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章,你又打什麼主意呢?”
想要就給他們好了……郭金章這麼說,其他人卻連理都沒理。因爲他們知道郭金章不會這麼輕易地讓出唐州的權力,何況,就算郭金章自己不在意,難道他還敢把這麼多兄弟也都扔一邊兒去,轉而去討好那些什麼檀香山來的大佬?那些大佬以前或許還有些威懾力,可現在,他們算老幾?在座的還真沒幾個人把他們放在心上。
“你們說,那些檀香山來的老頭兒能不能撐得起一個州的事務?”郭金章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又反問道。
“他們?”劉通福不屑地撇了撇嘴,“別說一個州,半個縣我看都難。當初唐人街都‘亂’得不成樣子,連白人來搗蛋都對付不了,他們還想應付美國政fǔ?”
“不只啦。現在還有法國人呢。”程德貴又添了一句。
“三德你怎麼看?”郭金章又瞄着一直躲在一邊不說話的黃三德問道。
“啊?我……我不知道。”黃三德詫異地看了過來,可看到郭金章認真的眼神之後,他卻突然緊張起來,說話也支支吾吾的。
“臭小子,藏着掖着有什麼意思?”簡旺白了他一眼,“叫你說說,又不是讓你跟你們那個卜爺做對……你可也是咱們紅‘色’兵團的將領,你覺得咱們打下來的地方到底要不要‘交’給洪‘門’那些人?”
“嘿嘿,那個……郭大哥他也是洪‘門’的人,還是紅棍呢。”黃三德訕笑道。
“這倒也是。”郭金章也笑了起來。他看得出來黃三德對卜平來帶來的那些人其實也並不怎麼感興趣。本來就是,大傢伙打生打死的,好不容易纔掙出一條活路,一幫子沒見過面的大佬卻突然出現,還要分享甚至是搶奪勝利果實,憑什麼啊?這就像當初辛亥**的時候,**黨好不容易打出了偌大的局面,打破了清王朝的統治根基,可最後卻讓袁世凱把大總統的寶座給搶了去,結果,雙方從此就成了死仇。那還是袁世凱擁有足夠的實力,而且還在推翻清王朝統治的時候伸了一手,立了一些功勞的基礎上呢。可現在,檀香山那幫人立過什麼功?他們又有什麼實力?
“三德剛剛這話說得在理。”侯南突然慢慢地‘插’口說道,“咱們西雅圖這麼多華人,可有不少都是洪‘門’中人……我是,阿德也是,再者,卜爺他們當初在舊金山唐人街就是大家夥兒龍頭,咱們紅‘色’兵團的主力,有一大半都是曾經在唐人街討過生活的。卜爺他們這回回來,雖說不討喜,可我覺得,還是不能太慢待了……人啊,不能忘本”
“侯叔,我說你就是太好脾氣。人家都找到咱家‘門’口了,你還想讓?”劉通福叫了起來,“反正我是不同意。他M的,老子打生打死,拼了命掙回來的家業,誰也別想搶。”
“卜爺他們也沒說要搶啊。”侯南道。
“沒說要搶?那他們那架勢又是幹什麼的?還有那個姓蔡的,什麼漢州也要人?難不成是他自己想去?”劉通福冷哼道。
“漢州也不賴嘛,那兒可是有大金礦,一不小心就成了百萬富翁了。人家說不定就是想犒勞犒勞咱們,給個大餡餅呢。”程德貴也不‘陰’不陽地說道。
“行啦,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這兒又沒有外人。”錢世德說道。
“金章,你是什麼章程?”樑祖應問道。
“唐州肯定是不行,先不說這兒地方多大,卜爺帶來的那些人能不能管理得過來,就是人心他們也不佔優……”郭金章搖了搖頭,又接着說道:“漢州也不行。那兒地處偏遠,冰天雪地,先別說他們樂不樂意,就是他們樂意去,咱們在那邊人手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出危險。”
“唐州不行,漢州也不行,感情你壓根兒就沒想過給人留點兒湯湯水水的?”劉通福笑了起來。
“我可沒那麼獨。”郭金章嘆了口氣,突然朝黃三德望去,“三德,怎麼沒見何祿源?”
