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你的人把老美的支奴幹打下來了?”
指揮室裡,陳沉目瞪口呆地問道。
“.沒打下來,只是開了一炮而已。”
“甚至我們都不是衝着他們去的,只是嚇唬嚇唬而已。”
“不是你說的,不要跟他們起正面衝突?我們本來也沒想打。”
“但是,戰場上的情況你知道的,只要一開火,很多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所以最終還是打起來了,我們的人已經撤了,現場反正是一片混亂。”
“法外跟飛過來的美軍也交火了,當地的JD武裝跟老美也交火了,被轟炸的那些特種兵也開火了,總之亂成一團。”
“到最後,是誰在打誰已經不重要了,結果就是,那些傷員撤走了,法外也撤走了,老美也撤走了,只有趕過來的JD分子被一鍋端了。”
“.離譜。”
陳沉嘖嘖感嘆,隨後繼續問道:
“美方現在是什麼反應?”
“他們的行動是經過批准、在停火協議框架之內的,理論上來說,他們應該要開始找你們的麻煩了纔對吧?”
“理論上是這樣,但並沒有。”
蘇海爾搖了搖頭,回答道:
“法國的介入似乎觸動了他們的敏感神經至少從目前來說,他們對這次的衝突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正如你所說的一樣,他們內部亂起來了。”
“不過,亂的不只是法軍,還包括北約。”
“他們必須要先處理完自己內部的利益衝突,然後才顧得上我們。”
“好消息是,與北約的停火時間可能會繼續延長。”
“壞消息是,這樣的窗口期讓文官集團內部更加動盪,巴沙爾面臨的壓力更大了。”
“他已經決定在短期內對自由軍發起總攻,徹底解決境內的反叛問題。”
“行動時間,就在7天之後。”
“到時候,伊薩姆將軍將統一指揮阿勒頗省所有政府軍部隊,對盤踞在阿扎茲附近的自由軍進行清剿。”
“同時,馬赫爾將帶領第四裝甲師從大馬士革出發,自南向北依次清理霍姆斯、拉塔基亞的叛軍。”
“而我將繼續負責拉卡省防線,阻擋來自拉卡的JD武裝分子,爲其他部隊調動提供條件。”
“這將會是一場決戰,甚至有可能是最後一戰。”
“所有人都將面臨巨大的考驗,尤其是我-——我們。”
聽到蘇海爾的話,剛剛還抱着看樂子心態的陳沉的臉上立刻變得沉重了幾分。
他太知道蘇海爾的這番話意味着什麼了。
主力部隊大部分調往阿勒頗,留給蘇海爾的只有他剛剛組建起來的、人數尚不足一千,裝備水平甚至都達不到摩托化的老虎兵團,以及少量地方部隊。
而他要面對的,則是數以萬計的JD武裝分子,以及範圍超過四萬平方公里的廣闊戰場。
這樣的任務不能說難,應該說,完全就是在拼命。
哪怕是讓全盛時期的蘇海爾來辦,他都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最關鍵的是,從前期獲取的情報來看,敘利亞境內的JD分子明顯已經完成了合流,並且正在策劃着針對拉卡的大規模行動。
陷入到這場漩渦中的各方被戰爭發展的洪流推到了同一個方向,並在某個節點上匯聚。
而想要活下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野獸一樣把對方吃掉。
想到這裡,陳沉開口說道:
“如果這個計劃真的已經確定,那毫無疑問,你將要承受最大的傷亡。”
“甚至可以說,你已經是一枚棄子了。”
“你將要用伱和你部下的生命爲主力部隊爭取時間,保證平叛戰場上的勝利。”
“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變數太大,敵人太強。”
“而我說的敵人,不是自由軍,反而是土耳其政府、以及北約各國。”
“在短期內,他們確實有可能因爲內部的利益衝突暫時停止攻勢,但在你們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前,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介入,然後用他們超強的武力去扭轉戰局。”
“你們的機會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他們介入之前結束戰鬥。”
“你覺得,以伊薩姆將軍的戰略、以你們所掌握的軍隊的戰鬥力,能做到這一點嗎?”
