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五章

王澤路子野得不行, 車隊趕到海邊的時候,碼頭上已經有一艘快艇等着他們了。

王澤還是覺得宣璣的狀態不太對,一路留心他的狀態, 問:“你坐船不暈吧宣主任?我覺得你們雷火系的到了海上都不太行, 你要不舒服就在岸邊等着, 別下去了。”

宣璣有氣無力地一掀眼皮:“怎麼還種族歧視呢。”

“咱單位有專門針對特能的體檢, 那個暗傷啊, 宿疾啊,詛咒啊……甭管能不能治吧,反正都能查出點什麼。”王澤憂心忡忡地說, “得去啊,別小病拖成大病, 大病……”

“盼我點好, 等哪天我需要遺體告別了, 一定提前寫請柬通知您,好吧?我就是低血糖, 這一陣兵荒馬亂的,天天給老肖盯着局裡,上一頓飽飯還是在東川吃的……”宣璣拒絕了旁邊的風神遞給他的巧克力,“夠了兄弟,再吃飆鼻血了——誰在吹笛子, 這歌好熟。”

衆人豎起耳朵, 只聽嘈雜的海浪和岸邊村落隱約的人聲中, 夾雜着一縷笛音。

那笛聲音色圓潤, 音準極高, 樂句處理得非常和諧……宣璣側耳聽了片刻,脫口跟着哼了起來:“這不是那個‘嫁雞隨雞, 嫁狗隨狗’……”

王澤接道:“‘哥哥一回頭,嚇死一頭牛’……”

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閉了嘴,跟宣璣大眼瞪小眼,倆人同時暴露了歌單,表情一起微妙起來。

“那不是……我們家樓下有個小公園,”王澤欲蓋彌彰地打了個哈哈,“一幫老頭老太天天在那跳,我聽得都會唱了。我這人一般愛聽古典音樂,對這種熱鬧的歌其實不太熟。”

“可說呢,我就覺得我隱約在哪聽過。”宣璣連忙跟着“恍然大悟”,“俞陽的生活真閒適啊,什麼樣的神經病都有,一大早在海邊吹廣場舞神曲——燕總的照片有嗎,給我一張。”

不等王澤翻,谷月汐已經把手機相冊遞了過來,整整一個文件夾都是老風神們的舊照,她很快從裡面挑出一張燕秋山的正面照,男人穿着制服,從一張辦公桌後面看過來,面孔是冷的,眼神卻是柔和的,對着鏡頭,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拘謹。

“這張行嗎?這是我最清楚的一張了,”谷月汐說,“這是燕總正式接管風神,搬進新辦公室的時候,知春給他照的。”

王澤還有點擔心:“宣主任,你說的那個尋人的‘美人魚語’靠不靠譜啊,誰說都管用嗎?”

萬一大海聽出鳥人口音,被激怒了可怎麼辦?

“是鮫人語,美人魚是進口品種。”宣璣嘀咕了一聲,他半跪下來,在快艇上艱難地維持着平衡,把燕秋山的照片豎在面前,伸手蘸着海水,在船板上寫下“燕秋山”三個古字。

王澤看着他這神神叨叨的“儀式”,更憂慮了,感覺他好像在搞封建迷信,還缺兩柱香和一個供桌:“宣……”

宣璣“噓”了他一聲,闔目凝神片刻。儘量摒除雜念,默唸了幾遍他方纔在幻覺裡聽見的鮫人語。

他覺得自己以前曾經在哪學過這種偏門的語言,一時想不起具體出處,也可能是從赤淵山谷裡那些雜七雜八的殘破典籍裡看見的,或者是跟哪個器靈學過……方纔在那段短暫的幻覺裡只聽見幾個音,就喚起了他相關的記憶。

他早年過得渾渾噩噩,記憶模糊成一團,直到這時,宣璣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學過很多東西,雜七雜八的知識一大堆,只是後來都忘了,隨着方纔那句鮫人語,慢慢地浮出了潛意識,一時龐雜無序,理不出個頭緒來。

風神們圍了一圈,緊張地盯着他,聽見宣璣嘴裡吐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從鼻腔最後面“滾”出來的,發音非常微妙,低沉而和緩,讓人想起深海的浪潮。那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身爲水系的王澤最先感覺到了什麼,渾身的汗毛都奓了起來。

與此同時,遠處歡樂的廣場舞神曲一停。

盛靈淵放下笛子,倏地擡起頭:“誰在多管閒事?”

