會,有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
“還是那句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我們能在這裡撞上,有可能是倒黴,但也可能是一場機緣。”
“無論如何,我得試試。”
“你們.儘快切割。”
“這不是你們能摻和的事情,萬一真給他幹掉了,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
“提供足夠的屍體,證明我們已經死了。”
陳沉的話讓夏星有些恍惚,又覺得有些荒誕。
“這不是你們能摻和的事情”,這句話本來應該是自己這樣的專業機構對別人說的纔對,但現在,從陳沉口中說出來,她卻沒覺得有任何違和感。
因爲事實就是這樣,如果CIA的高級負責人死在土耳其的話,那自己最好遠遠地躲開,絕對不要扯上關係。
否則,一旦大規模開戰,雙方很有可能提前進入到全面對抗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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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個時候,事情的發展就不再能限制在己方可以控制的範疇了
“我明白。”
想到這裡,夏星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做?”
“沒有裝備、沒有武器,跟他們對抗,你們真的很難有任何勝算.”
“肯定不能是正面對抗。”
陳沉搖搖頭,繼續說道:
“這裡的安保級別跟那些安全屋可不一樣,別說靠我們幾個人,來一個裝步旅都不一定能把安德里亞殺了。”
“他住的那棟別墅地下必然有廣闊的空間,直接跟地鐵線路相連都有可能。”
“發起進攻的第一時間,他就會從地下撤離,我們想抓他,基本上就等於天方夜譚”
“現在我們的唯一優勢,就在於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在這裡,而我們知道他在那裡。”
“如果能利用好這個信息差的話”
“守株待兔?”
夏星下意識地問道。
“當然不行-——我們守個錘子的株,圖書館馬上就要被清掃乾淨了。”
“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斷他們的部署計劃,爲我們創造生存空間。”
“但是,這件事情我們不能自己去做。”
“信息差要用好,那也得有足夠的力量去撬動信息背後的利益,而現在,我們顯然是沒有的。”
“所以,唯一的選擇只有一個。”
“廣而告之。”
“讓所有人都知道,安德里亞就在這裡!”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想讓他死的人絕對不止一個,他不可能不怕。”
“只要他怕了,動作就會變形。”
“他的動作一變形,我們就有機會!”
“明白了。”
夏星再次點頭,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心裡已經是驚濤駭浪。
利用信息差作爲武器,這種策略她不是第一次聽說,甚至也不是第一次使用。
在以往的任務中,他們往往也會在利用情報的優勢去交換各種利益、或者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威懾。
但現在,在如此極端的情況下,陳沉居然能果斷地放棄手裡最大的倚仗,用以退爲進的方式去死中求活,這種膽識、這種魄力,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試想一下,如果信息公開之後,對方沒有選擇立刻撤離,而是依據暴露的信息順藤摸瓜呢?
——
不對,即便如此,東風兵團的處境,也不會比現階段差多少。
想到這裡,夏星恍然大悟。
她原以爲這個叫陳沉的男人是賭徒,但實際上,他是個會計
略微定了定神,夏星開口問道:
“需要通知哪些方面?”
“哪些方面?”
陳沉冷笑一聲,回答道:
“不用管哪些方面了,給我發到新聞上去!”
“要快,一個小時之內,就得讓CIA知道,安德里亞的行蹤已經暴露!”
“還有,聯繫我給你的那個聯繫人,吉雅,讓她抓緊時間提供我要的東西。”
“並且,不管她有沒有拿到,先對外聲稱我們有,把勢給我造起來!”“明白!”
與此同時,伊斯坦布爾別墅內部。
安德里亞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接連不斷的挫敗讓他意識到一個事實。
那就是,己方在伊斯坦布爾遭受的損失,有可能並不是因爲己方的“失誤”,而是敵人在幾乎完全摸清己方的行動邏輯和防守佈置之後,進行的一場處心積慮的襲擊。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的手下不能說表現得不好。
僅僅7人死亡、9人受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相當亮眼的成績了。
如果不是CIA,而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情報組織,在面對這樣的襲擊時,有可能都已經是全軍覆沒、或者至少是大規模減員的結局了。
比爛不比好,這纔是正常的業務邏輯。
更何況,在這幾次襲擊中,己方雖然沒能留下襲擊者中的任何一個人、甚至也沒有造成有效殺傷,但己方確實已經捕捉到了對方的蹤跡、將他們鎖死在了伊斯坦布爾城區了!
接下來,無非就是貓抓老鼠的常規行動罷了。
安德里亞相信,在己方行動人員、外加上土耳其軍警的高壓行動之下,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從這座城裡逃出去。
而一旦抓住他們,自己的收穫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因爲安德里亞知道,能打出這樣順暢、兇狠、精確且安全的突襲行動的,絕對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說不定,藉助這次機會,自己就可以把某個國家徹底拉下水了.
想到這裡,安德里亞長舒了一口氣,將手伸向了剛剛送到他桌面的機密文件。
那上面記錄着與這次襲擊者相關的信息,從某種程度上,也決定着兩個國家的命運。
安德里亞略微猶豫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只要翻開這份文件,很多事情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或許,應該再給阿列克謝一個機會?
