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匆匆回到府邸,多鐸、阿濟格和霍五等人早已經在正廳等候多時。
一進門,多爾袞什麼話也沒說,便從腰間摸出一個金裸子丟給霍五,“這是本王給你的賞!”
多鐸和阿濟格則驚喜萬分,“怎麼,那何洛會答應投靠於咱們了?”
多爾袞嘴角顯出笑意,“應該差不離了。要說這何洛會可真是個人才,所獻三策,每一條都直插咱們的軟肋,這樣的人才要是不能爲我所用,還是儘早殺了乾淨。可笑那豪格,守着這麼一個俊傑卻不知道人盡其才,只是白白的便宜了我等啊!”
多鐸驚奇的回頭看看身後不遠處一臉謙恭的霍五,“你這奴才,雖斷了一條臂膀,可這腦子卻是分外靈光,要不說南人狡詐呢,果然所言非虛啊!”
霍五的臉上滿是笑容和自得之色,言辭卻是謙卑之極。“都是主子的洪福齊天,奴才不過是因勢利導,才促成了這樁美事,萬萬不敢居功!“
多爾袞讚許的點點頭,“先是命人和何洛會私下接觸,讓豪格得知產生嫌隙,接着讓本王趁虛而入,安排的確是天衣無縫。之前怪不得你向本王要了那麼多的何洛會和豪格的秘聞,卻原來是揣度人心啊!這件差使辦得不錯,先到鑲白旗任一個都統,你畢竟是南人,在旗中做事有些不便。等日後本王在漢軍旗幫你補一個缺,到時再委任具體的官職和職司。”
“奴才謝主子的賞!”霍五適時的磕頭謝恩。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厲的光芒。納古看在眼中,卻是情不自禁的身子一顫,連忙低下頭去,只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聊了一會關於何洛會的事情,多爾袞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眼見着大戰在即,皇太極又以兵事相托,多爾袞自然是日理萬機,忙的腳不沾地。
大軍眼看着就要開拔到錦州一線,如今糧草依然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寧完我負責聯絡新近剛剛成爲滿清屬國的朝鮮,命他們提供大軍所需糧食。並抽調精銳助戰。但朝鮮方面卻總是一再推脫,這麼多天過去,仍是未見有任何的動作,這不由得讓多爾袞有些惱怒。
崇禎九年。皇太極自立爲皇帝。建立大清國。命朝鮮覲見。但朝鮮方面確實態度強硬,天啓七年的“丁卯之亂”積攢下來的仇恨瞬間爆發出來,朝鮮表態世代侍奉於大明。絕不肯成爲滿清的屬國,也由此揭開了滿清攻伐朝鮮之戰的序幕。
崇禎十年,十萬清軍蜂擁涌入朝鮮,僅僅十二天便攻克了朝鮮都城,朝鮮國王李倧退守南漢城,明廷卻始終未派出兵馬支援,最後,李倧只得出城向皇太極請降,雙方築壇盟誓,朝鮮去大明年號,繳納大明所賜誥命敕印奉滿清正朔,每年歲貢,並奉二子爲質。此後朝鮮正式成爲滿清的屬國。史稱“丙子之亂”。
但朝鮮朝野卻始終涌動着濃厚的反清情緒。滿清爲滿足攻伐所需,常常向朝鮮索取糧草、軍資,朝鮮國內民不聊生,百姓負擔加重,自然是哀鴻遍野。也因此,從朝鮮王室、士大夫階層乃至庶民都對大明懷有極深的感情,暗中不斷的通過各種渠道與大明聯絡,並向大明提供糧秣軍資,希望有朝一日大明王師能馳援朝鮮,救民於水火。
這一次便是如此,朝鮮方面雖然答應了滿清的要求,但卻遲遲沒有動作,多爾袞也爲此很是憤怒。
“今日我已經入宮覲見,皇帝也知道了此事,已經責成英俄爾岱率五千精騎先期進駐義州,命朝鮮領議政、都承旨等大臣前往受審。另外還派遣了查布海爲‘查勘敕使’,前往朝鮮,責問朝鮮王室,今後便常駐朝鮮,以爲監督。英俄爾岱是議政大臣,更是咱們正白旗的固山額真,查布海也是咱們的人,這一次務必要令朝鮮全力配合。”
多爾袞又仔細思索了片刻,“朝鮮身處我大清之側,與明廷更是藕斷絲連。我已經向皇帝諫言,最好在朝鮮留駐一支兵馬,能控制住朝鮮大局,查布海此行也是我的建議。再者說,朝鮮與大明山東隔海相望,如今聽說是商賈往來不絕。咱們的勁敵朱平安便在那裡屯駐,遲早是心腹之患,咱們大清欠缺水師,想要渡海討伐山東是千難萬難,但卻要一定牢牢的守住朝鮮,一旦被朱平安趁虛而入,我大清便會腹背受敵,到時可就不堪設想了!”
