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安慶城已經百孔千瘡,尚可喜的被殺讓博洛勢如瘋虎,在這之後,他催動着清軍毫不停歇的向着安慶城發動連續的猛攻。
安慶城原本儲備不多的彈藥、滾木礌石等守城物資很快被消耗一空,接下來便只能和清軍進行殊死的肉搏戰。
樅陽門和集賢門相繼失守,清軍大舉入城,黃公輔、劉肇基和虎大威遂率領明軍展開巷戰。歷史上的安慶屢經戰火,因此防守體系及其完善,急切之下,清軍卻是難以迅速得手,只能在城中和明軍展開一街一巷的爭奪。
因爲多爾袞的一紙詔書,剃髮令開始執行,也正是因爲“留髮不留頭”的殘酷,也使得城中的百姓奮起反抗。
吳三桂麾下大將夏國相攻陷集賢門之後,大喜過望,立刻率軍向城中突進,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僅是攻上城頭之後,從城頭下到城內的門道上邊遭遇到了猛烈的反擊。一大羣看不清是什麼服色的民壯揮舞着鋤頭、鐵錘便愣是讓清軍遭受了不小的損失。等到好不容易從馬道上突入城內,這才發現,原來剛剛入城的清軍在北正街和德寬巷便陷入到了苦戰之中。
街巷只有這麼寬,清軍雖然人多勢衆,但在這並不寬闊的街巷中卻只能一步步的前進,每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幾乎使用屍身來才能保證向前的攻擊態勢,即便是夏國相這樣的沙場宿將也不由得肝膽欲裂。
夏國相不斷的派人前往城外吳三桂處報告,請求大軍從後支援。讓博洛和吳三桂都是吃驚非小。明明已經拿下了兩座城門,大軍都在興高采烈的入城,怎麼這守城戰依然如此的激烈。前方的入城部隊不斷在向中軍請求支援,反倒是像這守城戰剛剛打響一般。
看着吳三桂手忙腳亂的調派兵馬,博洛的臉上頓時籠罩上一層怒氣。這還僅僅是安慶而已,要是攻打南京還不得難於上青天嗎?鄭芝龍的大軍早已跑的沒了影,這黃公輔卻是死死的據守安慶,原先明人一戰即潰的作風哪裡去了,怎麼變得如此的難纏!
正在怒氣填胸之際。卻聽到方光琛向吳三桂建議將小型火炮配置到前方兵馬手中,以火炮轟擊開路,加快攻城進度。博洛立刻變得怒不可遏。
“這成何體統!”博洛怒吼道:“一座小小的安慶。竟讓二十多萬大軍躑躅不前,他黃公輔手中不過兩萬殘兵和數萬百姓,巷戰竟然也要動用到火炮開路,這以後的戰事還怎麼打!”
“你們綠營不行。便換八旗精銳上去!本貝勒手中還有兩千多白甲和一萬正藍旗和鑲藍旗的旗丁。統統派遣上去,由集賢門入城,也讓你們綠營的士卒看看咱們八旗是怎麼打仗的!”
吳三桂和一衆漢軍將領互相看看,雖然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氣,但誰也沒有辯解什麼,其中部分人還存了隔岸觀火看好戲的念頭,當即便齊齊的下跪請罪。任由博洛將自己麾下的大將鑲藍旗的固山額真格圖肯派了上去。
兩藍旗精兵的加入,尤其是白甲精兵的加入讓攻城一方如虎添翼。不得不說,白甲精兵的確是名不虛傳。至少現在,八旗的真正精銳還保持着相當水準的戰鬥力。在格圖肯的率領下,清軍很快攻佔了北正街和德寬巷。
但前邊傳來的傷亡數字卻也令格圖肯大吃一驚。僅在這兩條街巷,兩藍旗便付出了兩百多人的傷亡,這可是實打實的八旗精銳,格圖肯不禁心中肉疼,就憑這樣一個戰果回去之後,恐怕博洛也很難接受。
大街小巷屍積如山,其中城中的老弱婦孺也不在少數,格圖肯看着這樣一幅情景,不禁頭皮發麻,但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想要臨陣退卻卻是不可能的。這其中還包含了博洛想要和新組建的綠營一較長短的心思,格圖肯自然不能半途而廢,要不然,讓博洛的面子往哪裡放。
黃公輔的所在便是安慶的知府衙門,安慶知府皮應舉以及安廬巡撫黃配玄都在這裡聽用。崇禎八年和十年的時候,張獻忠曾經兩度率領大軍進攻安慶,希望以這裡爲突破點,進而大舉攻略江南,但兩次都無功而返。這也全考了皮應舉和黃配玄兩人在安慶的經營和修葺,正是他們的功勞,纔將早已破敗不堪的安慶城重新加固起來,形成了完整的防禦體系。但這一次,在清軍的炮火面前,安慶城已經難逃失陷的厄運了。
滿身浴血的虎大威從北正街防線退卻下來,剛剛在親兵的攙扶下走進知府衙門,黃公輔等人便從裡邊迎了出來。
虎大威身上大小七八處傷口,雖然都經過了包紮,但鮮血還是滲透出來,看到黃公輔身子一軟,徑直癱倒在地上。“振璽公!清軍八旗精兵上來了,城池已經守不住了,您快走吧!”