宣璣說一句鮫人語,叫一聲燕秋山的名字。

一開始,大海毫無迴應,他也不急,反覆數十聲後,最敏銳的谷月汐忽然睜大了眼睛——在透視眼的視野裡,她看見海浪的聲波和宣璣的鮫人語微妙地重疊在一起,構成了某種玄妙的共鳴。

水下,燕秋山他們的漁船已經被水晶牆吞了大半,低頭看地圖的蛇皮頭皮已經跟着進了石壁裡,自己還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他們周圍水翻騰起來,凝出無數小小的漩渦,一下一下用力撞擊着船身。

瞎子耳朵最靈,耳根一動:“等等,什麼聲音?‘燕’?”

“燕……”

那人的聲音包裹在海浪裡,向四方擴散,在撞到小船的剎那,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驟然放大了無數倍。

“燕秋山!”

燕秋山乍一聽見棄用許久的本名,整個人激靈了一下,與此同時,一波大浪撞過來,小船劇烈顫抖,卻不翻——那船的前端彷彿被什麼固定住了,尾部都快散架了,前面紋絲不動。

不對勁!

一聲巨響,小船險些被攔腰撞斷,迷魂陣裡無懈可擊的幻境終於破了,衆人同時看清了差點把他們吸進去的水晶牆,集體往後退到了船尾。蛇皮大叫一聲,猛地將自己從透明的石壁裡拔了出來,連頭髮帶頭皮扯掉了一片,腦門上血淋淋一片。

燕秋山第一反應就是帶路的人有問題,反手扣住了木偶女的脖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掰開了她身上幾個大關節:“你耍詐?”

“燕秋山你瘋了嗎?”木偶女尖叫起來,木偶沒氣管,被這樣掐着脖子也不影響她出聲,“我是婆婆身邊最得力的人,她陷害你們,還把我搭進來,對她有什麼好處?”

“別吵!先別內訌,咱們的船還在被那個牆往裡吸!”瞎子吼道,“船上有潛水服,分頭拿東西,棄船!”

“有反應了,快看!”快艇上,王澤發現他們腳下的海水分開兩邊,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凹槽,“好像管用!宣主任,回去記得把美人魚語教我,會一門外語真管用啊!”

“留幾個人看船,”宣璣站起來,“剩下的跟我下去,老王……”

不等他發話,王澤就伸手一抓,海水中涌現出幾個剛好能把人包進去的氣泡。王澤率先跳了下去,氣泡嚴絲合縫地把他包了起來,既能自由活動,還能呼吸:“一人一個,空氣有限,都慢點喘氣,省着點用。”

幾個風神外勤跳進海里,大海像個溫柔耐心的老朋友一樣,完全接納了他們,宣璣繼續低聲唸誦鮫人語,水花隨即翻動起來,形成一條水下通道,指向水下燕秋山他們的方向。

盛靈淵皺起眉,重新捏起傀儡術,一羣原本自由自在的海魚立刻生硬地調轉了自己原來的方向,隨着他的心意上前查看。

“鮫人語……竟還有人會鮫人語?”鮫人早就絕種了,博聞強識如丹離,也只會幾句而已。

這時,遊在最前面的魚正好跟氣泡裡的宣璣看了個對眼。

盛靈淵心裡一動:“是他?”

宣璣的視線掠過那魚的眼睛,心裡沒來由地冒出一個念頭:“傀儡術!”

