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波特白突然上門邀戰讓莫尤感到莫名其妙。
那麼葛兒在酒店裡的出手行爲,則是讓莫尤察覺到了端倪。
從那一刻起,莫尤每一次的行動,都是建立在也許還有其他十二地支成員參與的前提之下。
所以在電梯前的走廊上,莫尤斬斷葛兒手掌之後,並沒有趁勝追擊。
這個決策,是爲了保留葛兒的實力。
如此只要等黑色菌絲髮育完成,葛兒就能成爲一枚合格的暗棋。
後面波特白的及時到場,以及讓葛兒自覺退場的行動,更是在某種意義上幫莫尤完成了一波助力。
莫尤對此喜聞樂見,便像是一位良好市民般,真心實意配合着波特白的安排。
如果說莫尤還有第二位要感謝的人,那麼無疑就是躺在地上的這位行事光明磊落的三星級恐怖分子獵人了。
否則莫尤多半要在「不明情況」的處境裡去面對超過一半的十二地支成員們的突然發難。
那樣的發展,就算莫尤擁有「顯現氣量」所帶來的超高容錯率,也絕不可能做到像現在這樣輕鬆。
正是有所提防,莫尤才能如此完美的處理來自克魯克、銀達、薩秋、米哉斯頓的聯手偷襲。
在此前提之下,也才能完美髮揮出葛兒這枚暗棋的底牌價值,一經掀開,便輕而易舉解決掉了克魯克。
面對來自「同伴們」的質問,中了鏡花水月的葛兒自然不可能給予迴應。
而米哉斯頓他們雖然聽到了莫尤感謝葛兒的說法,但也不可能草率的將葛兒直接定義成內鬼。
尼特羅所下達的特別指令,並沒有嚴令要求所有十二地支成員都要參加。
在給予足夠自由的選擇權的同時,這項特別指令的行動內容,也沒有在明面上要求衆人需要通力合作。
大抵意思就是你們樂意怎麼來就怎麼來。
這種浮於表面的做法,相當於是尼特羅自我介紹的名片了。
因爲尼特羅這個人……
是個只要覺得有意思就什麼也幹得出來的人。
所以他特意在指令內容裡營造出一種似有若無的競爭表象。
以至於就算他本人沒有在現場直接給一衆十二地支發佈指令,但那種深入人心的形象,卻自然而然的在十二地支成員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個特別指令的啓動,需要得到至少一半十二地支成員的響應。”
“沒錯,老夫認爲至少需要六名十二地支成員的通力協作才能完成這項針對莫尤的行動指令。”
“難易度不用多說,當然是A級。”
“你們可要好好加油。”
於是十二地支成員們在接受指令之後,壓根就沒有合作的意思,也因此沒有在準備時間內去商議行動計劃,而是各行其是。
葛兒選擇在酒店電梯裡偷襲莫尤。
結果慘遭失利,甚至丟掉了一隻手掌。
這種情況,葛兒必須爭分奪秒去醫院將斷手接上。
所以在克魯克他們的認知裡,葛兒相當於是出局了,又怎麼可能想到葛兒會突然折返,不惜放棄接續手掌,也要回來繼續戰鬥。
然後針對的目標竟然變成了克魯克……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沒有從葛兒那裡得到迴應,銀達幾人基本認定葛兒是被操作系能力控制了,同時暗自心驚於莫尤的精心安排。
不僅能在這種處境裡冷靜應對他們的聯手攻勢,還能有所預見性的利用葛兒去完成一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戲碼,讓本該在「偷襲位」上的克魯克慘遭偷襲,繼而瞬間出局。
場內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相較於銀達、薩秋、米哉斯頓三人下意識繃緊身體的反應,莫尤可謂是冷靜從容。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莫尤以一人之力包圍了銀達他們三人。
“波特白說只要能打贏他,就會將一切如實相告。”
莫尤率先打破沉默氛圍,眼角餘光瞥向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波特白,平靜道:
“但如你們所見,他現在別說開口說話了,恐怕連保證正常呼吸都很艱難吧。”
話到此處,莫尤刻意停頓了一下,以便觀察一下銀達幾人的反應。
見他們三人皆是凝眸不動時,便繼續道:“我的意思是……你們有誰能夠代勞一下,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
隨着莫尤的話音落下,場內又是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銀達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薩秋微微低頭咳嗽,地上有些許血跡顯現。
