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漢尼斯坐的是火車。所以,雖然全軍行動需要準備很多東西,可他還是在一天之後就趕到了薩克拉‘門’託,不過,當他看到薩克拉‘門’託城邊兒的那一溜溜戰壕之後,緊皺的眉頭就再也沒有放開過。
“將軍,看來你想的是對的。我們面對的是一羣狡猾的敵人。”
吉恩.傑夫同樣也是額頭深蹙。中國人的陣地距離薩克拉‘門’託市實在是太近了,近的讓人感到驚訝。可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關鍵是他們隨軍還攜有大炮……當然,只是普通的6磅炮,威力並不算大,可對付只有步槍的中國人也足夠了。本來,他們的設想是,即便中國人使用了各種‘陰’謀詭計,在他們強大的火力攻擊之下也會迅速地土崩瓦解。他們會用一次酣暢淋漓的勝利來告訴那些中國人,別以爲取得了一些僥倖似的勝利就可以把鼻孔翹到天上去,在強大的實力之下,你們所謂的勝利不過都是一場場的笑話。可現在他卻不得不說,即便是他們的實力足夠強大,在面對擁有足夠的‘陰’謀詭計的敵人的時候,也很難施展的開。
“目測的距離是多少?”湯姆.漢尼斯並沒有理會手下的感慨,只是盯着敵人的陣地。
“大約五十英尺左右,絕不超過一百英尺”吉恩.傑夫答道。
“這些傢伙的膽子可真大。”湯姆.漢尼斯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五十英尺,也不過才十五六米的距離,中國人的陣地居然敢放到離薩克拉‘門’託這麼近的距離,這簡直就是瘋子,也只有瘋子纔會這麼做。
“難道他們就不擔心城市裡面的人衝出來嗎?”吉恩.傑夫苦惱道。
“事實上,我現在恰恰擔心裡面的人衝出來。”湯姆.漢尼斯搖頭苦笑,“中國人居然敢把陣地放到離城市這麼近的距離,基本已經跟城市相接……你敢說,這不是他們的另一項詭計嗎?而且,如果在我們進攻中國人的時候,城市裡的人突然衝出來,你覺得,我們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加速進攻前後夾擊中國人。”吉恩.傑夫道。
“好主意。可問題是,我們的‘友軍’基本上都只是一羣平民。你認爲他們能夠打出什麼樣的戰術配合?而且,萬一中國人真像我們所猜想的那樣在陣地上佈置了什麼詭計或者陷阱呢?”湯姆.漢尼斯反問道。
“他們不會想到那麼多吧?他們就只是一羣站着行走的黃皮猴子。”吉恩.傑夫有些着惱。
“那些被中國人收拾掉的傢伙如果在這兒,肯定會跟你進行決鬥。因爲你的話讓他們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湯姆.漢尼斯白了手下一眼,接着又轉過去看向了面前的陣地:“一羣猴子,是不會想到用這樣的方法來戰鬥的。只是把陣地列在了城市邊緣,就不戰而勝的‘毀掉’了我們的炮兵……我們的敵人果然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和聰明。”
“那我們要不要進攻?或者,我們繞道進入薩克拉‘門’託,通過這座城市在背面進攻他們。”吉恩.傑夫追問道。
“少校,你真的是軍校畢業生?”湯姆.漢尼斯突然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下問道。