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一把抓住了游到他面前的魚。

傀儡術後面的盛靈淵只覺一股至熱至烈的火氣順着魚的五感追了過來,幾乎燎到了他,他立刻撤了傀儡術,微弱的能量從魚身上流走了,聚在一起的魚羣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看,就地解散。

好在據說這幫魚類記憶只有七秒,可能也習慣了這種“我是誰,我在哪”的狀態,非常怡然自得地各自漂走了。

宣璣捏着亂跳的海魚,第一反應是,方纔魚眼後面的人是盛靈淵。

然而隨即他又一愣:“我怎麼知道的?”

宣璣第一次見識所謂“傀儡術”,還是在巫人冢的溯洄咒裡,當時他感覺是“神乎其技,真假存疑”,至於原理,則完全沒看明白,也沒人告訴過他相似的傀儡術可以用在低級脊椎動物身上。

可是方纔,“有人在用傀儡術操縱魚羣”的想法條件反射似的憑空出現在他腦子裡,就像這是他本來就知道的常識一樣。

“這魚不好吃,我是水系,相信我!回去請你吃霸王海鮮。”王澤湊過來,張牙舞爪地比劃一通,指着腳下的高山王子墓,“別愣神了,快看看這古代美人魚給指了條什麼路?”

神奇的鮫人語在海水中鑄造了一條細長的漩渦,直徑大概二十公分,那範圍內的海水飛快地順時針轉動,甩出去的氣泡附着在外,像是海水裡憑空凝出了一條“繩子”,此時,這條“海水繩”一端牽在宣璣手腕上,一端鑽進墓道里。

“這他媽看着像個古墓啊……”王澤頭皮一陣發麻——這是座保存完整的海底墓葬,跟巫人冢那大火燒過的亂葬崗可不一樣,底下沒準埋着能震驚史學界的大秘密。再說巫人冢那次,是墓主人親自把宣璣他倆“請”進去的,此地主人顯然沒有那位少族長好客,門口百八十個法陣把“恕不接待”四個字表達得明明白白。

王澤他們不經特殊審批,肯定是不能貿然闖進古墓的,非人類墓也不行。精明圓滑如王總,一時也有點進退維谷。

他拉了宣璣一把,正要跟這位新來的善後科主任說明一下這個情況,宣璣卻盯着海底墓穴,忽然夢遊似的脫口說:“這是高山微雲墓。”

說完,他自己回過神來,也愣了——高山微雲是誰?他爲什麼會說出這個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王澤的這隻水系不靠譜,保護在周圍的氣泡隔絕不了水壓,宣璣的心忽然再次狂跳起來,好像開了震動檔,他低頭看了一眼運動手錶上的心率——已經逼近了每分鐘一百六十下。

“高、高山什麼?”王澤問,“這聽着像個日本友人啊,怎麼背井離鄉的,大老遠埋這了?”

這時,其他風神也跟了上來,谷月汐朝墓道口看了一眼,裹着她的氣泡倏地一震,二隊長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竟露出驚駭神色。

“你看見什麼了?”

“屍體,”透視眼盯着肉眼看不出端倪的墓道口,“洞口下面全是死屍。”

王澤立刻問:“什麼樣的屍體?有多少?活人呢?”

“什麼樣的都有,標本似的,數不清。”谷月汐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一眼看不到頭。”

作爲透視眼,谷月汐的裸眼視力5.3——沒有更高,是因爲視力表就畫到這。她執行任務的時候,最高記錄是視線穿透了近八百米的山體。

王澤愣住了,他認識谷月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在她嘴裡聽到過“一眼看不到頭”這種話。

就在這時,宣璣手腕上的海水繩忽然繃緊了。這座詭異的高山王子墓可能是徹底被一撥又一撥闖入者激怒了,海底震盪起來,墓道口開始緩緩合攏。

“等等!”王澤一驚,“張昭,先停一……”

然而還不等張昭按下秒錶,宣璣的身體又在大腦想明白之前,先一步動了,幾枚硬幣從他指尖彈了出去。

王澤一驚:“慢着,宣主任,局裡有規定……”

