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歡之約,情陷狂野首席 275 逸心向南 036素描的秘密竟是如此(二更在上午十一點)
前幾天買早點,狄安妮無意中看到坐在咖啡廳裡的尹南歌。
她的臉色很不好,但是目光一直凝視着郎氏公司進出的方向。直到郎霆逸坐的那輛賓利出現。
她凝視了很久,可在郎霆逸出現之後,竟然什麼都沒做,沒有迎上去,沒有和郎霆逸見面,依舊坐在原地不動。
明明是戀愛中的人,卻用這種方式悄悄地、靜靜地看着另一方。
精明的狄安妮當然能猜到他們吵架了。
其實,即使不看到這一幕,她也能猜到。
那天在商場,尹南歌買下要送給郎霆逸的領帶,這麼多天過去了,狄安妮也從未見郎霆逸戴過。
不管是尹南歌沒送,還是她送了郎霆逸沒戴,對狄安妮來說,都是勝利的前兆。想必郎霆逸在美國,印證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不僅是如此,自郎霆逸從美國回來後,幾乎都是泡在公司裡,不再像以前,天天出去約見尹南歌了。
如狄安妮所料,尹南歌的美國之行,已經把她和郎霆逸的感情推到了懸崖邊。而她狄安妮的機會,又要重新回來了。
既然已經到了懸崖邊,爲何不再推尹南歌一把!
注意了幾天,狄安妮發現尹南歌每天早上那個時候都會待在那個咖啡店裡,悄悄地看着郎霆逸來公司。
既是如此,那就讓那個已經開始傷心的女人更加傷心和失望吧!
所以今天,狄安妮特意“碰巧”坐上了郎霆逸的車,又在下車之前的一瞬間解開自己的衣裳。她不僅讓尹南歌看到一大早從郎霆逸車上下來的自己,還讓她看到一個慵懶性感、好像剛剛經歷過愛撫的自己,一個好像重新和郎霆逸糾纏在一起的自己!
她應該成功了,因爲她的餘光已經看到因爲震驚而突然站立起來的身影,看到在那邊落地窗後幾乎倉皇逃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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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地跑,用力地跑,直到那雙並不適合她的皮鞋狠狠地撇到了鞋跟,直到腳踝一陣鑽心的疼痛,尹南歌才蹣跚着停下了奔跑的步伐,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對自己的新鮮期,終於還是徹底地過去了,是不是……
認清她不會是他心中那個長髮及腰女孩的影子,他終於放下了對她的“新鮮感”,又和更爲相似的狄安妮在一起了嗎……
如果不是,在他又沒有聯繫的兩天後,爲什麼讓她看到剛纔的一幕,看到狄安妮從他早上來公司的車上下來,看到狄安妮在路邊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裳和頭髮……
他們,又在一起了嗎……
搖頭,用力地搖頭,拼命地想要甩掉腦海中不斷聯想的影像!
可是,越是搖晃,影像越是清楚!越是搖晃,痛楚越是深刻!
曇花一現,她終於……終於還是失去了他……
眼睛無力地閉上,滾燙的淚落下,一顆又一顆,流淌成最悲傷的河……
【如果有一天,你偶然在街上看到一個環抱着自己、用力哭泣的女人,請你不要鄙夷,不要唏噓,也不要打擾。那份悲傷若是藏得住,她不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如此落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哭泣幾乎掏空了尹南歌所有的力氣,她也終於站了起來。
小腿的麻木,還有頭部的暈眩,讓她踉蹌了一下,沒有站穩的腳傳來更痛的感覺。
怕是剛剛扭傷的腳踝已經腫了吧。
尹南歌沒有低頭去看,就那樣跛着腳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可以去哪。她只知道,這副模樣的自己不能出現在尹克面前。
她曾經那樣義無反顧,那樣傷害了父親,到頭來換成這樣的結局,只會讓父親更傷心。
她已經不孝過一次,不能這麼快,再不孝一次。
走啊走,痛楚瀰漫了全身每個細胞,漸漸地,也就感覺不到了。因爲她幾乎連呼吸都感覺不到了……
“小姐,本店美髮做活動,要不要進去看看?”