“我知道您想說什麼,可我真的不覺得對方會想到這一點。”從將軍的眼神,吉恩.傑夫就知道了自己的上司在想什麼。軍隊當然可以進入城市,然後從薩克拉‘門’託的內部行進,衝到中國人的身後,再配合留在陣地前面的軍隊來一個前後夾擊。可不說中國人有沒有防着城市一側出現敵人的可能,就是沒有,萬一對方發飈,直接朝城市本身進攻……薩克拉‘門’託可真的就有可能毀了。而且,一旦中國人真的以毀滅城市爲戰鬥目的,留在城市裡的軍隊和市民都將‘門’g受巨大的損失,那樣的話,他們即便是最後勝利了,也依舊是一場巨大的失敗。到時候,別說是湯姆.漢尼斯,就是聯邦軍總司令謝爾曼和戰爭部長拉姆齊也要承擔連帶責任。這也是爲什麼剛剛湯姆.漢尼斯不樂意薩克拉‘門’託的市民在他們朝中國人進攻的時候來一個前後夾擊的原因之一……先不說一羣市民能不能打好配合,就是打得好,中國人也完全有的是手段來反擊。這麼近的距離,中國人放把火還很難嗎?何況人家還經驗十足。可是,即便明知道這樣,吉恩.傑夫還是想試一試……萬一中國人在他們的前後夾攻之下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呢?畢竟,在不久之前,這些傢伙甚至連普通的白人市民都不如,沒理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成長爲經驗豐富的戰士,沒可能在戰鬥中保持冷靜。
“把希望寄託在敵人身上永遠是最愚蠢的行爲。”湯姆.漢尼斯毫不客氣地斥責了自己的手下,“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那您說怎麼辦?”吉恩.傑夫略有些不服地反問道。
“正面,步兵進攻”
……
“在戰場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的子彈,而是自己人的緊張……過度的緊張,會讓手足無措,本來百發百中的槍法也有可能會連一個敵人都打不到。所以,保持鎮定是戰場上的頭一要務。”
華工陣地,第一道塹壕內,郭金章靠在戰壕邊兒上,一邊觀察着對面的美國陸軍,一邊向身邊的黃三德解說着戰場上需要注意的事項。
“金章哥,我沒緊張。”黃三德苦着一張臉,不停地把眼睛瞄向郭金章的腰間:“那個……你把槍給我成嗎?”
“不行。”郭金章“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還沒開仗呢。至少得過上幾個來回才能把槍給你們。”
“還幾個來回?”黃三德哭喪着臉,“金章哥,這可是打仗。子彈不長眼睛,我們手裡沒槍,不是盡等着捱打嗎?”
“放心,有我們在呢,你怕什麼?”郭金章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步槍,“我保證,絕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金章哥……”
黃三德的臉越發的苦了,可他卻並沒有再接着要什麼槍。因爲,這已經是他第N次想向郭金章討要一杆槍了,可結果都是一樣,郭金章只說會保護他們,只等跟美國人打上幾個回合,等他們不再像一開始時那樣緊張了,就會把槍發給他們……他雖然在舊金山也玩過槍,同樣也殺過人,可上戰場還是頭一次,按照郭金章等人的說法,他和他的那些唐人街的兄弟就只是一羣菜鳥,想要在戰場上活命,就必須學會鎮定。可沒想到,爲了讓他們學會鎮定,郭金章居然在敵人大兵壓境的時候把他們全都“繳了械”當然,只是他們在第一道戰壕的兄弟被收走了武器,可這也夠讓人驚訝的了。如果不是郭金章帶着科羅拉多出來的三百多號華工一起堵在了這第一道戰壕,他都要懷疑這傢伙到底是不是想跟美國人幹仗了。
“金章,你看……”
黃三德鬧不明白,爲什麼學習鎮靜還要繳槍,這手無寸鐵的呆在戰場上得多危險?可是時間已經由不得他多問,一邊的簡旺已經先開口了,而順着簡旺所指的方向,黃三德很快就看到了美軍的動作。
“是大炮”
“這可怎麼辦啊。”
“沒說白人有大炮啊……”
“咱們完啦”
兩軍的陣地相隔並不算遠,還不到一英里,這個距離足以讓視線較好的人看到美軍推出來的那些物件……大炮絕對的大炮至少在唐人街出身的華人眼中,那些東西是他們之前難以想象到的大殺器。萬一敵人就這麼直接開炮轟過來……
“什麼完啦完啦的?膽子都他M的哪兒去了?”兄弟們的表現讓黃三德大爲惱火:“大炮又怎麼樣?白人有大炮你們就不活啦?啊?”
