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楊寵,華夏紀元兩千三百八十六年生人,寵是寵愛的寵。我不想提及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他們的人生是對生不逢時最好的詮釋。
我的童年是愉快的,原因是父親和母親儘量不把在通天殿裡的消極情緒帶回楊府。“精忠報國”是我短暫人生裡聽到父親和母親對我說過的頻率最高的詞語,儘管在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四個字的重量。
身爲將門之後,我自幼便熟習刀法,以致於在華夏帝國境內除了龍驍我找不到第二個配和我過招的戰士。即便如此,我也沒有獲得華夏帝國子民給予龍驍一半的關注。這沒什麼,因爲不管怎麼說我都在龍驍成爲神騎軍青龍營將軍的同時官拜神騎軍白虎營將軍,雖然父親和母親因爲壯志未酬抱憾而終,我卻仍然對我的未來充滿了希望,畢竟我做到了父親從來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讓楊姓和龍姓在神騎軍裡平起平坐。
華夏紀元兩千四百一十二年秋季,第六感告訴我,一場註定要被載入史冊的戰爭即將爆發,而我楊寵,則必將成爲這場戰爭裡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不知道,在薩爾圖保衛戰裡功勳卓著的我竟然會在古契攻堅戰裡受到龍驍的支配,在屠城過程中扮演了對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的劊子手形象,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父親和母親的在天之靈願意看到的,我只知道只有我服從了龍驍的命令,纔算得上對得起他們曾經期許我的“精忠報國”。
幾乎兵不血刃地取下了騰格爾城,我滿心歡喜地驅馬率部返回古契,攝政王有令:“騰格爾城平民可教,放棄屠城計劃,自即日起,和古契、騰格爾有關的一切事務都交給楊寵將軍打理,辛苦。”
終於等到自主治理一座城池的機會了:父親、母親,孩兒終於能夠用事實證明你們的崇和思想纔是人間正道了!
記得任子遙曾經說過:“人生充滿變數,只有學會審時度勢才能隨機應變”,我只記得後半句卻忽略了前半句。在戰馬把我帶到了古契城外的時候,第六感再次出現並以極高的音量提醒我不要入城,我以爲考驗我隨機應變能力的時刻到了,便儘量抑制着內心深處的不安。我不知道,曾經被我親口下令屠城的古契就像鬼門關,我走進去就再也沒有機會活着出來了。
人生第一次見到如此令人髮指的奇特生物,這個世界上竟然真
有不死之身存在。在和覺羅向中原進行了記不起多少回合的戰鬥之後,我終於要爲沒有聽從第六感勸告的莽撞行爲負責了。
經過雨水的洗禮,我破土重生,卻徹徹底底地迷失了自己,之前一直信奉的崇和思想和信賴的第六感全部消失。現在的我形同覺羅向中原的傀儡,他說要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做出對華夏帝國不利的事情,就像任子逸說的那樣:我有良心。
是的,就算我已經被剝奪了繼續做人的資格,就算我已經被變成了唯覺羅向中原馬首是瞻的超自然生命體,就算我已經不記得什麼是崇和思想,就算我已經找不到第六感,我的良心還在!
在覺羅向中原的一系列操作之後,我終於作爲稻草人部隊的最高指揮官重返華夏帝國領土。這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抵抗覺羅向中原命令的我最想得到的機會,就像長期以來在龍驍身邊忍氣吞聲最後終於得到古契管理權的經歷一樣,只有得到了覺羅向中原的充分信任,我纔有機會回到在我心目中真正的戰友身邊!
“自加入神騎軍之日起,卑職當永遠服從國家利益、人民需求和將軍命令,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不倒戈、不逃逸、不惜死,將生命和靈魂毫無保留地交給華夏帝國,卑職之志,至死不渝!”從宣誓加入神騎軍的那天起,這段誓言每到夜深人靜便會出現在我的意識之中,我不喜歡龍驍,更不喜歡覺羅向中原……誰是戰友誰是敵人,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率領最新組建的稻草人部隊兵臨薩爾圖地區,方向的轉變只讓我慨嘆人生坎坷命運無常:曾經站在他龍驍的位置橫刀立馬揮師北向的人不正是我楊寵嗎?!
“忠君愛國”、“精忠報國”,實現我對祖國和雙親諾言的時候就要來了!
跨上戰馬,拎起二郎刀,我終於有機會向龍驍挑戰了。“青龍”對“白虎”,這應該就是我們的父親最想看到的畫面吧?
初登戰場,我並沒有強迫自己從頭到尾都不使用木屬力量,儘管我從來都沒有像此時此刻一樣迫切地希望可以證明自己強過龍驍。看着他拼盡全力也要阻止我前進時的樣子,我心軟了:這不正是我在古契城內面對覺羅向中原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決心嗎?
就算死也決不後退一步嗎,龍驍?從龍驍的複雜
的眼神之中,我感受到了他不遜於我的愛國之心,我想,是時候該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戰友站在一起了。
一直都覺得覺羅向中原少年老成,想不到他竟然能夠猜到我會違揹他的意志私自下令稻草人部隊撤退,稻草人部隊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後突然倒戈就是最好的證據。雖然我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麼方法,稻草人一定接受了這樣的指令:不論是誰下令撤退,你們都要向着聖華夏的方向前進!
看着盤旋在空中的金屬力量,我感受到了徹徹底底地絕望:不論是在將我視爲叛徒的木屬力量眼裡還是在將我視爲天敵的金屬力量眼裡,我都是他們必須要在今天除掉的人。
就像父親當年主動辭官一樣果決,我在意識到戰勢越來越對華夏帝國不利的時候做出了選擇:主動求死總好過被殺吧?
我不喜歡看起來和任子遙沒有任何區別的任子逍,但是我卻欣賞他的堅決,聽到了我的請求,只有他做出過將神箭瞄準我心臟部位的動作,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像龍驍和任子通一般地惜我生死,又怎麼可能將在地面之上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稻草人一網打盡呢?
“非要我跪下來求你嗎,任子通?!”說完,我不顧神騎軍白虎營將軍的尊嚴跪在了任子通的面前,將自己的背部完全暴露給了接到了覺羅向中原命令便喪失了人性的稻草人:“現在的我……橫豎都是一死了……”
任子通重情重義,自然不肯向站在自己一方的我出手,可是事關華夏帝國安危,一向頭腦冷靜的他終於還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權衡好了利弊。鬼斧刺進我心臟的瞬間,我看到了龍驍伸向我的援助之手,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救不了我了。
化作虛無之前的瞬間,曾經在神騎軍中的畫面同時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和龍驍一起訓練、和龍驍一起外出執行任務、和龍驍發生爭吵以致於幾乎刀兵相見、和龍驍一起對抗羅汗帝國侵略者、和龍驍一起摧城拔寨……想不到彌留之際,我的回憶裡竟然充滿了和龍驍在一起時的快樂,這是戰友之間的友情還是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我已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能夠在生與死的邊緣和之前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的最親密的戰友並肩作戰是命運對我最後的垂憐。
沒有爲龍驕流淚卻爲我流淚的龍驍,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稱呼你呢,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