正走着,一個年輕女孩跟在她身邊,留着時尚的髮型,穿着制式的衣服,笑容甜美,手裡拿着一堆傳單。
尹南歌沒有看她,也沒有停頓,繼續迷茫地往前走着。
“小姐,換個髮型能幫您換個心情哦,要不要試試?現在所有套餐都打八八折。”
看出尹南歌心情的失落,善於抓住顧客心理的店員,繼續說道。
換個髮型……
這個詞語讓尹南歌怔住了,也站立住了。
她伸出手,不由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自從答應他留長頭髮以後,它們就很聽話地瘋長着,到現在竟然已經快到肩膀了……
可即便是長髮及腰,她也不會是他心中的“她”。即便穿上裙子,成爲百分百的女人,她也不會是他畫中的“她”……
“你們店在哪裡?”尹南歌從女孩手裡拿過一張傳單。
“在那邊!”知道自己成功招攬到一個顧客了,女孩很高興地往一邊指去。
一走進理髮店,便有店員過來接待,安排尹南歌洗完頭後,又帶着她在一個髮型師的面前坐下。
“美女,想剪一個什麼髮型?”年輕的髮型師擺正尹南歌坐的轉椅,透過鏡子,笑着問她。
尹南歌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到頸脖的黑髮垂在耳後,臉色蒼白,眼神也是迷濛的。她穿着自己並不太喜歡的蕾絲上衣,自己並不喜歡的中跟皮鞋。爲了等一個被他發現的可能,即便只有她自己坐在咖啡廳裡,她也選擇了這樣的裝扮。
而此時,鏡子裡的她,有女人的憂傷和柔弱,卻再也不是當初的保鏢,尹南歌……
理髮廳裡在放着音樂,有人在這樣輕輕地唱着。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叉,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懲罰,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反反覆覆,清清楚楚,一刀兩斷,你的情話,你的謊話……”
透着悲傷的歌聲,清楚地傳進她的耳膜,模糊了她的視線。
多麼應景的歌,這也是要讓她剪掉這不被愛的痛苦嗎……
“美女,”見尹南歌遲遲沒有回答,髮型師又說了一句,“要是你沒想法,我給你設計一個?”
“剪短。”尹南歌一字一頓地說,“越短越好。”
“你的臉型剪短髮會很有味道,不過,”髮型師細細看着她的發,“你留長髮應該非常漂亮,我可以幫你把現在的髮型稍稍修一點,然後燙一下,……”
“不用了,”尹南歌沒有等他說完,淡淡地說,“就剪短吧。”
“真的要剪短啊。”髮型師似乎比她還捨不得,卻又只能無奈地點頭,“好吧,我會給你好好剪的。”
髮型師拉開了抽屜,拿出他專用的剪刀,用梳子比了比,張開了剪刀……
而一直看着鏡子的尹南歌,也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該告別了,郎霆逸。我不會再去守望,不會用可能看到的一幕幕來折磨自己。
我知道會很難,會很痛。
但我會讓自己開始練習,練習回到一個人的生活。
我會讓自己做好準備,準備接受你隨時說來的一句,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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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總,”狄安妮走進郎霆逸的辦公室,笑着放下手裡的盒子,“有你的快遞。”
“好。”郎霆逸正站在落地窗前抽菸,陰騖的表情在嫋嫋升起的煙霧裡有別樣的魅力,看得狄安妮有些發癡了。
“放下吧。”知道狄安妮還在辦公室裡,郎霆逸有些不耐地說了一句。
他的心情很不好,就想一個人待着。
“好的,郎總。”狄安妮回過神來,笑了笑,不在意郎霆逸冷漠的態度,走出了辦公室。
即便他對她這樣冷淡,也改變不了她愛他的心。而且,等到一天,等到他發現最愛他的、最等等待的只有她狄安妮時,他會回頭的,一定會!
直到狄安妮走出去了好幾分鐘,郎霆逸都還是保持着剛纔的站姿,沒有動過。
又是兩天過去了。
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思索的問題就是,去找她,還是不去找她。
想這樣,又怕那樣,在猶豫和遲疑中,就這麼過去了兩天。
可他該怎麼辦!
