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大驚之下,強身上前,卻是砍出兩刀,直奔那兩名女子手中的腰帶,“嗤嗤”兩聲輕響,腰帶應刃而斷,兩名女子用力過猛,身形同時向後一跌。
鄭森的親兵都是跟隨鄭家父子多年在海上拼命的角色,部分人甚至是兩代爲鄭家賣命,此時見到將主有難,還沒等鄭森發話,便是刀劍齊上,將兩名蒙古女子砍成了肉泥。
此時,只剩下緊緊鎖住鄭芝龍雙手手臂的那名女子,看到同伴被殺,那名女子倉皇的向後一退,卻是直接跌倒在身後的大牀上。
鄭森顧不得理會她,趕忙上前查看自己父親的景況。鄭芝龍此時總算還保有一絲呼吸,但臉色蒼白灰敗,嘴角都是掙扎時留出的口水,已經陷入到昏迷之中。總管後腳進來,見到這種情勢,雙腿一軟癱倒,但隨即爬起來,飛奔着去找王府的醫官。
鄭森將父親交給心腹親衛照顧,自己執刀向那名蒙古女子看去,那名女子的衣服早被撕扯的不成樣子,看到一羣如狼似虎的男子逼近。那女子卻是勉強用衣物遮擋住自己的胸口,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
鄭森還沒有開口問話,那名女子已經閃電般的抽出鬢邊的一根金釵,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鄭森大吃一驚,飛身上前,但那名女子卻是已經全身抽搐,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門口傳來一聲驚呼,回頭一看卻是鄭鴻逵、陳鼎、施福聞訊匆匆趕來,“大官。這是出了……?”三人一看殿中的情形,卻是目瞪口呆。
鄭森略一抱拳,“叔父、陳先生、施將軍。我軍進軍至均縣,接手東兵撤軍之後的地域。行至羊皮灘時,大軍半渡之際,卻忽然遭到東軍重兵圍堵,我部傷亡慘重,不得已向谷城撤退。沿路聽到消息。我軍諸路人馬都遭遇到大批東軍的圍攻,兵力之多,遠遠超出咱們所掌握的情資。現在,樑立、黃廷等將軍都在節節抗擊。但東軍來勢之猛烈,超乎想象。所以,我這才疾馳回襄陽,想請父親定奪!卻沒想到,剛入城。卻遇到了這等事情!”
鄭鴻逵三人悚然而驚,“怎麼會這樣,我等一直在勸諫侯爺對東軍多家提防,侯爺雖然不以爲然,但也派出大批的哨探前往探聽東軍的行動,既然東軍有如此多的兵馬進入湖廣,爲何咱們沒有一點的訊息傳來?”
鄭森黯然的搖搖頭,對於這樣的變化和情況,他也是一頭霧水,不得而知。
“東軍有多少兵馬?兵分幾路?統兵主帥是誰?”施福是武將。因此馬上提出這樣的問題來。
鄭森搖搖頭,“都不清楚,我軍猝然受襲,清軍炮火猛烈,繼而便是步卒強攻,倒是未見諸多的騎兵。旗號混雜,其中卻以綠色龍紋戰旗居多,八旗、漢軍營何嘗有這樣的戰旗,小侄也是詫異萬分。僅是小侄所部正面面對的敵軍便至少有三萬之衆,聽樑立等將軍所言。他們遇到的東軍都在此數左右,算起來,正面之敵至少會有十萬!”
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誰也沒有想到。清軍竟然會動用如此打的規模突襲湖廣。現在看來,所謂的使者求和,劃江而治,共擊朱平安不過是多爾袞的疑兵之計,他的真正目標其實就是湖廣,就是江南!
最爲頭痛的是。清軍的突襲已經打亂了鄭軍之前的部署,前線各部在清軍的猛攻之下,現在已經陷入到一定的混亂之中,偏偏此時襄陽王府內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醫官匆匆趕來,幫鄭芝龍診治一番後,鄭鴻逵迫不及待的問道:“侯爺的傷勢如何?”
醫官鬆了一口氣,“侯爺請放心,將主並無嚴重外傷,主要的傷勢還是在於脖頸上的勒傷和淤痕,窒息時間過長,將主需要長時間的靜養。目前處於昏睡之中,何時能夠清醒,這個下官也沒有把握!”
施福頓時跳了起來,“當前這種情勢,將主不能主事,咱們這數十萬大軍如何調遣?速速想辦法將將主救醒,不然小心你的腦袋!”
“下官自當全力施爲!”醫官頂着一腦門子的冷汗匆匆前去開藥方救治。
衆人思忖片刻,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鄭森。鄭鴻逵咳嗽兩聲,“大官,如今事態緊急,乃是我軍和我鄭家生死存亡之際,將主又變成這幅模樣,軍中不能一刻無人主事啊,你是將主嫡子,又在軍中掌兵多年,深得各部將領信服,莫不如便由你暫時執掌兵權吧!”