“何爺?噢,他最近也‘挺’難的……”黃三德苦笑了兩聲,“一邊兒是卜爺他們,這麼多年的老兄弟,一邊兒又是咱們,出生入死一塊兒殺出來的‘交’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煩着呢。”
“我看他不煩。”劉通福一如既往的刻薄,“真要是檀香山那幫人當了家,他肯定是第一撥被拉攏的對象。到時候,指不定這紅‘色’兵團就是他的了……他還能煩?”
“劉爺,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何爺不是那種人。”黃三德搖頭道。
“是不是那種人以後就知道嘍。”劉通福冷哼道。
“唉,”郭金章嘆了口氣,“算了,我看咱們也別都躲在這兒瞎猜了……三德,你去一趟,把卜爺、何祿源他們都請過來,就說我們要跟他們商量一下未來的唐漢兩州的規劃和行政安排。”
“行政安排?”規劃還能聽懂,行政安排……黃三德還真鬧不清楚。
“就是封官,看誰當什麼官合適。”劉通福白了他一眼。
“這就去?”黃三德大爲驚訝。這就封官?郭金章這纔剛回來呢。
“這就去反正也不是什麼多麻煩的事兒,早決定也早了了大家的心事兒,省得一個個都不安穩。”郭金章道。
“這話不錯,早定了早了事兒。”侯南也在一邊點頭。
“你們倆兒都說了,咱們還能說啥?”錢世德搖了搖頭。他跟侯南不一樣,侯南還念着點兒舊情,覺得不能把那些洪‘門’大佬,就是他們以前的上司們扔到一邊,儘管雙方的‘交’情並不深,甚至是沒有‘交’情。就算自己吃‘肉’,至少也該分點兒‘肉’腥給人家。他跟劉通福等人想得差不多,這唐漢兩州是他們帶人打下來的,就應該歸他們管,誰也別想胡‘亂’‘插’手。可是就像他自己說的,侯南和郭金章決定了,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因爲,郭金章和侯南是他們新舊兩代的首領,尤其郭金章那更是打出來的威望,只要決定了,反對也沒用。
……
卜平來等人都住在離市政fǔ不遠的一間酒店裡面,當然,現在的酒店其實已經不是酒店了,因爲酒店的主人是當初西雅圖排華‘浪’‘潮’的一個主要人物,所以現在還在工地上下大力,勞改着呢。所以,酒店現在事實上已經成爲了紅‘色’兵團的招待所。黃三德來的時候,卜平來等人也正在商議事情,商議郭金章的歸來會對他們的計劃有什麼影響。
“你們還是什麼都別想了。”會議是在卜平來的屋裡進行的,可身爲主人,卜平來卻躲得最開,幾乎就遠遠地繞在了圈子外面,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沒有忘記提醒這些人,“郭金章那是什麼人?你們真以爲他就是舊金山分堂的一個紅棍?人家是紅‘色’兵團的總司令幾萬大軍,殺得美國人丟盔卸甲,連軍隊總司令都戰死了……那可是美國人的兵馬大元帥。你們惹得起?美國總統見了人家都得客客氣氣的,現在連法國人都被他‘逼’得沒法。你們想從人家嘴裡爭食兒?做什麼美夢?”
“來哥,話不能這麼說。”蔡俊祟兩眼一翻,“他郭金章是有本事。可人不能忘本吧?他是洪‘門’紅棍,就得爲咱洪‘門’‘弄’好處。這是一。第二,他的兵都是哪來的?還不是當初咱們舊金山唐人街的人馬?咱們把兄弟讓他帶着打生打死,他總不能連個謝的意思都沒有吧?”
“蔡爺這話說的對。”胡有德也在一邊不住點頭,“咱們怕什麼?他郭金章本事再大,總不能讓舊金山的那些兄弟來對付咱們這些大佬吧?他就不怕咱們那些兄弟造他的反?”