不想傷害她,卻又抑制不住嫉妒和氣惱弄疼她。又在眼見她在自己身下隱忍痛苦的表情後,更加瘋狂地想要摧毀她!
他知道,這是一種可怕的惡性循環。而最可怕的結果,就是自己親手把她推了出去!
生來第一次,他郎霆逸如此懦弱地想要逃避問題,懦弱地想要鑽到一個殼裡,只希望等哪天探出頭時,一切都好起來了……
菸頭燒盡了,直到被燙着了手指,郎霆逸才回過神來。
他轉過身,扔掉夾在手指間的菸蒂。
這時,他也看到了被狄安妮放在桌上的包裹盒,上面寫着的都是英文。
郎霆逸拿起了盒子,在看到上面寫的英文名時,他暗沉的黑眸終於閃過了些許光亮。
包裹是一個叫梅格的意大利人寄來的。
確切地說,是小梅格。
這是一個世代手工製作皮具的家族。他們有自己的作坊,手工製作皮鞋、皮包和錢夾,因手工精美、設計獨特享有盛名。不過也因爲只是家庭作業,產量很少,每一個季度纔出少量的單品,價格自然昂貴。
郎霆逸在意大利進修學習時,有緣與老梅格結下了忘年之交。老梅格說,只要他設計出新款的皮夾,都會親手做一個送給郎霆逸,還會爲他印上“LANG”的LOGO,使它成爲獨一無二的。郎霆逸也因此只用梅格家族製作的錢夾。
只是,自從兩年多前老梅格因病去世後,梅格家族的作坊有了些震盪,很長時間都停止了運作。直到今年年初才穩定下來。
因爲對老梅格的懷念和尊敬,郎霆逸一直用着老梅格最後送給他的錢夾,兩年多了也還沒有換過。
打開包裹,看到擺放在盒子裡的深棕色錢夾,看到錢夾的一角依然印有“LANG”的LOGO,郎霆逸不由地揚了揚脣角,覺得欣慰。
看來,繼承家族事業的小梅格,也繼承了老梅格對他的許諾。相信他以後會把梅格的家族作坊越做越興旺。
既然是小梅格的心意,郎霆逸自然收下。
他走到衣架前,從西裝內口袋裡拿出了之前的錢夾。
用了兩年多,錢夾已經不像當初那麼新了。但上等的材質,精良的做工,讓它看上去依然很大氣。
郎霆逸拿着錢夾,走回辦公桌前,從裡面依次拿出錢、卡,還有……
在手指摸到平時不太用的小內層裡的塑料質感時,郎霆逸愣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什麼。
他只是驚奇,曾經對自己那麼寶貴的東西,他竟然好長時間都不曾想起了,竟然都快要遺忘了。
手指伸進去,他拿出了那張被自己用塑料膜保護起來的小小素描畫。
這是他親筆畫的,在某一個瞬間捕捉後,不由自主畫下來的,也在他心裡駐紮了好多好多年。
那個長髮飄逸,一襲裙裝的女孩。
看到這張素描,郎霆逸的思緒不由地被拉到了從前。
那年他十七歲。因爲郎氏受到當地軍區的邀請,觀看一場聯歡會,作爲一名正在培養的繼承者,郎霆逸隨同郎天翰代表郎氏一起出席了。只是那天他剛好有考試,等趕到軍區觀看聯歡會時,已經過去了半場。
對這樣的節目,郎霆逸自小就沒有興趣。但他知道自己的責任,一直不動聲色地坐在嘉賓席上,直到整場聯歡會結束。
聯歡會結束後,郎天翰還在和軍區首長交談、合影,已經結束自己“任務”的郎霆逸便坐在車上等待。
當時郎家的車停在軍區寬敞的操場旁邊。聯歡會結束後,操場很熱鬧,來來往往的有觀看錶演的觀衆,還有其中的表演者。
因爲無聊,郎霆逸看着車窗外,無意中看到那樣一羣人。
那是一羣女孩,十幾歲的樣子,都穿着白色上衣和紅格擺裙。她們應該也是聯歡會的表演者,只是因爲他來得晚,所以錯過了。
她們看上去很歡快,蹦着,跳着,說笑着,好像是在分享聯歡會上的趣事。
這般歲數的女孩在郎霆逸眼裡,當然都是些小孩子,沒什麼值得他多留意的。