“……”
沒有人回話。科羅拉多出身的華工本有人想開口,可卻被郭金章打手勢阻止了。他不打算多說什麼,雖然他可以像一名政委那樣去寬慰那些恐懼大炮的華人,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用。先不說他有沒有後世政委那樣的口才,有沒有那個能力去寬慰成功,就是能讓所有人暫時安下心來,他也不覺得會有什麼用。有些事,只有親身經歷過,並且自己克服,才能真正的驅除掉心理障礙,否則,就算他一時勸住了,敵人一開炮,害怕的也還是會害怕,恐懼的也還是會恐懼,想跑的照樣也還是會跑。再者,說來說去,他們終究不是唐人街出身,就算說了,也未必有黃三德說的話有用,既然黃三德已經開口,他們也沒有必要再‘插’上一嘴。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你們忘了來的時候怎麼說的?咱們這是給舊金山的那些兄弟掙條活路怎麼,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英雄好漢,現在白人擺出幾‘門’炮,你們一個個就成了軟腳蝦了?”
“丟人——”
“以後別說自己是唐人街出來的。咱們唐人街沒有這種孬種”
“你們誰害怕?誰要是害怕,自己先滾,省得呆會兒嚇得屁滾‘尿’流再丟人現眼”
“行了,三德,先別說啦,有人來了。”黃三德看着自己那幫因爲害怕而臉‘色’發白的兄弟,一陣陣氣往上涌,而在他的訓斥之下,原本有些氣弱的人也開始漸漸的收斂的畏怯的情緒,因爲大家也想到了這一次來是爲了什麼。不就是想跟美國人拼命的嗎?既然是拼命,多幾‘門’少幾‘門’大炮又怎麼啦?再說了,自己呆的這壕溝不就是防炮轟的嗎?有什麼好怕的?而看到他們這個樣子,郭金章立即就打斷了黃三德的訓斥,不僅是因爲他想讓大家自己調整情緒,同樣也是因爲對面的美軍陣地躥出一匹馬來,當然,馬上是有人的。
……
“我叫吉恩.傑夫,聯邦陸軍少校,我有話要對你們的首領說”
來人騎着馬,手裡還打着一面白旗,在距離第一道塹壕大約還有兩百米的時候停了下來。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安全距離,吉恩.傑夫的心裡也十分緊張……萬一那些中國人突然給他一陣‘亂’槍,他鐵鐵完蛋。要知道,現在的步槍‘射’程其實已經很遠了,而在美國的軍人之間也一直流傳着一位倒黴的將軍的故事,那位將軍名叫塞奇威克。1864年5月19日,那時候美國還處於南北戰爭時期,塞奇威克將軍正在視察戰線後方一個炮兵陣地,看到士兵們由於懼怕對面戰壕裡的冷槍而畏畏縮縮的樣子,他極爲生氣,當即大聲斥責士兵們,說“距離這麼遠,他們連一隻大象都別想打中”結果,這句話成了塞奇威克將軍最著名的臨終遺言。南方聯邦的一個神‘射’手本.珀維爾隨後就用一顆子彈證明了他的錯誤。彈頭從左眼下方穿入,距離大約477米。難得的是塞奇威克將軍當時正騎馬四處走動,而且步槍上沒有安裝任何光學瞄準鏡。雖然吉恩.傑夫相信,對面的中國人之中肯定沒有像本.珀維爾一樣的幸運神‘射’手,可人家不需要幸運,只需要一陣‘亂’槍。
“我們這兒沒有首領,只有幾個帶頭的。”郭金章從戰壕裡站了出來,只‘露’出了小半個身子。
“你是誰?”吉恩.傑夫鬆了口氣,只要肯談,那對方動槍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郭金章,或者,按你們的習慣,金章.郭”郭金章答道。
“你就是那個金章.郭?”吉恩.傑夫頓時一怔。
“應該是吧,如果我沒有別的名字。”郭金章淡淡一笑。
“你很風趣。”吉恩.傑夫也乾笑了一下,“不過我很遺憾的告訴你,郭先生,現在的情形對你們非常不利……你也看到了,我們擁有五‘門’大炮,這些大炮的威力巨大,它們可以在幾英里的距離內把你和你人手下都轟成碎片。所以,投降吧,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這些話理解成爲一種膽怯的表現?”郭金章反問道。
“嗯?”吉恩.傑夫再愣,繼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膽怯?”