不,自己已經給過他機會了。
安德里亞搖了搖頭,果斷翻開文件。
然而,當他看向文件中最顯眼的那幾張照片時,他卻直接愣在了原地。
不是俄羅斯人。
東亞人!?
一瞬間,安德里亞的腦子就像炸開了一樣。
他聯想到了之前自己獲知的那個消息。
有一個來自北邊的情報人員死在了己方手裡.那這接連的幾次襲擊,難道就是他們的報復?!
安德里亞努力控制住情緒,從第一頁開始,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
這份報告的內容並不多,篇幅並不長。
而總結下來,報告描述的基本是一個結論:
這次的襲擊時間很有可能由一個叫東風兵團的傭兵組織者發起,因爲這支傭兵團的首領剛剛從蒲北消失,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對安德里亞來說,東風兵團是一個陌生的名詞。
他負責的始終是中東區域的事務,跟其他區域的交集不多,信息交流有,但安德里亞也並不關心。
但是,當他看到下方關於東風兵團的介紹時,他才猛然意識到,當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中東時,組織其他區域、其他部門的廢物們,到底在東南亞養出了一個什麼怪物。
打便蒲北全境、摧毀克欽戰略;收復佤邦,推動鐵路計劃;控制大其力,建立東西交通大動脈;縱橫印尼,幫助北邊拿下了一個重要的戰略港口,甚至還直接參與了印尼的軍事政變,將原本強勢的軍政府打入了塵埃.
這一切,就是由一個戰鬥人員不過幾十人的傭兵團做到的!
他們怎麼可能做到?!
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話,那己方在這個世界上的又一個強敵,已經出現了。
可是,在EO此前的例會上,東南亞那些負責人只是輕描淡寫地報告了蒲北的失利。
安德里亞清楚地記得,在他們的描述裡,克欽戰略的失敗是因爲克欽軍盲目行動、觸犯了北邊的邊境利益,導致北邊強硬施壓,最終不得不提前結束任務。
而他們甚至將那次任務形容成一次“勝利”,因爲他們認爲,那次的任務已經打通了從印度到孟加拉國、再到蒲北的武器輸送線路,已經建立了己方的存在、施加了己方的影響力!
“Mother Fucker!”
安德里亞憤怒地咆哮,房間裡的其他DO成員瑟瑟發抖。
良久之後,他才終於穩定下情緒,開口問道:
“確定是東風兵團嗎?他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有可能是受到其他組織的僱傭,有可能與俄國、或者敘利亞巴沙爾政府有關.”
“不是北邊政府?!”
安德里亞打斷了回答者的話,目光如鷹隼一般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
“.也有可能,但我們現在沒有找到他們與北邊有聯繫的證據.”
“能查到這些人的身份嗎?”
“目前查不到,他們本來就不在我們的數據庫裡。”
“蒲北打成這樣,伱居然告訴我他們不在我們的數據庫裡?!”
“他媽的,我現在在谷歌都能搜到這個東風兵團首領的照片,你說他不在我們的數據庫裡?!”
“.這是兩個概念,我們沒辦法確認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他們在進攻時都戴了口罩,而攝像頭拍到的他們的照片都無法證明他們與襲擊有關聯。”
“所以.這一切只能是推測,我們沒辦法以此爲證據對北邊的大使館施壓。”
“誰他媽告訴你我要對他們施壓了?我們要幹掉他們!幹掉他們!”
“他們是一支傭兵團!我能爲了一支傭兵團對北邊施壓嗎?!這是我們之間的戰鬥!只有抓住他們拿到證據,我們纔有談判和施壓的籌碼!”
“現在,所有人都給我動起來!”
“無論他們在哪,找到他們,幹掉他們!”
“哪怕只是屍體!明白嗎?!”
“明白!”
探員果斷回答,轉身便要離開,但也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緊接着,一名全副武裝的GRS隊員護送着一名DI探員進入了辦公室,沒等安德里亞開口質問,便搶先說道:
“長官,我們得馬上撤離!”
“我們的位置已經暴露!”
“有人向全全球廣播了您所在的位置,現在,敘利亞部分抵抗JD組織成員已經做出了反應!”
“他們聲稱對此前的襲擊負責,並且他們還聲稱,馬上就要展開新一輪的襲擊,地點就是伊斯坦布爾大學!”
“長官,我們得撤了!”
聽完他的話,安德里亞瞪大了眼睛。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詢問,一名PAG探員緊跟着闖了進來。
“重大輿情!”
“有人在各大媒體上發佈了有關詆譭穆斯林影片的新聞!”
“無知的穆斯林!真的有這東西!”
“片段已經在互聯網上流出,他們說這部影片是我們授意製造的,目的是配合敘利亞的顛覆運動!”
話音落下,幾聲遙遠的槍聲響起。
而此時的伊斯坦布爾大學外,影影綽綽的人影,已經開始聚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