正要移開視線,他忽然又停下了。
在那一羣女孩活動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穿着同樣衣服的女孩站立着。
她背對着他,脊背筆挺的,不知在想什麼,還是在眺望什麼,雙手在背後交叉握着,一動也不動。
她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長髮,個子比那些女孩都要高,腰身很纖細,看上去像是十四五歲的女孩。
也許是她的孤冷太有異於眼前的喧譁,也許是她挺立的姿態透着令人憐惜的寂寞,也許是當風吹來時,她飄動的長髮和裙襬太過唯美……總之那一瞬,這個背影抓住了郎霆逸的視線,讓他不由地降下了車窗,想要看得更真切一點。
這樣的背影,會配着什麼樣的面孔呢?……
猜想着,可郎霆逸沒有走下車,沒有去探究。他怕結果會令自己失望,他也想看看,這個女孩會用這樣的姿態站立多久……
很久。一直到郎天翰回到車上,直到他們要離開的時候,那個女孩還一直那樣站立着,像是變成了最美麗的雕像一般。即便是十五歲,這種孤傲的堅持也不該是她這個年齡有的。
那種挺立的背影,看時間久了,會不由地讓人覺得憂傷,會不由地讓人想要輕輕地抱住。即便是他這樣性格淡漠的人,也微微地心疼了……
在汽車發動的那一秒,郎霆逸忽然覺得後悔。
他應該下車的,應該走過去的,也許他看到的她,會是和她的背影一樣的特別,一樣的迷人。
可是來不及了,車已經發動,然後離開了軍區。
原本以爲只是驚鴻一瞥,可在好幾天連續夢到那個身影后,郎霆逸終於忍不住好奇,重新來到了軍區。他想打聽,想找到那個女孩。
可是那天穿着那套衣服參加合唱團的女孩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都不是駐軍的子弟。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長相的郎霆逸,只能失望而歸。
回家後,他憑着那天的印象,畫下了這張素描。也因爲他覺得她太特別,不應該和別人一樣,所以他只是給素描上的她畫着一頭長長的黑髮,簡單幾筆飄逸的裙襬,而不是那天她穿着的白衣紅格裙。
這算是一種少年懵懂的愛戀嗎?
郎霆逸不知道。可他清楚,這些年他從未讓哪個女人進入自己的生活,留在自己的身邊,正是因爲這個背影。因爲那個“她”,早已成了他心中百分百的女人。
也許是自己虛幻了她,也美化了她,想要找回當初驚鴻一瞥的感覺。所以這些年,能讓他有所青睞的女人,都是那樣的長髮,那樣的裙裝。他會不由地想象,如果那個女孩長大,是不是也是這種或那種的模樣。
可再青睞也只是外表而已。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再有曾經的感覺,想要緊緊抓住的感覺。
直到尹南歌的出現。
她和他標準定義的女人不一樣。她沒有長髮,不穿裙子,初看起來還帶着男子的剛硬和冷漠,沒有飄逸和唯美,離他曾經定義的“百分百女人”相差太遠。
可就是這樣的她,在不知不覺中吸引了他全部的視線,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他整顆心,竟讓他忘了那個畫中的“她”。只是偶爾,在她無意間表現出小女人的嬌媚時,他也在想,長髮飄飄的尹南歌,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更加媚態叢生,攝人心魂?
