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殺他, 是爲了什麼?
爲了薇兒?爲了酷拉皮卡?還是爲了給過她幾許溫情的窟盧塔族?
更或者是,她痛恨他的殘忍——他步步緊逼着,撕裂她的血淋淋武裝, 挖開她久合不愈的傷疤, 僅爲了他的一時興趣?
....................................................................——米拉•喬
灰暗的天空, 飄下了第一片雪花, 它就像是誰織起的網, 沉重得壓得人喘不過氣。
莎莎鎖上了咖啡管的門,仰頭望了望天,感嘆:今年的雪, 來得如此早呢……
午夜,香格里, 街道。
“還剩些時間, 我們該做些什麼呢?”庫洛洛低頭看向她, 呼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裡化作散淡的霧。
米拉不語。她用眼角瞥了瞥街心的大鐘, 11點43分,他們還剩17分鐘。
就像任何一個稱職的伴侶,庫洛洛拉起她的雙手,緊握,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如此, 兩人便面面相對, 四目相觸。
庫洛洛低下頭, 微涼的脣, 朝着她的眼睛, 輕點。只有這樣,她那對隱着驚慌的眸子, 纔不得不閉起來。
脣,並沒有落在她的柔軟之上,而是一路向下,來到脖頸處,摩挲,舔舐,緊接着,他一口咬下。狠狠地,一如當初的她。
就像被長長的獠牙咬了一口……這種感覺,米拉,你知道嗎?
米拉捂住脖子,推開他。她的眼睛,在黑夜裡亮得出奇,亮得令人發慌,“別告訴我這就是你說的機會。”
“你等不及了?”庫洛洛微笑着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
那是一把金色的口琴——Siciliano!
米拉卻未接下,“什麼意思?”
“能平息惡魔憤怒的琴聲,自然也能迷惑人心。”
“只有安娜公主的後代才能吹響它。”
“你錯了。Siciliano是由卡洛兒變幻而成,她又怎麼會指定讓安娜•勞倫斯的後代呢?所以,能吹響它的,應該是一個真正醉心於音樂的‘解套人’。”
“我並不懂音樂!更聽別說什麼解套人!”
“難道你不是?”庫洛洛抓起她的左手,“爲什麼所有的一切如此巧合?米拉,你不覺得奇怪?你和卡曼城到底有什麼聯繫,還有你的能力,你的過去,你原來的世界……”
你原來的世界。
米拉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的來歷……
“飛坦研究過你留在基地的斷手,它以前傷得很嚴重。”
“只是摔斷過而已。”米拉撇過頭,將視線停落在紛紛而下的雪花:它們,是墜落凡間的小天使吧,這樣純潔無暇,這樣無憂無慮。
庫洛洛的嘴角彎起,“卡洛兒,也是用刀片劃破了自己的左手腕。”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米拉不知道爲什麼他說“也”!爲什麼他要用這種“你休想逃避”的目光看着她!
這個喜新厭舊的雜碎!這個極致純粹的人渣!
黑瞳中,閃過一抹亮光,“我本來以爲《行者日記》就是故事的結局,卡洛兒變作口琴,狄曼斯塵封地下,可原來……還要加上你,米拉,你的出現,才讓這個故事得以繼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恐懼,控制了她的全身。米拉步步後退,她不會是別人的一個故事,她不是!
“我猜測狄曼斯下的咒語應該是:讓時光倒轉,並且讓一個和卡洛兒相似的女孩,解開這——”
“你錯了!”米拉的表情痛苦地揉在一塊兒,她捂住耳朵,嘶吼着:“我和卡洛兒沒有關係!我只是讀過她的日記!”
知道她的精神瀕臨崩潰,庫洛洛不再步步緊逼,“好,我們先不說這個……難道你不想試一試?”
“念力對你無效,可同樣的,你的能力也無法傷到我。吹響Siciliano,然後,你才能用這個,殺了我。”
雪地上,多出了一把剪刀。
米拉盯着剪刀發呆,那尖銳鋒利的刀口,可以殺人飲血,可以剜肉刺心,她知道的……
“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米拉。”
她的眼中是化不開的濃霧,她的體內是流沙漫天的荒蕪,她緩慢地接過口琴,將之放在脣邊。
腦海中,男孩在吹奏過的《西西里安納》在不斷迴盪……當氣息從胸腔流竄,當第一個音符擊碎這個雪夜的寧靜,當琴聲開始鑽進肌理、迷亂人心,米拉陷進了不可思議的幻境……
四周的景物變化,她置身於一個狹□□仄的房間。
這裡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常年緊閉的門。爲什麼,這裡如此熟悉?