多鐸和阿濟格兩人連連點頭。
多爾袞看了看霍五和納古,“你們也下去休息吧,本王等還要計議些軍機要事。你們都是從山東逃出來的,以後少不得要你們提供一些資情,到時本王再召你們來!”
霍五和納古這才退了出來。除了王府沒多遠,迎面飛馬趕來一人,正是霍五從山東帶來的兩名心腹之一。看到納古在側,欲言又止。
霍五不動聲色的讓納古離開,納古卻猶猶豫豫,霍五便有些不耐煩,“讓你走便走,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那東西可是貢品,你也省着點用,再過一些時日東西才能送到關外來,這一段時日老子也沒有存貨。總之是少不了你的便是。”
納古這才放下心來,心滿意足的告退離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心腹這才湊近了霍五,聲音中透露出無比的興奮,“大哥,家中來人了!”
……
十月底的時候,鄭家的船隊抵達登州,鄭鴻逵、鄭襲和陳鼎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鄭森也被朱平安大張旗鼓的請到了都司衙門。
見到鄭森的那一刻,鄭鴻逵等人總算安下心來,這麼長時間未見。鄭森的氣色還算不錯,看來朱平安雖然將其軟禁起來,但卻沒有虧待。
“大公子!”鄭鴻逵等人一揖到地。
鄭森點點頭,身後的一衆被俘的鄭軍水師軍官也都是有些尷尬。縱橫海上這麼多年,今日居然被主家用銀子贖了回來,這對於軍官來說也意味着一種羞辱。
楊德凱大步走進官廳,稟報朱平安,港口上的銀子已經點算交割完畢。朱平安這才哈哈一笑,對鄭森、鄭鴻逵等人說道:“事情已經辦妥,本官在衙門中準備了宴席。爲大公子和鄭四爺等送行。預祝一帆風順,諸位千萬不要推辭啊!”
鄭森冷哼了一聲,自從在海灘上被朱平安的兵馬生擒之後,這麼多的時日便一直被軟禁在都司衙門之內。與外界失去了一切的聯繫。每日裡便是讀書、飲酒。朱平安倒是登門拜訪過幾次,但鄭森卻都拒絕了見面。鄭森內心的驕傲,使得他根本不允許自己面對朱平安。
面對朱平安的邀請。鄭森果斷的一拱手,聲音卻是分外的冰冷。“多謝大人美意,離家數月,家中還有慈母倚門盼歸,森亦是歸心似箭,便就此與大人告別吧!”
鄭森此言一出,鄭鴻逵等人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沒錯,仗是打敗了,但主帥的氣度總還是要有的,今後的海上,登萊水師也將正式控制大明北疆海域,鄭家還有很多事情都要和登州打交道,鄭森此舉未免太不給朱平安面子了。更何況現在還是在登州,萬一朱平安動怒,再將其扣押起來,豈不是太不划算。
鄭鴻逵向前跨出一步,剛打算要向朱平安解釋一二。朱平安卻是笑着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沒有強留的意思,這……!”