就像一份珍貴的初戀一樣,這張素描畫,自他畫好後就一直裝在錢夾裡。每次換錢夾,也會把它一併放進新錢夾裡,直到老梅格送他的那個。
在那之後不久,尹南歌作爲他的保鏢來到他的身邊,讓他開啓了艱難的愛情之路,也早已忘記錢夾裡被自己一直珍藏的“她”。
曾經,郎霆逸以爲那個“她”就是自己的愛情。就像郎霆烈少年愛上費芷柔一樣。不然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忘不掉那個背影,甚至用那個背影來標準化自己身邊的女人。
可是到了後來,在愛上尹南歌之後,他知道那真的僅僅是一份懵懂的青澀的情愫而已。若真的愛得癡狂,他又怎會這麼多年不去尋“她”。又怎會在愛上尹南歌之後,徹徹底底地忘了“她”,直到今天再一次換上新的錢夾。
看着手裡的素描,重溫起當時的畫面,郎霆逸忽然怔了怔。
爲什麼在想起那個少女的背影時,腦海裡重疊的,竟然是尹南歌的背影!
怎麼會呢!在他印象中,“她”與尹南歌應該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孩。而且上次在尹家,他也見過尹南歌十四五歲時的照片,短短的頭髮,堅毅的神情,假小子一樣。
可能是那份清冷的感覺吧。喜歡獨來獨往的尹南歌,與那個離人羣遠遠的“她”,確實是有幾分相似的。
因爲相似,所以註定尹南歌也不會是他的嗎?……
胸口猛地一陣窒息,疼得讓郎霆逸不由地抽了口氣。
在又一口重重地吐出口,他把素描畫放進西裝的口袋,準備回家後再把它放起來。
畢竟是一份回憶,畢竟代表他少年懵懂的心,雖然“她”早已被遺忘,被代替,也值得珍藏。
剛整理好錢夾,郎霆逸的手機響了。
他顫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在瞬間縮緊後,又冷冷地鬆開了。
明知道不會是尹南歌打來,可每次手機鈴聲響起,他都會這樣顫慄一下,欣喜一下。
雖然每次都是失望。
這次也是同樣的失望。
不過也讓他有點緊張。
這是他手下打來的。派去守着某個任務的手下。
“郎總。”
“你說。”郎霆逸握着手機的手掌有些發緊。
“國際機場那邊有消息說尹小姐她……”
“好了,我知道了!”
沒等手下說完,郎霆逸掛斷了電話。
狠狠地掛斷了!
怕她會突然離開去國外找蔣甦,郎霆逸特意安排人在機場盯着,只要她買下機票就來通知他。
可是,通知他後,他要怎麼做呢。是該阻止她的離開,還是放任她的離開?
這個問題從她偷偷地去美國找蔣甦,郎霆逸就一直在想。可到了今天,他還是沒有答案。
手下的話他沒有聽完。可他知道手下打來電話意味着什麼,他不想再聽下去了,太直白的答案他還是承受不了。
而他也僅僅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若愛他,他可以赴湯蹈火。她若不愛他,一切都是枉然。
都說愛她,便要成全她。這並不是偉大,也不是寬容,而是無奈。不成全,還能如何……
他不知道自己安排人“多此一舉”的目的是什麼,意義是什麼。也許是爲了讓心傷得更重,讓心死得更痛……
痛到在跌坐到座椅上時,一滴滾燙的液體溢出了眼角,在他閉眼的瞬間,沉重地滴落下來……
【尹南歌,我該等你的正式告別嗎?還是,你已經給過我告別的儀式……】
“尹小姐她訂了去迪拜的機票……”
電話那邊,聽着忽然被掛斷的嘟嘟聲,郎霆逸的手下一愣一愣地眨着眼睛,慢慢地說完自己剛纔被郎霆逸掛斷的話。
郎總吩咐他盯着尹小姐是不是買了去英國的機票,可事實上要出國的尹小姐並不是去英國啊。
拿着手機考慮半天的男人,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郎總剛纔含着暴怒的語氣太嚇人了,他也不確定尹小姐其實是去迪拜的消息會不會讓郎總更加生氣,想了想,還是保持沉默比較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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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還沒走進郎家宅子的大門,郎霆逸就聽見從裡面大廳傳來說笑聲。
有歐沛芝的,容雅的,郎天翰的,還有費芷柔的。
今天,郎霆烈接着費芷柔一起回來了。
知道這對郎家人來說,都是非常高興的一天,郎霆逸再次咬咬牙,試着笑了笑,直到確定自己的臉色不會太難看,才走了進去。
“大哥!”郎霆烈首先看到了郎霆逸,高興地走過來,忍不住激動擁抱了一下他。
“阿烈。”郎霆逸也在郎霆烈的後背上輕拍了幾下。
終於等到郎霆烈迴歸,郎霆逸也很高興,多少能暫時掩蓋一點心頭的陰霾和傷痛。
“大哥。”費芷柔也回頭,對着郎霆逸笑,想要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可她還只是微微欠身,就被身邊的容雅拉住了,笑着說,“你就別亂動了,都是自家人,你一個孕婦不用在意這些禮節。”
“歡迎回來。”郎霆逸對費芷柔微笑着點頭。
在走過去時,他看到了費芷柔大得幾乎驚人的肚子。她這還有一個多月生產的肚子,比別人足月的還大。不過也難怪,她懷的是雙胞胎。
“我們剛剛還在商量,”歐沛芝眉開眼笑地說,“等小柔生完,到時候婚禮和滿月酒一起辦!”