黃公輔面色平靜的攙扶起虎大威,“你已盡力了,在這裡安歇片刻,本官早已命劉肇基準備了船隻,你們便從鎮海門沿水路離去吧!”
“那振璽公你……?”
黃公輔一笑,繼而搖搖頭,“當日閣部在時,本官便已經決意與安慶共存亡,如今堅守半月有餘,本官總算不負所托,是時候兌現當初對閣部和百姓的誓言了!”
虎大威大哭不止,“振璽公不肯離開,我虎大威自當相陪,我大明崇禎、義興兩朝內亂不止,干戈不斷,願爲大明捨死忘生的臣子卻是少之又少,振璽公有此宏願,大威願生死跟從!”
說完,虎大威猛然推開黃公輔的攙扶,挺起佩刀,轉身便又大步走了出去。
此時,劉肇基派出的心腹等人已經趕來催促,請黃公輔等人速速趕往鎮海門會和,一同出城。但黃公輔卻是將黃配玄和皮應舉託付給了來人,自己卻是大步走進了知府衙門的正堂,端坐於其中,再不肯出來。
劉肇基的心腹從人無奈只得請黃配玄和皮應舉儘快上路。黃配玄和皮應舉兩人相視一笑,齊齊衝着正堂之上的黃公輔俯身行禮,一衆人等這才匆匆的趕了出來。
但走了不過幾道街巷,劉肇基的從人卻是怎麼也找不到皮應舉和黃配玄兩人的蹤影,不禁焦急萬分。
安慶城雖然也有內城,但卻年久失修,內城的城牆早已是百孔千瘡,清軍很輕鬆便突破了這裡,向着知府衙門進發。
通往知府衙門的十字大街還算寬闊一些,能容得下六匹馬並排而行。但前面的清軍剛剛踏上這條長街便停下了腳步。
格圖肯心中焦急,縱馬來到前面,擡眼向前看去,長街的另一端,卻是被一羣人死死的堵住,看人數,也不過才五六百人。其中有明軍士卒,還有各色的百姓,但卻無一例外的將仇恨的眼神透射向面前的清軍。
“發什麼愣!”格圖肯舉起馬鞭便是一陣揮舞,“貝勒爺還等着咱們的消息,再多耽擱一刻,少不得還要吃苦頭。不過是些明人的殘兵敗將,有何可猶豫的,給老子向前衝!”
清軍的洪流開始緩緩向那拿數百明軍和百姓涌過去,在清軍看來,安慶城堅守到如今,眼前的這區區數百人已經不足一提,他們就像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孤島,在清軍的疾風暴雨之下,眨眼之間就要沉沒。
格圖肯縱馬衝在最前面,他的眼神已經落在了明軍人羣中一個身着鎧甲的明軍將領身上,那人身材高大,在人羣中甚是引人注目,但身上卻是血染徵袍,旁邊還有親隨相扶,顯然是受傷不輕。看到哪明軍將官,格圖肯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興奮。
從入城開始,短短的一天光景,麾下這八旗精銳便折損了一千多人,其中還包括了四百多寶貴的白甲精兵,這在格圖肯的征戰歷史中是從未遇到過的事情。因此,格圖肯迫切的希望以赫赫的戰功來洗刷部下傷亡如此巨大的損失。
一條長街,看似遙遠,但縱馬之下,卻轉眼即到。戰馬吞吐着陣陣的白氣,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主任內心的焦灼和狂躁。
人借馬力,格圖肯高高的舉起手中的狼牙棒,在他看來,這一下便能將眼前的明軍大將砸成肉泥。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高大的明軍將領卻在他之前首先有了動作。右手輕輕提起,雙腳在地面上猛然一跺,看似虛弱的身軀忽然之間衝着格圖肯猛撲過來。
一個雄健的身軀傾盡全力的衝過來,就連戰馬似乎都感覺到吃驚,不由自主的擡起雙蹄,那明軍將官卻是狠狠的撞在了馬腹之上。耳中只聽到戰馬的一聲悲鳴,格圖肯搞搞揮起的狼牙棒也沒有用武之地,整個人頓時被戰馬掀翻下來。
還沒等落地,一道勁風卻似撲面而來,格圖肯嚇得魂不附體,倉促之間一個就地打滾,就連狼牙棒也丟了出去,這才險險躲過了致命的一刀,饒是如此,臉頰上還是被刀鋒輕輕蹭過,一片連着血肉的麪皮被削了下來。
格圖肯驚出一身汗漿,顧不得臉上的傷口,後退好幾步,擡頭看去。
那明軍將領卻是杵刀在地,口中鮮血狂噴,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格圖肯,眨眼之間,卻是轟然向後倒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