米哉斯頓蹙了一下眉頭,而後緩緩舒展開來。
“由我來解釋吧。”
他說話時,向前走出了好幾步,看上去就好像是爲了能讓莫尤清楚聽到他的話,所以纔將距離拉近一點。
實際上卻是爲了讓自身「站位」能夠更貼近銀達和薩秋,如此纔能有一個合力作戰的基礎。
這種小心思能否在之後產生價值,米哉斯頓不清楚,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製造價值的機會。
用解釋的行爲去自然而然的掩蓋其中意圖,米哉斯頓沒有得寸進尺,而是適時停下腳步,看向莫尤解釋道:
“數天前,會長下達了一個特別命令,命令內容是要求一半的十二地支成員在9月9號這一天,對你展開以控制爲目的的行動。”
在這一句簡單明瞭的解釋之中,米哉斯頓仍然傾注了少許心思。
他將「指令」更改成了「命令」。
又將「至少一半十二地支成員」的信息更改成「要求一半的十二地支成員」。
這麼做的理由,是爲了讓莫尤以爲接受會長命令而行動起來的一半十二地支成員們已經悉數到場,從而掩蓋金也參與其中的事實。
這樣的小動作能否在之後產生價值,米哉斯頓還是無法肯定。
他只是貫徹了自身的行動作風,在這短短几秒內的言行舉止之中安插了兩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伏筆。
聽完米哉斯頓的簡明解釋,莫尤此刻的心情頗爲複雜。
就只是爲了阻止他去決鬥現場,就一口氣調動六個十二地支來對付他……
真像是那老頭子會做出來的事情。
而且恐怕也不單單是爲了阻止他,更多是覺得做這種事情很有意思吧。
說不準這會還躲在角落裡看他的熱鬧……
莫尤在心中輕嘆一聲,對於尼特羅的性格無話可說。
眼下——
還是先解決掉這些麻煩吧。
莫尤的目光逐一掠過米哉斯頓、銀達、薩秋。
還剩三個,問題不大。
“原因我已經清楚了,那麼……你們一起上吧。”
莫尤緩緩擡起手臂,將黑刀豎舉於身前。
聽到莫尤的話,米哉斯頓、銀達、薩秋三人卻不覺得莫尤狂妄囂張。
今晚的這場行動,讓他們充分認識到了莫尤在各方面的強大能力。
會在這種場合說出這樣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
並且他們除了通力合作,再沒有更好的選擇。
“在打開之前,我能否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
忽然,米哉斯頓再一次開口。
莫尤聞言,目光直指米哉斯頓,平靜道:“提出請求是你的自由,答不答應亦是我的自由。”
“這是自然。”米哉斯頓點了點頭,隨即指向重傷倒地的波特白,冷靜道:
“從結果來看,波特白已經出局……所以能否在波特白已經出局的前提之下,確保他的人身安全,讓他儘快接受治療,另外關於這個請求,請允許我……”
“不必這麼委婉,你的這個請求很合理。”
莫尤突然打斷了米哉斯頓的話,同時似笑非笑看着米哉斯頓,意味深長道:
“安心吧,在我接受這個請求的同時,也代表着我不會在波特白的身上動手腳。”
“……”
米哉斯頓的思緒微微一滯,繼而神色如常道:“感謝你的大度。”
從整體立場來看,他提出來的這個請求很合理。
這場針對於莫尤的行動,本身就是以「控制」爲目的,沒有必要讓事態演變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只是他提出這個請求的動機,除了確保波特白的人身安全,也是爲了防止莫尤將同樣的操作手段應用於波特白身上。
同時他想借由這個話頭,將請求的範圍延伸到克魯克的身上。
以克魯克也出局的理由,讓克魯克和波特白一樣退出這場行動。
如此就相當於清理掉兩顆留在場上的定時炸彈,並且還確保了他們的安全。
可莫尤出聲打斷的行爲,讓他沒辦法將話頭延伸到克魯克的身上。
“被看穿了……”
米哉斯頓在心中默默想着。
沒錯。
莫尤看穿了米哉斯頓的念頭。
事實上,他在要求在場幾人解釋之前,特意提及了波特白的當下狀態。
這樣做的原因,是爲了在待會可能要操控波特白去戰鬥所做的準備。
倒沒想到米哉斯頓會這麼謹慎。
想來是葛兒攻擊克魯克的舉動大大敲響了米哉斯頓的警鐘吧。
看穿了米哉斯頓的念頭,莫尤索性就滿足了對方的念頭。
他也不是非得要利用波特白的重傷軀體來發揮餘熱,只是習慣於在戰鬥中多做幾手準備,會不會用到就另說了。
剛纔突然出聲打斷米哉斯頓,也是因爲看出了米哉斯頓的另一個意圖。
“還有其他請求嗎?”