“嗯,挺好。”郎霆逸想要自己的表情更加雀躍一點,就像其他人一樣。可是看到費芷柔懷孕的肚子,看到郎霆烈和費芷柔郎情妾意的樣子,想到不願爲自己懷孕又遠去英國、再無消息的尹南歌,他實在連揚起脣角的力氣都要沒有了。
大家都很高興,注意力都在費芷柔和她的大肚子上,沒有注意到郎霆逸的異常。
“哦,對了,”正說笑着,歐沛芝忽然想起什麼,看了看郎霆逸,又看着郎霆烈和費芷柔說,“還有一件事情要對你們說。”
話音剛落,歐沛芝又補了一句,“因爲阿烈一直在國外,小柔你又在養胎,所以這件事我們一直沒告訴你們。你們兩個也別太驚訝。”
郎霆逸的臉色變了變。他知道歐沛芝要說什麼。可他們不知道,他和尹南歌幾乎已經結束了,只差一句正式的“分手”。
“阿逸和南歌現在在一起了,應該很快也會籌辦婚禮。”
“什麼?!”歐沛芝話一出,郎霆逸和費芷柔都不由驚訝地低呼道,也都不由地看着臉色有陰鬱的郎霆逸。
“大哥,”郎霆烈蹙緊眉頭,看着郎霆逸的眸光還帶着餘震,“你真的和南歌在一起了?”
“是的。”郎霆逸對郎霆烈點頭,又咬了咬牙,決定說出他和尹南歌結束的事情。
不過他也決定了,要把所有的過錯和原因攬在自己身上,要做一個可惡的負心漢,不想讓大家把矛頭指向尹南歌。
對,他就是愛得這麼卑微,即便被拋棄,他也想給她一個安好的成全!
“大哥。”郎霆烈在郎霆逸點頭後,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握得非常有力,聲音低沉也堅定地說,“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郎霆逸凝了凝眉,點頭答應了。也許這件事先對郎霆烈解釋清楚會更好,畢竟家裡的長輩並不都能接受他要說的話。
“小柔,”郎霆烈喚了句費芷柔,兩個人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你陪大家聊會,我和大哥出去說點事情。”
“看看,這長時間不見,兄弟倆都開始學會說悄悄話了。”歐沛芝呵呵地笑了幾聲,倒也不是有意見,讓他們兄弟倆去院子裡了。
一路走到院子,郎霆烈的步伐有些激動,而郎霆逸的,很是遲疑。
“大哥,我很高興你和南歌在一起。”來到院子一角,郎霆烈不掩喜悅地看着郎霆逸,“她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女人,適合你,也適合做我們郎家的大少奶奶。”
聽到郎霆烈這番話,郎霆逸有些疑惑了。
對郎霆烈來說,自己是他的親大哥,蔣甦也是勝似兄弟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郎霆烈不會刻意偏袒哪一方。
尹南歌和蔣甦曾經是戀人,這已經是公開的事情。而這次尹南歌去美國看蔣甦,同樣在那裡的郎霆烈不可能不知道,自然也能知道他們兩個舊情復燃。既然是這樣,郎霆烈聽到自己和尹南歌在一起的消息,不是應該覺得煩惱嗎?自己的兩個兄弟爭一個女人,他不是應該覺得爲難嗎?怎麼會覺得高興呢?
