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秦鵬還未起牀,就聽到門口秦大義粗獷的聲音。
“翼飛,翼飛,趕緊起來,老爹有東西送給你……”
隨意披了件衣服,秦鵬有些納悶的起身,打開房門後,只見秦大義滿臉的興奮之色。他揚了揚手中的物事,有些神秘的說道:“翼飛,猜猜老爹手裡拿的是什麼?”
秦鵬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這會兒真沒什麼心思猜謎語。
秦大義看秦鵬表情淡淡,神色間便有些訕訕。
他將手中所拿的東西遞給秦鵬,說道:“一年一度的‘松香園’詩會今天開了,爹看你這幾天閉門不出,怕憋壞了身子,這不正好有這個機會,爹給你弄了張門票,趕緊去看看。”
秦鵬愕然,轉眼看到妻子李若若也正一臉驚異的看着秦大義,老頭子便多少有些悻悻,說了句“你自己看着辦吧,愛去不去”便轉身離開了。
秦鵬拿着這張輕飄飄的門票發了會兒呆,直到李若若咳嗽了幾聲才反應過來。
“相公,外面天寒,還是進屋吧!”
兩人進了秦鵬的屋子後坐下,李若若打量了一下秦鵬的這間臥室,除了新婚的時候來過這裡一次後,三年以來自己再也未曾踏足這裡。
此刻發現臥室和三年前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書架上面倒是增添了不少書籍。
“相公,公公一片好意,你還是去一下吧。你當初不是最喜歡參加詩會嗎?”
“我有參加過詩會?”秦鵬有些鬱悶。
“啊?難不成相公連這些都忘了?”
秦鵬哭笑不得,這個勞什子的詩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怎麼好像老爹對此看得很重似地。
大概是看出了秦鵬的疑惑,李若若便簡單的替他介紹了一下“松香園”詩會。
“松香園詩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每年召開一次,很多才子大儒都會參加,就連知府和參將等官府中人也有到場,而且評選極爲公正呢。相公這段時間一直埋頭苦讀,何不也去湊湊熱鬧?”
秦鵬看懂了妻子眼中的躍躍欲試,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那好吧,等我穿好衣服。”
兩人簡單的吃了點早飯,帶了小清,朝着松香園走去。
行至半途,人羣驀然多了起來,很多穿着長衫的年輕人正興奮的交頭接耳,然後三五成羣的往一個方向涌去,看其神情,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
秦鵬多少有些疑惑,李若若輕聲解釋道:“相公,這些人全都是去參加詩會的。”
秦鵬有些吃驚,看這情形,少說也有上百人,難道這些人全都是才子?邕州什麼時候竟然出現瞭如此之多的文人?
李若若看出了秦鵬的震驚,掩口嬌笑道:“相公也不必過於吃驚,這裡好多人之所以前去松香園,大多還是爲了混口飯吃——詩會要開三天,在這三天中,只要是讀書人,都可以進松香園,而且吃食全都是免費的。”
秦鵬恍然大悟,他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說了聲“無聊!”
他聲音不大,但不巧的是剛好被一個路過的年輕人給聽到了,這人一臉的傲氣,而且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善,顯然因爲他剛纔聽到了秦鵬所說的“無聊”兩個字。
“這位兄臺,不懂就不要亂說。‘松香園’詩會可是當今皇上欽點的,多少文人大儒都會參加,你一介白丁,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年輕人在提到皇上的時候滿臉仰慕之色,自然而然的又拱了拱手。
秦鵬微微有些皺眉,在他看來,這些讀書人都被書讀傻了。不就區區一場詩會,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
他還未說話,旁邊又過來了兩三個讀書人,其中一個說道:“子涵兄,和這種人廢什麼話,看他的樣子,也未必識得幾個大字,還是抓緊時間進場要緊。聽說今天就連京城名妓唐圓圓都來了,憑着子涵你的文采,說不定還能得到那唐圓圓的青睞,做那入幕之賓呢……”
“姚崇兄說笑了,誰不知道姚崇兄的詩文名滿淮北,當初那一首《舉國樂》可是連王夫子都稱道呢,哈哈……”
幾個人你拍拍我的馬屁,我拍拍你的馬腚,拍的不亦樂乎,邊拍邊走遠了。
秦鵬搖着頭苦笑了一下,這都什麼人啊!