“你還真以爲這是以前呢?”卜平來撇了他一眼,“你是大佬,你跟你那些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殺進殺出了?”
“那還不是你當初非要帶着咱們走的?”胡有德不滿道。
“好啊,現在又是我的不是了,對吧?”卜平來忍不住火往上撞,“怎麼,胡爺您又打算怎麼對付我?要不要我把這個香主的位子也讓給你算了?”
“我,我沒這個意思。”看到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了自己這邊,胡有德趕忙搖頭。他對卜平來是有怨氣……他一直認爲,當初要是能留在西雅圖,那他現在至少也是紅‘色’兵團的大頭領,再憑着他在洪‘門’中的地位,說不定連郭金章都得讓位給他,那樣的話,日後的唐州還不就是他的?沒錯,唐州是趕不上加利福尼亞,西雅圖也趕不上舊金山,可這兒是華人自己當家作主的地方啊。何況還有一個漢州,大金礦啊,如果他是唐州之主,還不發大財了?只是可惜,當初卜平來非要走,還拉着他跟蔡俊祟一起……‘弄’得現在的情形尷尬無比。別說什麼唐州之主,發大財的事兒,那些以前唐人街的小字輩,見了他只能點頭哈腰叫爺,甚至連見他一個面都難的小人物,見到他之後也愛理不理,哼哼哈哈的不知道說什麼……這讓他情何以堪?可話說回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在這唐州‘弄’個位子。他再怎麼說也是個大佬,總不能讓那些連名號都沒有的傢伙比下去吧?所以,雖然對卜平來有怨氣,他卻又不得不攛掇着卜平來一起來,那些傢伙可以不賣他這個大佬的面子,怎麼也得照顧照顧卜平來這個香主吧?
“來哥,阿德也不是那個意思。他不就是覺得讓郭金章帶着咱們那些兄弟闖出了一份功業,有些虧嗎?早知道,咱們還不如自己幹呢。”蔡俊祟又道。
“放屁。”卜平來冷哼一聲,“咱們要時真有那個本事,還用得着在唐人街一窩就是多少年?當初你們就看郭金章他們搶了舊金山的銀行眼讒,現在又看着人家的地盤兒眼饞……你們真當人家是吃素的不成?那可都是殺人的魔王十萬美國人都給殺光了,還差你們兩個?”
“行啦行啦,阿來,你也別罵了,小蔡和小胡還不是爲了你好?覺得你不值嗎?”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一個老頭見三人越說越僵,急忙開口勸解道。
“不敢當。”卜平來冷哼道。
“說到底,咱們這回來,主要就是想看看這唐州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見見郭金章這麼一位豪傑人物……畢竟,咱們洪‘門’多少年都沒出這麼一位了。”那老頭又嘆了口氣:“可惜啊,事與願違……人家看咱們好像不怎麼順眼啊。”
“人家當然看咱們不順眼了。人家是打出來的威風,看咱們洪‘門’這些人,那都是些鄉巴佬,想來沾親戚便宜的……”蔡俊祟又道。
“難道你還是來給人家送錢的不成?”卜平來又忍不住怒道。
“來哥,你……”
“阿來,過了”又一個留着‘花’白鬍子的老頭不滿地看了卜平來一眼,“小蔡又不是說你。再說了,那個郭金章……確實有些太過狂妄。不過是打了幾場仗,真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
“招惹了美國,又招法國……嘿嘿,這趟渾水咱們可不敢碰。”剛剛那老頭又道。
“方爺,這是怎麼說的?您怎麼說也是咱們洪‘門’總會的香主,如今有人要自立‘門’戶,您總得表示表示吧?”胡有德急道。
“表示?”“方爺”苦笑着搖了搖頭,“先不說人家用不用得着你表示,就是咱們自己,那也得有那膽子才成啊。”
“這是什麼意思?”胡有德問道。