“沒錯。”郭金章微笑着點點頭,“按照你們白人一慣的表現,如果你們有把握打嬴我,或者說是輕鬆地打嬴我們,肯定不會跟我們這些你們眼中下濺的黃種人這樣廢話。所以,你所謂的勸降,應該是一種膽怯,或者說是很重視,亦或是不敢輕視我們才採用的一種方法。說到底,你們就是想用那幾‘門’小炮嚇唬我們一下,希望能夠達成效果。不過很可惜,我是不會上你們的當的。”
“郭先生,我得承認你很會說話。”吉恩.傑夫暗暗驚訝,因爲郭金章確實把他們的想法猜的很通透。中國人把陣地擺在了城市邊緣,距離相當接近,而即便是神炮手級別的炮兵,在這樣的距離內也很難保證不把炮彈打進城裡……雖然湯姆.漢尼斯並不擔心損害一些建築物會讓薩克拉‘門’託的市民對自己怎麼樣,也不擔心這會誤傷什麼人,畢竟戰場這麼近,只要不是傻瓜,城邊兒的那些居民早就應該躲得遠遠的了,頂多只剩下一些武裝人員在附近佈防,以免中國人侵入。可是,他擔心炮擊會引起火災,這是其一;第二,一旦炮擊,薩克拉‘門’託市派出來防禦中國人的那些武裝人員肯定會迅速撤離,那樣的話,中國人一旦冒着炮火撤入城市,那就等於他幫助中國人打破了薩克拉‘門’託的城市外圍防線,這個責任他恐怕擔當不起。所以,那五‘門’所謂的大炮根本就是擺設,就是嚇唬人用的。
“我一直都很會說話,除了面對那些不會說話的傢伙。”郭金章自然不會費心吉恩.傑夫在想什麼,他把陣地設在薩克拉‘門’託市的邊緣,根本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如果這樣都還沒法阻止對方開炮,那他也沒什麼辦法了。當然,對於陣地後方的薩克拉‘門’託的那些人,他也沒放在心上,一羣市民,頂多就是拿着槍的市民,叫他們守着自己的家或許還行,讓他們出來攻打自己的戰壕陣地,那是想都別想。就算薩克拉‘門’託市的那些人真的組織了這樣一支隊伍,面對上千人防禦的戰壕,也鐵定了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就算戰壕裡面呆着的都是一羣新人也一樣。因爲,薩克拉‘門’託的那些人根本就負擔不起傷亡。
“那你們就是不打算投降了?”吉恩.傑夫又問道。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打算。事實上,我認爲你們應該向我們投降。”郭金章笑道。
“我們投降?哈哈哈,這是我今年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吉恩.傑夫忍不住大笑。
“去年,有一個叫格蘭特的傢伙,在聽到我讓他投降的話後,他也是這麼說的。”郭金章淡淡說道。
“格蘭特?”那不就是那個科羅拉多州的州長?吉恩.傑夫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看來你也知道那傢伙是誰。怎麼樣,你們到底投不投降?”郭金章又問。
“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們投降?就憑你這幾句大話?”居然被對方嚇了一小跳,吉恩.傑夫有點兒惱火。
“我當然不會只用幾句話就想讓你們投降,我們中國人一向都很實在,我只是想告訴你,在你們的陣地上,嗯,就是你們現在所在的那塊地方,在你們到來之前,我們就已經把在舊金山蒐集到的五噸炸‘藥’全部埋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