莫尤似笑非笑看着米哉斯頓,明知故問道。
米哉斯頓心頭一驚,但面色如常,搖頭道:“沒有了,我們沒有繼續‘得寸進尺’的資格。”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莫尤指了指被葛兒用神經毒素制住的克魯克,平靜道:
“反正她也已經喪失戰力,那就索性也將她列爲出局人員吧,當然……我同樣可以向你保證不會在她身上動手腳,這樣你們就可以徹底安心了吧?”
“……”
米哉斯頓的瞳孔微微一縮。
是巧合,還是……
他在心中有些驚詫的想道。
莫尤並未在意米哉斯頓的反應,讓葛兒鬆開了克魯克。
此時的克魯克只是中了神經毒素而無法動彈,意識上還是清醒的。
所以在聽到莫尤和米哉斯頓之間的交談時,除了深感人心險惡之外,就是滿腹不甘了。
不甘心這麼輕易就出局……
甚至有點責怪起葛兒這隻蠢蛇。
莫尤沒有多看一眼葛兒,再次將目光放在米哉斯頓三人身上,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或驚詫或意外的情緒反應。
“可以開始了吧?”
沒有過多在意米哉斯頓三人的反應,莫尤神情平靜問道。
米哉斯頓壓下心中震動,望向莫尤的目光之中摻雜着些許複雜之色。
這個男人……
各種意義來說,很可怕。
米哉斯頓迅速調整心態,朝着莫尤點了點頭。
莫尤見狀也不客氣,豎舉的黑刀之上突兀間爆發出強大念力。
頃刻間做好迎戰準備的米哉斯頓、銀達、薩秋三人皆是繃緊神經。
也在這時,葛兒突然朝米哉斯頓發起攻擊。
她的左手臂變成細長的黑蛇,如同鞭子一般在半空中抽向米哉斯頓。
與此同時。
莫尤低聲輕喃一句,而後將包裹着強大念力的黑刀射向米哉斯頓。
兩人幾乎同時對米哉斯頓發起攻勢,頗有種要先將「輔助」解決掉的強烈意圖。
首當其衝的米哉斯頓心頭一凝,飛快具現化出黃色卡牌,旋即對準葛兒。
「監禁」
轉瞬之間,一道看不見的空間籠罩住葛兒。
那如長鞭打向米哉斯頓的黑蛇也隨之突然定格不動。
以黃色卡牌的能力效果定住葛兒,米哉斯頓還得應對來自黑刀的威脅。
同一陣線的銀達和薩秋看到米哉斯頓被集火,卻都是在瞬息之間徑直衝向葛兒。
先處理葛兒!
這是他們在看到米哉斯頓用能力定住葛兒後所做出的抉擇。
然而——
就在他們有所行動之際,出乎預料的一幕發生了。
那本該筆直射向米哉斯頓的黑刀,竟是在半空中突然九十度拐彎,直指薩秋而去。
薩秋臉色一變,倉促間揮刀斬向迎面而來的黑刀。
可那黑刀卻是驟然間變小……
本該斬中「軌跡」的長刀就這樣與黑刀擦肩而過。
“什麼……!?”
薩秋心頭一震。
已經來不及做出下一步應對的他,忽的感覺到頸部傳來一下重擊感,緊接着眼前一黑,很是乾脆的直挺挺倒地。
卻是繞過攻擊的黑刀突然變粗,似是棍棒般砸在薩秋後頸上,令其失去意識。
打暈薩秋後,黑刀懸於半空中,有些雀躍的晃來晃去。
“!!!”
“那把刀是怎麼回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黑刀如此靈性的舉動,皆是讓銀達和米哉斯頓倏然一驚。
戰鬥剛開始,竟然又減員一人……
銀達和米哉斯頓的心可謂沉到了谷底。
但震驚歸震驚,戰鬥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