“阿烈,你爲什麼會覺得高興?我和蔣甦都想和尹南歌在一起,你不是應該感到煩惱嗎?”郎霆逸蹙眉看着郎霆烈。
疑惑太大了,郎霆逸已經顧不上去告訴郎霆烈,他與尹南歌其實已經分開的事情。
“不是這樣的,大哥。”郎霆烈搖搖頭,看着郎霆逸的眸光含着堅定,認真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聽了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郎霆烈也明白了,明白爲什麼尹南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振作起來,徹底放下。是因爲她有了另一份愛情,一份能夠治癒她傷痕的愛情!
他已經來不及去問郎霆逸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想快點告訴郎霆逸關於蔣甦的事情,想要他這個一直孤獨的大哥可以放開手腳全心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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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郎霆烈再回到郎家大廳時,那裡很安靜,安靜得只剩下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震驚的,慌亂的,內疚的,呼吸聲。
郎霆烈沒有說話,徑直坐到費芷柔身邊,對上她那雙盈盈的眼睛,含着些許的淚光。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又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和她,一起靜靜地看着郎家其他的每一個人。
“阿逸呢?”不知道過了多久,郎天翰第一個從天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愣愣地環視一圈後,問着郎霆烈。
“大哥出去了。”郎霆烈笑了一下,更緊地握着費芷柔的手,回頭看着她,說,“去找他的幸福了。就像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一樣。”
在郎霆烈說出蔣甦的秘密之後,在將近兩分鐘的呆愣後,郎霆逸忽然咆哮了一聲,豹子一般從郎家衝了出去,勢不可擋的力量和速度。
他會找到他的幸福的。因爲那本來就是屬於他的,一直在等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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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美麗的迪拜。
對,她又來到了迪拜。來到了這個曾經給她美麗期許的地方。
既然現實那麼殘忍,那她就沉澱在回憶裡,假裝自己還是那個被他深愛的她,假裝一切都還停留在迪拜的日子。
可明明是一樣的風景,一樣的美麗,心情變了,看進眼裡的美麗,也就變了。
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
住在和他一起住過的房間,吃着和他一起吃過的食物,走上和他一起走過的小路……
溫習曾經和他在這裡經歷過的一切。
只是,原來是絢爛的,現在卻是悲傷的。悲傷成汪洋的海水,一層又一層地疊打而來,一次又一次地痛,就連最美的回憶也治不了她心頭那麼重的傷……
光着腳走在溫熱的沙灘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尹南歌轉過身,回頭看着自己走過的腳印。
她走得很用力,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因爲在走過的時候,她想着他,就像這些腳印一樣,她想要在他心裡烙下深刻的印記。
可是,踩下又如何。等海浪撲來,再深的腳印也消失了。就像他的“她”回來,再特別的尹南歌也會消失一樣。只是沒想到,還未等到“她”迴歸,她就已經被抹去了。
三天了。她依舊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也許他連她出國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讓自己期盼,尹南歌乾脆關掉了手機,只給尹克留下了聯繫方式。
其實,他若是真心要找她,即使沒有手機,他也一樣能找到。就像那次在中東一樣。
原來,那纔是愛……
原來,這就是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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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沙灘回來,簡單吃了點東西,尹南歌開車從酒店租來的吉普往沙漠開去。
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傍晚了。
看成在沙漠那邊已經變成紅日的夕陽,她更快地往那邊開去,有種想要更近地抓住那抹餘暉的感覺。
對在沙漠中歷練過、打過伏擊的尹南歌來說,隻身前往沙漠算不了什麼危險。她能自己走進去的沙漠,自然也能自己走出來。
這份自信讓尹南歌更執着地走進了在夕陽下無比夢幻的沙漠,沒有回頭,不想停下。
不知開了多久,直到落日淹沒下了一半,暮色更濃地降臨,尹南歌才停車,從車上下來。
經過一天日照的沙漠是熱的。只穿着一雙平底軟布鞋的尹南歌,能感覺到腳底的溫度。而這片細細的流沙在夕陽的照映下,像是無邊無際的金子,是能讓人變得貪婪和渴求的夢境。
而對她來說,最渴求的夢境,就是曾經和郎霆逸一起,騎着駱駝,漫步在這片沙漠裡。
她甚至都還記得,此刻走過的地方,就是那時他們路過的地方。
深刻的記憶,更讓她心生時過境遷的悲涼。
沒有淚了。在那天街頭的痛哭之後,再沒有眼淚流下過。
最悲的,不是一場痛哭。而是,再沒了去痛哭的力氣……
走啊走,就像在心裡完成本來應該是兩個人的旅程,她忘記了時間,只想這樣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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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暮色漸漸變成了夜色,溫度下降了,而且起了風。
起初還沒察覺,等尹南歌回過神,感覺到風的異樣時,她發現自己離原來停下的地方已經很遠了。
她必須馬上回到車上去!
