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木嚴梓從京師來信,原定於本月就要出發前往山東,但卻因爲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耽誤了行程,雖然身子沒有什麼大礙,但卻承受不起舟車勞頓,所以只能在京師再將養上一陣子,婚期也只能延後,估計到達山東的時間最早也在深秋時分了。
得知木嚴梓生病的消息,朱平安的心中也甚是擔憂,但王承恩和木語菱也同時來了書信,叮囑朱平安不必過度憂懷,王承恩特意延請了太醫院的御醫爲木嚴梓診治,並提到目前病情已經穩定。而朱平安初到山東,局面也是剛剛穩定下來,萬不可爲此再在京師和山東之間輾轉。”“
如此一來,朱平安只能安下心來呆在登州,好在事務繁忙,對於木嚴梓的擔心和對木語菱的四年在繁雜的事務中暫時被沖淡了不少。
各衛指揮使的確定,讓軍戶士卒的心很快穩定下來,加上朱平安將收繳來的一衆衛所軍官的田地分配給普通軍戶,此舉更是博得了百姓和士卒的一片叫好聲。但隨之而來卻有不得不面對的難題,誅殺各衛所軍官雖然使得朱平安在短時間之內控制住了登州四衛的軍力,但卻面臨着一個巨大的後遺症,那便是登州土著豪強的對立。
衆所周知,原靖海衛指揮使林德遠、成山衛指揮使許茳、大嵩衛指揮使莫皋以及大多數千戶、百戶都是世襲的武官,他們的被殺。使得原本依附於他們的本地豪強人人自危,他們的手中還握有大量的侵佔軍戶的田地,也正是因爲如此,這些人對於朱平安的雷厲風行懷有深深的恐懼感。
劉澤清領兵在外,山東都司的都指揮同知蔡連升在離開登州之後下落不明,劉澤清一時間雖然鞭長莫及,但回到山東之後必然要展開報復。但如今,本地豪族能夠依賴的卻還有一個人,那便是就藩於兗州的魯王朱以海。
劉澤清和朱義海,便是王承恩在朱平安上任登州時。着意提到的兩個人。自從孫元化飲恨登萊之後。山東便處在這兩人無形的掌控之中。山東巡撫一職更替交織,文官集團漸漸在山東失去了實際意義上的掌控能力,而取而代之的正是劉澤清。朱義海雖然身爲藩王,不能干涉地方官吏的日常管理。更換死不能涉及權力邊緣半分。但他卻是如今山東的首富。這也是朱明王朝自永樂一來的“優良傳統”。
要說這朱以海的上位。還要“感謝“清軍的入寇。德王宗親被清軍擄走的消息傳到兗州,上任魯王朱壽鏞驚懼交加,竟然一病不起。時間不長便嗚呼哀哉。作爲其第五子的朱以海,原本是沒有希望繼承藩位的,但他前邊的四位兄長,不是一早亡故,便是無意藩位,唯一的一個身份地位年齡都高於朱以海的兄長朱以派,卻是奉命到濟南拜望德王時,遭了清兵的毒手,於是乎到了最後,卻白白便宜了朱以海。
清軍退走之後,崇禎得知朱壽鏞、朱以派的死訊,便在三月間封朱以海爲魯王。朱以海未曾繼承王位之前,便在兗州府士林中素有賢名,其人喜好詩詞書畫,性情豪爽好客,頗得士林推崇。繼位之後,僅是府中豢養的門人便有數百人,每日裡飲酒作賦,歡宴徹夜不息。
“其人喜好任用私人,尤其信任身邊的妃子、內侍的親眷,常常委以重任,是以這些人就算是魚肉百姓,即便是傳到魯王的耳中,也不過是一笑而已。再者,其人好奢華,尤其喜愛音律。但這卻不代表他放權不問,繼魯王位之後,他對自己的幾位兄長和侄兒甚是忌憚,特嚴令他們不得與外界接觸,動輒便是一頓懲處。除此之外,對於其他事務,卻是沒有什麼主見,包括各種產業都是交給了自己的幾名心腹去打理……”。
風塵僕僕趕到登州的周勉,特意向朱平安介紹朱以海其人的一些事情。時至酷暑,也是一年中最爲酷熱的時段,周奎命周勉這個時候風風火火的來到登州,便是爲了他心中的商業大計,這位伯爺想銀子已經是想的有些發瘋了。
這樣一來,可是將周勉給禍害的不輕。輕車簡從,一路奔波來到登州,整個人被曬黑了許多,山東地方畢竟比不得京師繁華愜意,朱平安又是對自己的享受不甚在乎的一個人,偌大的都司衙門竟然連權貴夏日必備的冰塊都沒有儲備。整個都司衙門的房屋都曝露在烈日的照射下,一進屋子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好在距離海邊不遠,不時會有海風吹拂過來,饒是如此,周勉也是汗透衣襟。