“做不到。”
蘇海爾誠實地回答道:
“但是,我們必須要嘗試。”
“作爲一個北邊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就是所謂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
“在過去的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裡,你們曾經無數次經歷過這種時刻,而你們的選擇,每一次都是拼死一搏,不是嗎?”
“是。”
陳沉沒有去糾結他話裡的那一點點漏洞,而是嘆了口氣說道:
“但是,我們有不得不拼命的理由。”
“一百多年的苦難,上億人的死亡,無數次的反抗和失敗,才換來了最後一次的成功。”
“你不懂,你們現在所經歷的犧牲,相比起那個國家所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輕描淡寫了。”
“所以無論如何,你們的人民,你們的戰士,都不可能達到與他們相近的水平。”
“他們能做到的事情,你們不可能做得到。”
“因爲,那種意志,是用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
“他們欠了無數的債,如果不在那一次的鬥爭中徹底還清,整個民族都會消亡在歷史長河之中。”
“而你們呢?你們有退路。”
“只要有退路,就不可能不顧一切。”
陳沉的話說完,蘇海爾沉默地點了點頭。
良久之後,他纔開口說道:
“這個道理,似乎在之前你就跟我說過。”
“我一直覺得你在誇大其詞,但現在看起來也許真的不是。”
“這幾場仗打下來,我算是徹底看清這個國家的真實情況了。”
“我們在前線拼命,文官集團卻在逼迫總統去跟敵人妥協——哪怕是最激進的官員,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可能將會是一場持久戰。”
“他們都想要速勝,我以爲他們是過於自信,但其實.恰恰相反。”
“就是因爲沒有信心,纔會想要破罐子破摔,想要快速拿到一個結果,對吧?”
“沒錯。”
陳沉點點頭,沒有多說。
看着他的表情,蘇海爾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沉吟片刻後說道:
“這是一片熱土。”
“我們也許不如你們,但至少,巴沙爾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把最強的力量交到了正確的人手裡。”
“無論是我,伊薩姆,又或者是馬赫爾,都是想要勝利的。”
“無論成敗,我們都得試一試。”
說到這裡,蘇海爾突然沉默下來。
緊接着,他轉向陳沉,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會把指揮權交給你。” “老虎兵團,從現在開始,由你指揮。”
“???你是認真的?”
陳沉大驚失色。
他當然能理解蘇海爾那種迫切求勝的心態,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把指揮權交給一個外國人、交給一個傭兵團的傭兵,都顯得太激進、太不合常理了。
哪怕他願意,陳沉自己都不一定能接收。
因爲他知道,一旦自己接下了這個重任,這個國家的全部希望,就要壓在他的身上了。
更何況,臨陣換帥也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指揮上的失調會導致作戰效率的降低,再加上自己並不如蘇海爾熟悉當地的情況,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未必就能如他所願。
看着陳沉猶豫的表情,蘇海爾繼續說道:
“這不是一時起意的決定。”
“回到問題本身,我們的作戰任務是要用我們手裡所有的兵力擋住整個拉卡、整個哈塞克省的極端分子,阻止他們繼續向東、向南進發,沒錯吧?”
“沒錯。”
陳沉贊同點頭。
蘇海爾點出了作戰計劃的核心,這證明他確實深思熟慮過。
看到他的動作,蘇海爾繼續說道:
“那麼,你覺得靠我們手裡這些兵力,能達成這個目標嗎?”
