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了會兒話,就聽外面又丫鬟稟報,說是府外有人找白錦。
白錦讓暮雲深休息,自己自則出了府。
來到府門外,便見府門外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而馬車旁一個女子背對着她站着。
聽到白錦的腳步聲,這人緩緩轉過身,看着白錦,總是清冷的面上露出一絲溫和笑容。
“師傅!”
白錦看到莫娘,神情很是激動,她快步走到莫娘身邊,忙問道:“師傅,您還好麼?”
莫娘知道白錦擔心自己,她笑着道:“你看師傅這樣子,像是有事情的人麼?”
莫娘很好,甚至,她還換了一件新衣裳,梳了新的髮髻,總是清冷的容顏上露出溫和之色,整個人像是放下了什麼一樣,很是輕鬆自在。
白錦明顯感覺到莫孃的氣色和神色不一樣了,她雖不知道爲何,卻也替師傅開心。
在她遇到莫娘時,莫娘總是清冷,不苟言笑,甚至經常擰眉,神情冷淡,仿若心中藏着許多事情。
“師傅,走,咱們進屋說話。”白錦笑着道,邊扶着莫娘。
誰知莫娘並未動,她擡手覆上白錦的手背上,笑着道;“師傅便不進了,師傅此來一是看看你,二來是給你一樣東西。”
說完,莫娘從懷中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千金方遞給白錦。
“錦兒,師傅不能親自教導你醫術,這千金方是師傅的醫書,如今師傅拿着她也沒有什麼用,便交給你吧,你好好研習,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一些醫術高明的大夫,我相信,沒有一個大夫不期望看一眼這千金方。”
頓了頓,又聽莫娘道:“錦兒,你雖拜我爲師,可我做你師傅我也並未教你什麼,你的繡藝是別的師傅教的,醫術也沒有教多少,所以,你若不將我看做師傅,也是沒什麼的……”
誰知不等莫娘說完,就見白錦神色認真,鄭重道:“師傅,您就是我的師傅。”白錦無法告訴莫娘,她的繡藝就是莫娘教的,可在她心中,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莫娘就是她的師傅!她最好的師傅!
莫娘見白錦如此,心中感動,眼睛微紅,她清冷了一輩子,沒幾個人能同她說話,對她好,如今有了白錦這樣一個徒弟,也算是晚年的一點安慰吧。
莫娘將千金方遞給白錦,看着白錦,溫聲道:“錦兒,師傅就要離開京城了。”
白錦忙道:“師傅,我也要離開京城,不如師傅同我結伴同行,如此,我也好照顧孝敬師傅,師傅還可去我的家鄉,我們村子雖然小,但那裡風景也是好的,若師傅累了,還可在我那裡安家,如此,我也可以照顧師傅的晚年。”
這是白錦前世最爲遺憾的事情,不能好好孝敬莫娘,照顧莫娘。
莫娘心中感動,卻是搖頭:“師傅知道你的心。”頓了頓,只聽莫娘道:“師傅不願同別人一起,師傅要自己去看這周國的高山流水,好好欣賞那美景,自由自在。”
莫娘神色慈愛的望着白錦,握緊了白錦的手,溫聲道:“師傅知道你一片孝心,師傅很感謝。”
白錦搖頭,神色擔憂:“師傅您一個人在外遊歷,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也要小心。”
莫娘點頭道:“你放心,師傅知道。”
頓了頓,莫娘神色關心的望着白錦,問道:“他沒事吧?”
白錦愣了愣,這才知道莫娘指的人是暮雲深。
她搖頭,道:“大夫說他雖中箭,但好在那箭傷只是皮肉傷,未傷及根本,養一段時日便好了。”
莫娘這才放心,她道:“如此便好,師傅看得出來,你同他的感情很好,而他待你也是真心。”
若不是真心,那暮雲深絕對不會不顧危險,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利箭之下,而將白錦抱在懷中,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在保護白錦。
也正是因爲此,莫娘才放心。
提到暮雲深,白錦神色間便露出溫柔之色,她點頭道:“是啊,他待我很好。”
“如此,師傅也放心了。”頓了頓,莫娘又遲疑道:“錦兒,其實二王爺待你,也是真心,他只是……”
想到周凌玉對她說的話,莫娘便止住了話題。
周凌玉說,既然白錦無法愛他,便讓白錦恨他,總之,在白錦心中,總是要記得他周凌玉的。
周凌玉雖說的漫不經心,但莫娘看得出來,周凌玉待白錦乃是真心,而射向暮雲深那一箭,心中定是不好受的吧。
白錦一時間沉默,過了會兒,白錦天眼看着莫娘,低聲道:“師傅,我心中已經有了雲深,不會有任何人。”所以,不管周凌玉做什麼,都同她沒有任何關係。
莫娘深深嘆了口氣,望着白錦,點了點頭道:“你心中有主意便好,師傅知道,你是個聰明的,所以師傅對你很放心。”
師徒二人說了會兒話,莫娘便要離開了。
提到莫孃的遊歷,白錦忍不住問道:“師傅,您想先去哪裡?”