一行三人繼續前行,待到抵達松香園時,裡面已經是人滿爲患。
有從各地趕過來的文人士子,也有中過前三甲但還未上任的狀元、探花郎。
當朝的幾位博學之士也已經到了,更有淮北、淮陽以及京師等地過來的花魁行首,將一個詩會襯托的很是隆重。
秦鵬等三人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李若若看着自家丈夫呆頭鵝一般只顧着吃桌上的瓜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和丫鬟小清對視一眼,兩人都是掩口偷笑。
小清無意中擡頭,看到大廳之中的偏門打開,一個老人正攜手一位女子緩步走了出來,看到這個女子瞬間,小清便愣了一下,緊接着看到秦鵬眼光也有些變了。
李若若發現了異狀,有些詫異的問道:“相公認識此人?”
秦鵬搖搖頭,道:“不認識,但有過一面之緣。”
李若若眼中便露出一絲異樣——她可是很清楚秦鵬爲人的。
秦鵬看懂了妻子眼中的意思,不過並沒有解釋,這種事情越描越黑,還不如不說的好。
進來的女子正是當初秦鵬撞翻了人家東西的那位姑娘,此刻正由一位老人牽着手來到大廳中央。
這老頭姓宋,名魯,字敏直,是“松香園”的主人,聽聞年輕時也是有名的大儒,不過一生未曾入過朝堂,但其詩文名動天下,在齊魯一帶,甚有名望。
原本喧鬧的人羣在看到老者的時候瞬時安靜了下來,當有人看到宋魯身旁的白衣女子時,眼中不由得露出吃驚的神色。
能夠讓宋魯親自帶出來的,不是一方名士,便是那些朝中大儒,甚少有女子能有如此厚遇。
來人中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也有一些人多少猜出了女子的身份,眼中便不由的露出仰慕的神色。
“這位是京師才女唐圓圓,也是仰慕我齊魯文風之盛,才特意趕來一觀,唐姑娘對於詩詞方面的造詣,就連老夫也是佩服的,在座的均是名士,希望本次詩會能多出幾首好詩詞,也不枉聖上對‘松香園’詩會的關注……”
儘管有不少人隱約的猜出了白衣女子的身份,不過真正得知這就是名動京師的唐圓圓時,眼中也不由的露出驚詫。
宋魯雖然說的客氣,可衆人也都清楚,這是給唐圓圓面子,說到底,她再怎麼有才,也是一名妓。
但當下風氣甚是開放,妓女士子之流如過江之鯽,倒也沒有人覺得有礙觀瞻,大抵也是習慣了。
這唐圓圓自小便被老鴇收入京師最大的青樓“紅樓”之內,不到五歲便能識文斷字,才情比起一般的文人士子也不遑多讓,再加上其本身身材婀娜,容顏清麗,沒多久便成了京師頭牌。
這次獨自趕赴齊魯,便是仰慕這裡文風之盛,想親眼看一看,更主要的是也想多得幾首好的詩詞。
要知道,一個一流的名妓,除了本身條件過硬之外,能夠唱人所不能唱,也是必備條件之一。
美女出場,場間氣氛便活躍了起來,很快便傳出了幾首佳作,像臨川王尹的一首《卜算子•贊鬆園》、淮北陳子昂的《初遇》、京師名士齊少涵的《八千里送軍行》等等。
秦鵬聽着聽着便打起了瞌睡——對於這樣的聚會,他壓根就沒什麼興趣。
坐在秦鵬旁邊的一箇中年人看到此子竟然在如此隆重的詩會上公然睡覺,不禁有些氣憤,他大聲說道:“這是什麼場合?你竟然在這裡睡覺?”
聲音有些大,秦鵬有些茫然的睜開眼,大廳之中突然一靜,緊接着便有人說道:“吆,這不是秦家大公子嗎?怎麼,又來參加詩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