這種異樣的風,異樣的流動,告訴尹南歌,一場沙塵暴要來了!
她是臨時起意來沙漠的,又走得匆忙,沒想到去關注天氣。
事實上,悲傷已經讓她失去了許多睿智,只是一個想逃避和舔傷口的傻瓜了。
用肩膀上的披肩裹緊頭部,捂住嘴巴和鼻子,尹南歌逆着風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她想走快一點,可是風越來越大,揚沙越來越多,不僅阻止了她的步伐,也阻礙了她的視線。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眼前已經是灰濛濛的一片,再加上漸濃的夜色,更加難以辨別方向了。
看不清地形和方向,尹南歌只能憑感覺往前走去。
她知道,如果在沙塵暴真正來臨的時候,她還沒有回到車上,那她就會葬身在堆積而來的沙塵裡。
害怕嗎?……
在想到自己就這樣消失,葬身在無人知道的地方,尹南歌有本能的一瞬驚慌。
可是,那一瞬過去後,她就釋然了。
她不怕死亡,即便是死在無人知道的地方。
死亡帶給她最深的恐懼,不過是心中還未了的牽掛。
她的父親。
還有,她愛的那個人。
也許事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幾個月前在沙漠城市沒有死掉的她,到了今天,在這片沙漠,她依然要面對死亡。
如果那個時候死掉,是不是更好一點,至少死的時候不會懷抱着這樣絕望的憂傷……
可如果真在那個時候死掉了,她也會少了之後與他的那些美好回憶……
雖然連呼吸都困難了,可尹南歌還是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不管是活着,還是死,她對他,都有太多的捨不得……
風又大了很多,揚沙中的能見度幾乎低到了只有幾米。
好累,好累……
在大風中這樣逆行,沒有痊癒的腳踝,還有這顆本來就沉重如山的心,讓尹南歌在艱難的行進中精疲力盡。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就此倒下,不再掙扎。不再掙扎着去生存,也就不用在失去他的痛苦裡掙扎了……
風沙讓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低着頭用力行走的尹南歌,忽然在微眯的視線中,隱隱看到兩束燈光,像是照射過來的燈光……
是酒店的人看她遲遲未歸,出來找她了嗎?
咬緊牙,拖着那條已經越來越痛的腳,尹南歌儘可能快地往光亮照來的方向走去。
很快,在呼嘯而過的風聲裡,她聽到了由遠而近的汽車聲。
然後,果然有一輛吉普車在她的身邊停下了。
一個人飛快地從車上下來。
風沙迷住了眼睛,尹南歌還未來得及辨認,就被那個穿着卡其色工裝,帶着風沙眼鏡和帽子的男人用力地拉上了車。真的是來找她的。
尹南歌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解開裹在頭上的披肩。
她看着那個人繞過車頭,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坐在她旁邊的駕駛座位上。
“謝……”
“你來沙漠不看天氣嗎!你想在這裡死掉嗎!”尹南歌剛開口,還沒說完謝謝,那個上車的男人就大聲地咆哮着,“尹南歌!”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