話還未說完,官廳的門前便是出現了兩個身影。正是問詢匆匆自登萊水師軍港趕回來的施琅和劉國軒。
鄭森看到他們兩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倒是逍遙,在這蓬萊城中如魚得水,依我看,那乾脆就不要回福建了!”說完,拂袖便走。
鄭鴻逵等人頓時臉色一變,但攔又攔不住,只得眼睜睜的看着鄭森大步離開官廳。
鄭襲向朱平安告一聲罪,匆匆追了出去,施琅和劉國軒倒是沒想到鄭森會大發雷霆,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鄭鴻逵則是連連作揖,連稱抱歉,朱平安絲毫不以爲意,“曰漸公不必在意,大公子在登州呆了這麼些天,心中難免會有怨氣,這是人之常情。以後山東和福建共掌南北海疆,合作的機會還多得是,還請曰漸公回去之後代我向鄭總兵賠罪,這次的確是晚輩得罪了!”
朱平安這一番話,讓鄭鴻逵的心裡是連連嘆氣,他和鄭森差不多的年紀,但爲人處世卻是天差地別。
朱平安指指施琅和劉國軒,“當日曰漸公初來登州,本官便向您討要過施琅,這孩子爲人憨厚,性格直爽,甚是對本官的脾氣,如今,曰漸公就要返回福建,本官便覥顏再次開口,不知道曰漸公能不能割愛呢?”
鄭鴻逵聞聽此言卻是一驚,不由得仔細的看了看施琅和劉國軒,“這小子究竟有何過人之處,不就是精通水戰嗎?這樣的人在我鄭軍水師車載斗量,朱平安卻偏偏看上了他,居然兩次開口討要,究竟是何目的?”
但鄭鴻逵卻是沒有敢答應下來,朱平安越是討要,他便是越發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實在是抱歉,這施琅的父親和兄弟如今都在福建衙門中任職,倘若我擅自做主將其留在了登州,到時也沒辦法向其家人交代,這……!”
朱平安沒理會鄭鴻逵,而是直接問施琅,“你呢,是個什麼意思?願意留在登萊水師嗎?”
施琅卻是爲難的很,說實話,這一連數月間,在登萊水師中廝混,倒真是結交到不少的熱血少年,尤其是每日裡都到講武堂去旁聽。孫和鼎、張濤等人的課程讓他大開眼界。而登萊水師的主官童萬鈞也是對他疼愛有加,平日裡便是邀請了他和劉國軒住在他的家中,晚間便將自己的海戰經驗傾囊相授。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塊散發着巨大吸引力的磁石,不斷吸引着施琅。
“我還是要回福建去!”想了半晌,施琅咬着嘴脣回答道,雖然這個回答讓朱平安不免有些失望,但他還是笑了笑,“本官絕不勉強你的意願,日後還有機會,登萊水師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
施琅和劉國軒兩個人也沒了精神,無精打采的跟在鄭鴻逵、陳鼎的身後出了都司衙門。
迎面卻是一名老者疾馳而至,到了近前,翻身下馬,赫然便是童萬鈞。
“施家小子,劉國軒,你們要走?”童萬鈞氣喘吁吁的問道。
施琅和劉國軒彼此對視一眼,眼眶略有些泛紅。
童萬鈞跺跺腳,也沒說什麼,而是徑直從懷中摸出一本書冊來,交到施琅的手中。
施琅和劉國軒仔細一看,封皮上卻是四個大字。“水師紀略”。
“此冊是老夫當年跟隨孫元化大人時,得孫大人教授,並記錄了多年來的所學所思,今後便交給你們兩個,回去以後仔細研讀,萬萬不可將其束之高閣!”
施琅和劉國軒再也忍耐不住,眼淚順着臉龐悄然滑落,兩人徑直跪在了童萬鈞的面前,連連叩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