一個女孩,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她痛苦地蜷縮於牀角,她手中的東西閃着寒光。
它可以是匕首,可以是碎裂的鏡片,也可以是……一把剪刀。
黑暗中,女孩身體動了動,寒光碎裂,晃刺人眼。
米拉知道,她就要下手了!朝着她左腕的動脈,狠狠劃上一刀。
不——米拉心底嘶喊着,叫囂着。
內心虛弱者纔會選擇死亡!
米拉義無反顧地衝上去,抱住黑暗中的女孩,丟掉她手中的利器。
“你不許死!無論你是誰!!爲丟掉真心而痛苦的卡洛兒,還是爲遺失自我而悲傷的——”
誰?
一個名字跳了出來。可她,卻說不出口。
米婭。
是的,米婭。她是個傻瓜,她以爲自己做得足夠好,她以爲能騙過所有人,可她避不開真正的自己。
所以呢?那個膽小鬼就用剪刀結束了自己,所以……她纔會在這兒。
日光傾瀉,一切變得明亮而清晰。
她已經死了,用結束米拉的那把剪刀,結束了自己。
懷中的女孩擡起頭,“謝謝你,讓我能真正離開這兒。”
黑暗中,米拉看不清她的面容,“你是誰?卡洛兒?”
女孩笑了笑,“我是誰不重要,只要你記得自己是誰……死亡,並不能讓我們解脫。我想你早就明白的,我該走了。”
“等等——可爲什麼?”爲什麼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爲了救你,還是救我自己?
女孩輕輕搖頭,“你不該再疑惑了。”
一束強光打來,閉眼前的一瞬,米拉看到了女孩淡淡的微笑,她說,他等你很久了。
而他,是設下這個套的狄曼斯,還是……
.
雪,簌簌地下着。
彷彿經歷了一場夢魘,米拉悠悠醒來,她手中的口琴掉落在地,音樂也戛然而止。
雪地裡,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地躺着。
她走了過去。庫洛洛的臉上已落上了些許冰花,米拉遲疑着伸出手,輕輕撫落。此時,他原本蒼白的臉,在雪光的隱射下,顯得越發飄渺而不可捉摸。
一旁,是他留給她的剪刀。
受催眠的,不只是他一個人吧。
米拉有點無力,她忽然不再想深究,爲什麼有如此多的巧合。在原來的世界,她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母親,會哭得很傷心吧,畢竟,這次死掉的米拉呀。
她拾起雪地裡的剪刀,緊握,她想殺他,是爲了什麼?
爲了薇兒?爲了酷拉皮卡?還是爲了給過她幾許溫情的窟盧塔族?
剪刀刺破了衣服,寒氣,侵入他昏睡的身體。
更或者是,她痛恨他的殘忍——他步步緊逼着,撕裂她的血淋淋武裝,挖開她久合不愈的傷疤,僅爲了他的一時興趣?
尖刀,即將吻上跳動的心臟,可這雙手卻停頓了。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米拉逼退,她不由自主地動作,後退,放下剪刀,口琴回到了她手上,她演奏着,她從庫洛洛手中接過siciliano,她……
就像電影裡的倒帶,她看着自己,慢動作地收回了所有的舉動。
她停了下來,時間,還是11點43分。
“你刺得還不夠深。”
庫洛洛就站在她身邊,他笑得溫和儒雅,可米拉知道,他又一次戲弄了她,什麼機會,什麼故事,什麼siciliano,都只是他假期裡用來調味的小遊戲。
“你是在生氣,還是沒想明白?”庫洛洛伸手撫上她的臉蛋,也是通過米拉的記憶,他纔想通狄曼斯的魔咒,當然,更重要的,他通過siciliano的琴聲,得到他想要的。
『將你的真心注入鑰匙,倒轉時光,讓太陽在黑夜依舊閃耀,這個鑰匙,確實是siciliano,可狄曼斯的真心,我現在無法拿到。』
『或許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吹響siciliano。』
庫洛洛說過的話,浮現在腦中……是啊,這纔是他的目的。
米拉狠狠拍開他的手,她早該想到的:就算是小遊戲,這個男人,也從不會毫無目的地參與。
米拉扯出一絲苦笑,轉身,準備投向茫茫雪夜。
庫洛洛握住了她的手,“你去哪兒?”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
“利用你的琴聲得到禁咒,我不覺得這有錯。”他的聲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你也確實得到了機會殺我,不是嗎?”
“呵,你所謂的機會只是爲了引誘我吹響——”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米拉猛地回頭,她眼中光芒四射。
“你可以施展‘時空禁咒’,就像狄曼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