在路上的時候,便已經聽說了登州的腥風血雨,朱平安此次的動作,使得上百顆人頭落地,就連周勉也是咋舌不已,但也是因爲如此,登州的局面才迅速的安定下來。一路聽說了魯王府和山東都司衙門的震動,雖然明知道這位小爺在朝中自有權貴照拂,但周勉還是甚爲擔心,因此剛到山東,便立刻向朱平安說明有關魯王和劉澤清的消息,希望朱平安能早做準備。
“山東之利,無外乎三種,一爲土地,二爲鹽業,三爲海貿。這三種劉澤清和魯王無一例外的都插手其中,劉澤清手中有兵,魯王府有財,雙方互惠互利,這些年倒是合作的很是愉快。朱以海繼承藩位之後,其人心胸雖然狹窄,但同樣是視財如命,劉澤清作爲一鎮總兵,手握重兵,自然會跋扈一些,趁着朱壽鏞急病暴卒的實際,侵佔了不少原該屬於魯王府的生意,但朱以海卻是隱忍了下來,一直未見其又甚舉動。”
這些消息對於朱平安來說不算陌生,陰世綱與沈名先快速的將軍情處成立起來,整個機構告訴運轉,得到這些情報不算什麼難事。在周勉的心目中,鑑於朱平安在山東的發展,相比較而言,劉澤清的威脅更大一些,畢竟他是山東總兵,手中握有數萬之衆。朱以海不過是一介藩王,空有其名。
但朱平安的觀點卻與其恰恰相反,劉澤清此人不足爲慮,不過是一個喜歡投機取巧的軍鎮而已,麾下的人馬雖衆,其戰力和智商卻是不足一曬。倒是這個朱以海,將來卻有極大的隱憂。
唐王和魯王之爭,便貫穿了南明大半的歷史。正是因爲這些毫無意義的名分之爭,使得南明殘存的力量成爲了士大夫們黨爭的犧牲品,最後兩派人馬都無奈的走向了消亡,也使得本有希望再造大明的黃金時機白白溜走。
魯王朱以海,正是兩浙勢力推出來的旗幟。
不過,既然現如今魯王朱以海就在朱平安的眼皮子底下,那他將來就不要再指望將來會有什麼作爲了。衝着自己的老爹朱聿鍵,朱平安也不會給他爭奪天下的機會。
如今不僅是周勉提醒要小心劉澤清和魯王朱以海兩人,就連軍情處也得到了消息,登州的豪族諸如許家、莫家、林家、王家等已經派人到了兗州,求到了朱以海的面前,請他上疏朝廷,徹查登州四衛的事情,以期挽回損失,重新爭回豪族在登州的支配權。
相比較而言,處理這些人反倒是要小心一些,畢竟人數衆多,牽連甚廣。
朱平安正在思慮之間,親兵來報,登州海港碼頭外駛來五條西洋艦船,雖然遍佈火炮,但來人卻示意並無惡意,請求覲見新任登州副總兵朱平安,水師參將童萬鈞已經率軍在港口外嚴密監視,請大人過去看看情況。
朱平安呵呵一笑,轉頭對周勉說道:“這剛來登州不到月餘,便有生意登門,周大哥不妨隨我去碼頭一起看看吧!”
屋外依然是驕陽似火,一行人策馬疾行,這纔有了清爽的感覺。到得蓬萊城外的海港,周勉卻是不免有些失望。空蕩蕩的港口碼頭,除了士卒別無他人,沿海各線已經在登州都司衙門的統一指揮下,調撥銀子加固城防,架設火炮,但在周勉看來,這登州的港口還是更爲貼近軍港的配置,如果要以此來拓展商業,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海面上的船隻也是以水師的艦船爲主,不過多是老舊不堪,除此之外,連漁船都甚是少見。
到了碼頭的時候,童萬鈞已經帶着西洋船隊的一行人登了岸,岸上的士卒劍拔弩張,警惕的看向這一隊人馬。其中不少都是精赤着上身,露出古銅色肌肉的海上漢子,一看便知非是善類,還有幾個便是金髮碧眼的洋人,個子高的出奇,一個個指手畫腳,甚是驚奇的看着登州的海岸。
朱平安一眼便看到了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一頭褐色捲髮的洛佩斯,不由得哈哈大笑,“洛佩斯先生,你的消息很是靈通啊,我這前腳剛到山東就職,你就後腳跟了過來,難道是有大生意要介紹給我嗎?”
洛佩斯也是大笑連連,兩人便在衆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來了一個親熱的擁抱,後果便是嗎,朱平安險些被洛佩斯身上的體味薰得睜不開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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