“發現疑似古遺址,必須報備審查,不得貿然進入破壞遺蹟,”宣璣頭也不回地接道,“兩種特殊情況酌情除外——人命關天,或者……”

那些從他手裡飛出去的硬幣居然能無視阻力,子彈似的劃開海水,剛好鑲進墓口的四角,只聽一聲近乎於嘆息的動靜,隱約的流光從墓道口繁複的紋路上流過,震動的墓穴重新凝固了。

“……遺址內有高危物品,無法排除大規模殺傷性。”

王澤驚訝地看着宣璣,隔着氣泡,人臉被海水和他們手裡的照明設備打得慘白,皮膚的紋路全部隱沒,只能看清骨骼的高低起伏。宣璣的側臉輪廓清晰,王澤無端覺得他遙遠極了,像一尊留在光陰剪影裡的石像。

“這裡面兩條都符合,有人進去了,而且弄不好跟陰沉祭有關,這海底墓裡可能封印了一個人魔。”宣璣衝他們打了個手勢,“跳槽換地方先熟悉員工管理手冊,這是常識,看什麼看……跟着我。”

“宣主任,”王澤忍不住叫住他,“我們燕老大他……他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都……不是不能理解的,你能不能給他網開一面?”

宣璣一邊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想把那狂跳不止的心臟壓住,一邊無奈地說:“網開什麼一面?我天天被你們抓來兼職外勤,現在還得兼職法官了嗎?”

王澤也是個人精,立刻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睛裡冒出光來。

“咱們是來撈人的,”宣璣嘆了口氣,“只要他還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只要他還沒像畢春生一樣……

說來諷刺,搬磚的按件計費,會計師和律師按工作量計費,即使幹了一半辭職,以前乾的活也仍然算數,僱主得給結工錢。唯獨“英雄”這一行不是,這工作不能中途改道,只好一條路走到黑,否則既往種種,不但不算功績,反倒都成了過錯,是要被一併清算的。

做什麼要想不開走這條路啊?英雄,那是人乾的活嗎?宣璣心裡微嘆,下了墓道。

他們身後的珊瑚叢中,一條吐着泡泡的小魚露出頭來,注視着墓道口。

岸邊的盛靈淵皺起眉,臉上的閒適不見了,緩緩地在海邊踱起步來,那小妖太敏銳,他沒敢讓魚靠太近,所以看得不大真切,只感覺到宣璣很輕鬆地破了高山王子墓道口的陣法。

可那陣眼天知地知,盛靈淵自己知道,除此以外,他封印墓道時,應該再沒有別人在場了。

那小妖怎麼知道陣眼在哪的?

自己破開的?那不可能。

他上一次見那小妖的時候,這小鬼什麼都不會,見識與常識約等於沒有,眼睛裡帶着本包羅萬象的《千妖圖鑑》,居然連作弊都作不利索。

他怎麼可能破這種級別的法陣?

這就好比是個十以內加減法都算不明白的小學失學兒童,突然徒手算出了星辰軌跡。

還有,方纔宣璣抓住傀儡魚時,盛靈淵居然感覺到了反噬之意——上次交手,那小妖分明沒有這麼厲害。

難道世上真有一別三日就得刮目相看的奇才?

雖然有宣璣無意中橫插一槓,水下的燕秋山他們幾個卻依然是險象環生。

幾人跳船之後,一直沒能擺脫那吃人的“水晶牆”,這水下的墓道好像是活的,不停地改道,不管他們遊多遠、遊多快,一拐彎,那面吞了他們小船的水晶牆總能正好堵在他們面前,黑洞洞地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瞎子剎車不及時,不小心從牆上蹭過,右手頓時被牆咬住了。

此時,蛇皮的頭皮、木偶女的一條腿,燕秋山潛水服上的腳蹼……都已經被那水晶牆吸了進去。瞎子大叫一聲,蛇皮嚇得往後躥起,撞上了少一條腿平衡不好的木偶女,倆人一起彈了出去。

突然,墓道深處傳來沉沉的嘆息,瞎子一呆——方纔拼命把他往牆裡拽的力量消停了。

蛇皮喃喃地問:“怎、怎麼了?”