鄭森一皺眉頭,剛想推辭兩句。
但雜亂的腳步聲卻是打斷了他的話語。一名親兵頭目氣喘吁吁的跑進來,還沒回話,施福卻是叫喊起來,“不是讓你去捉拿東軍的使者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諸位大人,標下奉命前去捉拿東虜的使者,到了驛館卻發現,他們卻是已經人去樓空。聽驛卒說,唯有使者楊士聰在房中,便闖入房中查看,那楊士聰卻是早已經氣絕身亡,據標下驗看,他是被扭斷了頸骨,手法乾淨利落!”
“奶奶的!金蟬脫殼!”施福當即喊叫起來,“城門已經封閉,這些個韃子一個也出不去,我這就派人大索全城,說什麼也要抓住這些韃子千刀萬剮!”
陳鼎的眉頭緊鎖,悠悠說出一句話來,“恐怕沒那麼簡單,也須這些韃子根本沒打算出城呢?”
鄭森等人一驚,還沒等陳鼎說出自己的想法,腳下的地面卻是忽然傳來了輕微的顫動,亭臺樓閣的上的一些塵土簌簌而下,讓衆人也是一陣頭暈目眩。待到擡起頭來,衆人都是變了臉色,適才陳鼎的話加上這些不同尋常的震動,已經讓衆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情。
鄭森也不說話,擡腿便往王府後院跑去,衆人緊緊跟上。昔年的襄王喜歡鑽研天文數術,曾大興土木修建一座高達十餘丈的觀星臺,便是整個襄陽城中也是最高處的所在,現下卻成了觀察襄陽城內態勢的最佳去處。
所有人氣喘吁吁的登上觀星臺最頂端,齊齊的向着東北方看去。元末年間,朱元璋麾下大將鄧愈奉命對襄陽進行擴建,不禁重修了始建於南宋年間的雁翅城這座襄陽的附城,而且又新修建了一座與之相連的角城,取名爲新城灣。明初洪武年間,由襄陽大北門至東面長門又擴大了新城灣的面積和規模。由於新城灣靠近漢水,因此便成了糧船的彙集之所。新城灣城內也成爲襄陽的屯糧所在。
鄭家大軍佔據襄陽之後,軍糧補給便都集中在新城灣城內,從襄陽運往前線各部,是襄陽城內最緊要的地域。
但現在,新城灣的方向卻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將整個襄陽東城都照的亮如白晝。看到這火光,衆人的心中都是猛然一沉。韃子的使團原來最終的目標就是這裡。
“完了、完了”,陳鼎作爲鄭芝龍身邊最重要的謀士,自然深知新城灣對於鄭家大軍的重要意義。回頭一看,衆人的臉上都是沒了血色。
“大公子!”鄭鴻逵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千鈞一髮之際,您要拿個主意啊!”
鄭森如今不過二十出頭,雖然久經戰陣,但哪裡統籌指揮過全軍的事務,加上驟逢大變,一時之間也是沒了準主意。
施福總算是鄭芝龍身邊的老臣,還沒有完全亂了方寸,此時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尊卑,當即大聲呼喝起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此時,我襄陽城中應該全力緝拿韃子細作,不惜一切代價救火,能保住多少存量便保住多少,急令後軍和南京戶部、兵部,全力向湖廣運送軍糧補給。還要命令前沿各部,後隊邊做前隊,前鋒諸部殿後,火速向襄陽一帶靠攏。再有,便是命人通知何騰蛟、袁繼鹹、萬元吉等部,向襄陽一帶增援纔是啊!”
鄭森這才恍然大悟,“施將軍所言極是,速速傳令下去,依計施行!”
衆人惴惴不安的前去傳令,鄭森這才穩住心神,火速來到鄭芝龍的書房,將兵符令箭等物保管起來。又派出自己的心腹之人前往嶽州府一帶,通知鄭芝豹所部向襄陽靠攏,這個時候,還是鄭家的嫡系兵馬留在身邊才能讓人安心。
但接下來,襄陽城中卻是變亂疊生。清軍的奸細已經滲透到各個坊市之中,不斷的防火、殺人,鄭家各部手下的將官一個時辰之內便有數人遭到襲擊,就連鄭軍水師的營寨都被點起了熊熊大火。雖然未能蔓延成大的火勢,卻是造成了水師的混亂,自行踐踏,艦船驚慌失措的閃避,整個襄陽城外的水師各寨一時之間無法收拾。
然而就在此時,額爾登卻率領着一百多名麾下的死士趁亂對襄陽王府發動攻擊。在四周點起火勢的同時,死士們翻牆而入,見人就殺,險一險便殺到王府的後院,也幸得鄭森在府中坐鎮,這才逐漸穩住了局面。
等到天光放亮的時候,額爾登和一百餘名死士才被斬盡殺絕,但整個王府中已經是屍橫遍地,連帶着消息和命令的傳遞都大打折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