“郭金章是個人物,居然能在美國人手裡拿下一塊地盤兒,了不起。”‘花’白鬍子在一邊伸了伸拇指,“可惜,老頭子我雖然不懂什麼國家大事,可我也知道,人不能四處豎敵。可惜,唐州初立,就先有美國,後有法國這樣的列強環伺一邊……一個不慎,那可就是粉身碎骨啊。”
“這……美國人不是被打敗了嗎?”蔡俊祟倒吸了一口涼氣,可他顯然還是不有些不甘心。
“美國人是被打敗了。可現在的唐州就像當初的太平天國跟朝廷……太平天國打下了半個天下,立都南京,兵鋒更是直指北京,可最後呢?還不是覆滅在曾國藩一夥人的手裡?北京城的大清朝廷還是穩穩當當的,南京城卻是讓人給屠了個乾淨哦。”
“您是說……美國人還會來?”胡有德小心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花’白鬍子拈了拈自己的鬍鬚,“有道是,‘臥榻之旁,豈能容他人酣睡’,美利堅一等強國,又豈容區區幾萬華人給它裂土分疆?“
“那、那咱們……”胡有德和蔡俊祟不是沒想到過這一點,只是他們以前想到的時候都自動地又忽略掉了。畢竟,在他們面前的確唐州和漢州兩塊巨大的地盤兒,還有巨大的財富……如此巨大的利益,自然可以讓人忽視很多危險。但是,‘花’白鬍子,還有“方爺”今天把事情明說了出來,他們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了。留在唐州,那可就是跟美國人,可能還有法國人玩命啊。
“唉,本來聽說唐州初建,還從美國人手裡‘弄’到了上千萬美元……以爲能有好大的生意可做。可沒想到,唉……”方爺又嘆惜了一聲。他雖然沒有明說,可其他人都知道了他指的是什麼。郭金章居然從法國人手裡搶到了一條運河,那可是吃金大戶……哪還可能有錢跟他們做什麼生意?
“不是還有金礦嗎?”蔡俊祟又不甘心地說道。
“隋煬帝修大運河,掏空了家底,還‘逼’出了一十八路反王,最後丟了天下。這什麼巴拿馬運河更是直接連通兩個大洋,豈同小可?金礦?再大的金礦,又哪能跟大隋朝的國庫相比?”卜平來冷哼道。他對蔡俊祟的貪心極其不滿。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怎麼以前就沒發覺蔡俊祟居然這麼貪心呢?還一手把他扶上了洪‘門’的重要位置上去?這下可好,在舊金山就想跟郭金章他們分錢,現在‘弄’不到錢就想‘弄’金礦……你以爲你是誰?人家‘弄’到的金礦,憑什麼給你?
“那咱們總不能什麼都撈不到吧?”胡有德叫道,“道兒上的規矩還見面分一份呢。”
“你……”
蔡俊祟和胡有德的不甘心,卜平來對兩人的不滿,還有方爺和‘花’白鬍子等人的冷眼旁觀……黃三德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小年青雖然已經在戰場上走了幾個來回,卻也對這樣的氣氛感到有些壓抑,所以飛快地就報出了自己過來的原因:
“卜爺,郭大哥叫大家一起過去商議兩州的規劃,還有兩州的行政安排……噢,就是封官的事情。”
“封官?”卜平來等人明顯很詫異。這唐漢兩州又不是他們打下來的,怎麼封官還要叫上他們?
“呵呵,看來這位郭將軍倒還‘挺’有些氣度……要不,咱們就過去看看?”‘花’白鬍子沉思了一會兒,又朝其他人笑問道。
“去,看看,反正又不會吃虧。”方爺也站了起來。而他們兩人都這麼決定了,卜平來等人自然也就不好再這麼抻着……事實上,蔡俊祟和胡有德兩人甚至都想撒開‘腿’跑過去了。
就這樣,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市政fǔ。而郭金章也沒有讓他們久等,一俟衆人坐下,他就開‘門’見山:
“咱們目前最需要、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職位,就是唐州的州長,所以我先提議……由李阿生,出任唐州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