“不動了。”瞎子愣了愣,試着把手往外一抽,“快……幫我一把。”

蛇皮和木偶女應聲上前,拔蘿蔔似的往外薅那瞎子,燕秋山卻擡頭往墓穴深處望去——白慘慘的鮫人燈把那些形態各異的屍體照得像櫥窗裡的模特,不知道這是誰設計的,一眼看去,竟透出一股詭異又殘酷的美感。

整個墓穴就像一場剔透的標本展覽,裡面陳列着古今三千年的貪慾。

但再深處的墓道里,卻沒有擺放鮫人燈,漆黑一片,透着陰森和不祥。燕秋山猶豫片刻,提着他從牆上掰下來的鮫人燈,小心地往那裡潛去。

遊了不到五百米,他來到了鮫人燈列的盡頭,沒有光照的地方,石壁裡依然有什麼東西,只是排列得更整齊。

燕秋山舉起鮫人燈一照,驚駭得猛地一縮,往後漂了好幾米——只見那沒有光照的石壁裡,封得不再是表情驚恐的入侵者了,而是一個個孩子!

那些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可能纔是剛會走的年紀。男孩在左手邊,女孩在右手邊,男孩都赤着上身、光着腳,女孩身上則多了件小褂,與古代中原地區先民裝束很不一樣,似乎是某種少數民族,手腕腳腕上都帶着刺青。

那些童屍神色安詳,雙手都交疊在小腹上,排了兩排,像一排逼真的玩偶。

他潛水服頭套裡傳來木偶女的聲音,木偶女說:“這些小孩可能是高山人。”

“什麼?”

“你們看那些刺青,”木偶女和蛇皮把瞎子有驚無險地救了出來,三個人一起跟了過來,木偶女翻出高山王子墓的地圖——地圖被瞎子割下來的半片入水珠保護着,一點也沒溼。只見圖上除了古漢字,還有一種花紋配飾一樣的文字,跟小屍體身上刺青的“花紋”很像,“這些刺青很可能是高山人的文字。”

“那這算什麼?王子後代?這麼點兒大的小孩也不留活口?”蛇皮是個水系,在水下不用穿潛水裝備,湊近了看一個幾乎還是嬰兒的童屍,直咋舌,“不是說高山王子是武帝盛瀟殺的嗎?這老祖宗牛逼,瞧人家這斬草除根業務,‘人間百草枯’啊!”

一條很小的章魚躲進了他的衣服,把這句“稱讚”完整地轉達給了盛靈淵。

盛靈淵眉梢輕輕一動——“人間百草枯”這名字他頗爲讚賞,但是這等功績實在不便冒領。

只聽那木偶女繼續說:“這些小孩應該不是人皇殺的,清平司有記載,高山貴族們跟人族一樣,生前就會把墓地建好,人皇雖然殺了高山微雲,但念在他多年追隨,還是給他留了全屍,葬在高山王子早就準備好的墓地裡。這些應該是高山人的傳統,據說他們墓地建好以後,要先把陪葬的人填進去,讓他們先‘暖房’。”

燕秋山插嘴問:“這麼說,我們要召喚的高山王子,就是個拿小孩當殉葬的人?”

岸上的盛靈淵聽到這,突然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等等,這幾個人下墓的目標是微雲?

可……微雲並非人魔啊。

微雲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倒黴蛋,封個“王子”完全就是因爲高山人看家的本領“煉器”一代不如一代,好不容易出個人才,高山人王爲了控制他,才賜了這麼個“養子”身份。後來又爲了表達投誠的誠意,送到人族當人質,微雲一生過得窩窩囊囊——忍辱負重,且沒忍出什麼建樹。

微雲沉默寡言,爲人木訥,一天到晚就會打鐵……而且不是死於追殺。

盛靈淵回憶了片刻——他記得他是讓人追過,但是沒說讓殺,微雲其實是自盡的。

至於封在墓下的高山人魔,當然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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