如今的莫娘,是白錦在前世時從未見過的,也是白錦心中更爲好奇的。
莫娘笑起來,溫聲道:“去哪裡都好,這周國大好河山,山水風景哪裡都是好的。”
白錦看着莫娘,也笑起來:“師傅看着很開心。”
“是啊,我很開心。”莫娘擡手撫了撫白錦的頭髮,溫聲道:“如今,師傅放下以往一切,做完了師傅該做的事情,接下來,便是師傅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看得出,莫娘極爲高興,白錦看着心中也極爲高興。
可最爲遺憾的,便是莫娘不同她們一起同行。
“好了,我便不與你多說了,師傅要趕着天明離開京城。”
白錦見莫娘走的這樣着急,心中很是不捨,想了想,她道:“師傅,您等等我。”
說完,白錦轉身蹬蹬蹬跑進太師府內,過了會兒,只見白錦快步走出來,手中拿着一個報包袱。
“師傅,這裡面是一些銀子還有幾身衣裳,銀子是我孝敬師傅的,衣服是太師夫人送給師傅的。”
莫娘倒是也沒有推辭,她接過,笑着道:“如此,你便替爲師謝謝太師夫人吧。”
白錦點頭。
師徒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莫娘不能在耽擱便上了馬車。
掀開簾子,莫娘垂眸望着白錦,笑着:“錦兒,好好照顧自己,那醫術能學多少學多少,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
白錦重重點頭,心中有些酸澀:“師傅,您也是,一定要保重!”
莫娘依舊是笑着的,自從放下一切後,莫娘臉上的笑容便多了起來,尤其是面對自己喜歡的徒弟時,更想多笑笑。
她對白錦揮手,笑着道:“乖徒兒,師傅失去遊山玩水,這是師傅一生的心願,所以,你該師傅高興的,莫哭。”
白錦重重點頭道:“是。”說完,白錦破涕爲笑,對着莫娘笑的極爲高興。
莫娘這才滿意,她對着白錦揮手,笑着道:“師傅走了,保重!”
“師傅保重!師傅您若有時間,一定要來大邱村看看我,羅商縣,清水鎮,大邱村!師傅您一定要記得!”
莫娘笑着點頭道;“好。”
說完,莫娘坐進馬車內,對車伕道:“走吧。”
馬車駛動,白錦便追着馬車走了一段路,嘴裡叫着:“師傅,您一定要保重!玩兒的高興!一定要記着來大邱村看我!”
坐在馬車內的莫娘,彎着脣,鼻子卻有些酸澀,眼睛微紅,眼淚便毫無徵兆的流下來。
流淚對莫娘來說似乎有些震驚,她愣愣的擡手抹了抹眼淚,看着指尖的溼潤,又笑了笑。
她有多久未曾哭過了?好像自從秀妃離世自己哭過一次後,便再也未曾哭過。
這十幾年,她將自己隱沒在京城最不起眼的繡莊,讓自己對任何人都清冷,冷淡,然後無意間尋到山間的山洞,便就此住了進去。
這十幾年,她雖活着,卻活的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似乎,她活着,便是在最好的時機出現,然後將秘密告訴周凌玉。
而今,她將自己該做的,全部做了,放下一切,自己又回到了以前那個莫玉容,會哭會笑。
更重要的是,在她年華老時,竟然收了一個如此合她心意的徒弟,這也讓莫孃的心變的更爲柔軟。
莫娘輕輕吸了口氣,她知道白錦的願望恐怕要失望了。
她這一次離開,怕是再也見不到白錦了。
想着,想着,莫娘又笑起來。
見不到又如何?只要心中有牽掛,知道白錦過的好,便放心了。
想到她即將遊歷山水,莫娘悲傷的神色漸漸消散,而變的激動高興。
她掀開簾子,看着馬車已然離開京城,到了郊外,看着一路行駛路邊的那些青草綠樹,莫娘忍不住笑起來。
她擡眼望着高空,有鳥兒飛過,青峰拂過,清爽鋪面,鼻尖都嗅到了青草的香味。
“秀姐姐,我就要看你一直想看的大好山河了,你是否也很高興?”
“秀姐姐,你曾說你最大遺憾便是被困在宮中,不能看盡人生百態,山間河流,如今,我便要替你做你未完成的事情。”
“秀姐姐,你可要等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