“完全沒有任何可能。武器裝備和技術的代差不足以彌補人數上的優勢,我們可能每一仗都能打贏,但卻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蘇海爾重新坐下,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需要更多的兵力。”
“而更多兵力的唯一來源,就是分散在拉卡、哈塞克省的地方部隊。”
“我要把這些人整合起來,讓他們爲我們戰鬥。”
“這件事情必須是我去做,也只有我能做。”
“所以,我不可能兼顧老虎兵團的指揮,也不放心把它交給其他任何人。”
“陳沉,你是唯一的人選,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太誇張了,我不一定有那麼強的能力”
“但你絕對可信。”
蘇海爾打斷了陳沉,繼續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傭兵和醫生很像。”
“你們的聲望、收益、成就依託於勝利而存在,醫生不希望自己的病人死去,傭兵也不希望自己的任務失敗。”
“與其把隊伍交給那些投機者,不如把隊伍交給你,因爲利益會將你與勝利的目標牢牢綁定,而這也正是我需要的東西。”
話說到這裡,蘇海爾的決心實際上已經不可改變。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眼神鎖定住對方,似乎都在等待着那個最終的“回答”。
“我同意。”
陳沉最終點頭,隨後說道:
“我需要老虎兵團的詳細資料。”
“裝備,人員,建制,主要指揮員履歷,作戰經驗,兵種組成.所有的一切。”
“全部在這裡,我們現在就看。”
蘇海爾立刻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厚厚一沓資料,略微有些釋然地說道:
“從我得知巴沙爾被迫做出全面進攻的決策之後,我就已經把這些東西準備好了。”
“在我看來,這真的是唯一的解法.”
“那倒不一定。”
陳沉一邊翻開資料,一邊隨口說道:
“如果你們能把俄羅斯人徹底拉下水的話,問題其實會很好解決。”
“不可能的。”
蘇海爾立刻否認道:
“我做過推演,如果俄羅斯繼續深度介入,我們所能拿到的結果最多也就是與叛軍和JD分子的長期對峙,根本沒有機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你怎麼知道?”
陳沉愕然開口。
這一刻,他真的有點被蘇海爾的遠見折服了。
因爲在前一世,俄羅斯介入敘利亞衝突之後,他們所帶來的結果,確實跟蘇海爾所預測的一模一樣。
“很簡單的邏輯,大象踩不死螞蟻。”
“北約其實是不可能真的徹底踩死我們的,同樣的,俄羅斯也不可能徹底踩死那些極端分子。”
“要消滅他們,只能依靠一種.更加兇猛的螞蟻,或者說,食蟻獸。”
“你們就是食蟻獸。”
“專業對口,不是嗎?”
蘇海爾說的是“professional”,這個頗有些胡狼風格的雙關詞讓陳沉會心一笑。
他們確實是職業的。
職業的傭兵,也是專業的JD分子清理者。
沒有繼續接話,陳沉已經看向了手裡的資料。
蘇海爾把一切都準備得相當周到,整個老虎兵團的建制和裝備信息一目瞭然,甚至在最前面,蘇海爾還貼心地放上了他自己寫的簡介。
陳沉大略看了一遍,隨後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們之前是有坦克的,坦克呢?”
“事實證明,在我們所需要的高機動作戰中,這東西只能是累贅。”
“我已經把剩餘的兩輛坦克交接給第四裝甲旅了,換來了兩門AGS-30自動榴彈炮,還有一門繳獲的MK-19榴彈炮,以及彈藥。”
“聰明的做法。”
陳沉讚許地說了一句,緊接着問道:
“通用機槍的配置過多了,你沒感覺嗎?”
“那是跟你們學的。”
“這個你們學不了,士兵的體能根本達不到攜帶這麼多機槍的水平,還不如把這些機槍換成更好用的精確射手步槍,交給隊伍裡的精確射手使用。”
“明白,我馬上去辦。”
“多來點火箭筒,現在的數量太少了。”
“爲什麼?JD分子沒有多少裝甲單位”
“不一定。”
陳沉搖搖頭,開口解釋道:
“合流後的JD分子可不是你認知中的傳統的JD分子了,他們是控制了大片工業區的。”
“沒有裝甲車,但他們一定有皮卡,有自爆卡車。”
“要對付這些東西,火箭筒是最好的選擇。”
“明白了”
蘇海爾用筆記下了陳沉的需求,兩人的交接仍然在繼續。
而此時的兩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場指揮權的移交,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改變了東風兵團這支傭兵團的性質,讓它從臺階之下,走到了臺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