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正色道:“孟公子此言差矣。此次遊戲看似是我功勞,但從開始到現在,若無你庇護,若無你帶領,若無你團結,我們豈能走到現在?獎勵的竹馬,就歸伱了。你可不要推辭,你若是出了事,我們隊伍也就散了。”
孟懷川道:“這……我們這麼多人,只有你自己得了獎勵,我要是拿走……”
“沒什麼,我從小在侯府外野慣了,這些遊戲都玩過,並不怕這些。”
好運生說着,將馬頭竹竿塞給孟懷川。
孟懷川接過,用力點頭道:“既然你如此盛情,我就不再推辭。等出了萬象圖,有什麼事,直接找我。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全神都的花樓姑娘不准我進門。”
一旁的沈小衣白了孟懷川一眼。
“老狼老狼幾時了?”所有孩子大聲喊道。
衆人急忙閉嘴,靜靜等待。
“午初了。”渾厚的聲音響起。
“到家了!”芳芳拉着李清閒的手,笑嘻嘻向家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李清閒站住,望向身後二十三人。
“怎麼樣,敢進來嗎?”
“沒什麼不敢的,要那啥大家一起那啥。”宋白歌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可就是不敢說“死”字。
“家裡總比外面安全。”王不苦道。
其餘人看了看死人一樣的侍衛,看了看寂靜的院子,再望向霧氣瀰漫的街道,望着死氣沉沉的城市。
“我還是跟着葉寒吧。”關洲道。
“進去吧。”
衆人搖搖頭,跟着李清閒,走進大門。
李清閒拉着芳芳的手,全身緊繃,緩緩前行。
入門是寬闊的大院子,道路兩旁苗圃矮樹,綠草黃葉,與外邊完全不同。
正前方沒了白樓,取而代之的是大門緊閉的正堂。
正堂大門貼着兩幅年畫,一幅年畫上是遍佈羽翼的紅色怪龍,另一幅年畫上則畫着四張臉的紅衣小孩子戲水。
突然,所有人全身僵硬。
就見年畫輕輕蠕動,怪龍與四面孩童的眼珠轉動,齊齊望向衆人。
微涼的清風捲起,拂過衆人的髮梢、衣角。
所有人冷汗直流,一動不動。
芳芳向年畫揮揮手,道:“是哥哥回來了,他們都是哥哥的朋友。”
年畫上的眼睛停止轉動,恢復原貌。
芳芳拉着李清閒的手,向東屋走去。
“母親不是住在西院嗎?”李清閒問。
“沒有啊,母親一直住在東院。”芳芳道。
李清閒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但腦海浮現詭村五娘娘廟的佈局,東院沒人,詭母就住在西院。
兩人跨過東院門。
熟悉的屋子迎面而來,牆壁、階梯、柱子皆漆黑如墨,屋頂瓦片暗紅,只看一眼,心頭便沉甸甸的。
詭村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西瓜、豬頭、剪紙、福倉、喜蛋、送信人、詭名樹……
李清閒深吸一口氣,緩緩向前走。
正午的陽光被霧氣遮擋,暖暖的,淡淡的,連帶房屋的陰影也淺淺的。
李清閒踏上木梯,脫下鞋子,走到門檻前。
芳芳鬆開手,邁着小短腿蹦蹦跳跳衝進去。
李清閒望向前方。
漫天燭臺懸空漂浮,白蠟燭嗶嗶啵啵燃燒,照得屋子裡一片大亮。
白燭紅火下,大紅石榴紅毯鋪開,一直鋪到深處的紫葡萄紋黑布簾下。
看着熟悉的地方,李清閒心跳加快,咬了咬牙,邁過門檻,進入屋子。
“娘,哥回來了!”芳芳大喊。
“啊?我的寒兒回來了?”柔柔軟軟的聲音從黑布簾後傳來,聲音中充滿了期待與驚喜,甚至帶着一絲絲緊張。
就見黑布簾如水一般,波紋盪漾,波紋中心,兩隻白胖柔軟的手臂伸出,不斷延長。
“我兒,讓娘抱一抱。”
李清閒無奈站在原地,門外的衆人看到這一幕,頭皮發麻。
幾個人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這可是真正的詭!
“孩兒拜見母親!”李清閒彎腰鞠躬。
“我的好大兒……”
兩隻大手伸過來,不由分說,抱起李清閒。
李清閒一臉生不如死。
衆人原本心驚膽戰,但看到李清閒那麼大的人,被大手抱起,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怪異感。
不能笑,笑了就得死。
“母親,孩兒已經長大了。”李清閒一個勁給芳芳使眼色。
芳芳笑嘻嘻道:“我也想讓娘多抱抱哥,娘可想你了,老在我耳邊唸叨你。要不是擔心你,早就去找你了。”
李清閒哭笑不得,看來這詭母還挺爲自己着想的。
“你這些天都做了什麼?跟娘說一說。”溫柔並微甜的聲音從黑布簾後傳來。
衆人心道,若只聽聲音,一定會以爲這是一位溫柔端莊的中年女子,讓人忍不住想要陷入其中。
李清閒輕咳一聲,道:“朋友們都在外面,咱們邊吃邊說。”
“讓他們等着,娘就想跟你聊天。”詭母聲音依舊溫柔。
李清閒心知逃不過,只得道:“那天好運生害了咱們母子後,我們便在黑燈司的帶領下,回到神都。之後……”
李清閒如實講述自己的一些經歷,包括被元王世子唐恩炫和好運生聯手陷害,包括馳援北晨城,然後生日宴上反擊唐恩炫,接着說了參與命戲、去北昌縣抓捕冥山亂黨、攻伐刑部以及最後八品青雲試高中鰲首。
“不愧是我的好大兒,竟能高中八品鰲首,好!好!好!”
詭母的大手輕輕搖晃,李清閒面無表情。
“哇,哥你好厲害!”芳芳滿眼小星星。
詭母嘆息道:“你看我這記性,竟忘記你的生辰了,你中了鰲首,我也沒送你什麼。”
李清閒忙道:“母親切勿掛懷,能見到您和芳芳,我就心滿意足了。您的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禮物。”
“這孩子,跟誰學的,嘴這麼甜?”詭母的聲音穿過黑布簾,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她笑盈盈的模樣。
“都是實話。”李清閒道。
過了一會兒,詭母嘆了口氣,道:“你又過生辰又中鰲首,娘也不能空手見你。這樣吧,將你小時候玩的撥浪鼓拿過來,娘幫你修一修。以後遇到禍事,晃動撥浪鼓,娘就知道了。”
李清閒無奈,只得從乾坤鐲中取出當日在詭村撿到的撥浪鼓。
撥浪鼓飛入黑布簾,不一會兒,便飛回來。
衆人望去,就見那撥浪鼓與尋常不同,像是一個人的圓滾滾的白肚子,紅色皮繩連接的兩個鼓棰耷拉着,赫然是兩個小白色骷髏頭。
鼓錘握把,竟是人的兩條腿骨並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