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一雙晶亮的眼睛正看着他,“你們去哪兒?”
樂靖晟心裡咯噔一下,回頭是杜純吊着胳臂在喝水,“婧虞在發燒,我送她去醫院。”
“你怎麼知道她在發燒?”
“她昏倒在過道上,我摸到的唄。”
樂靖晟心裡有鬼,即便極力僞裝,也難免露怯,何況杜純的語速很快,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你起來幹嘛?”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你又起來幹嘛?”
“我覺得今晚的湯有點鹹,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拷問結束,勉強合格,杜純放下杯子湊過去,“真的很燙,你一個人行不行?要麼等我換件衣服一起走?”
“你吊着個胳臂能幫什麼忙,有我就行了。”幸好有驚無險,樂靖晟抱着婧虞就走,“你趕緊去睡覺吧,別吵醒他們,省得都跟着擔心。”
不是杜純幫不上忙,是樂靖晟怕她聽見婧虞的胡話,婧虞嘴裡一直反覆嘟囔的那句話是:樂靖晟,你這個混蛋!
兩瓶鹽水輸進去,婧虞的體溫終於降下來,睡得也安穩了,不再說夢話。
這一番折騰,天也快亮了,可婧虞還不能出院,要等着醫生正式上班後,再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燒出什麼炎症。
樂靖晟只好趴在牀邊小憩一會兒,夢裡婧虞變成一個悍婦,揪着他的耳朵罵:樂靖晟,你這個混蛋!
他嚇得一下坐了起來,罪魁禍首卻挪了挪身子,睡得更加香甜。
“小懶豬,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的指尖沿着她的額頭一路向下,勾勒着她姣好的臉龐,俊秀的眉,纖長的睫毛,嬌俏的鼻,因爲生病而略顯得蒼白的雙脣……
今天林美薇和孔夢琳對他進行了一場三堂會審,明確的告訴他絕對不能對婧虞有半點非分之想,他今生的伴侶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能是姚婧虞。
婧虞醒來的時候,樂靖晟已經離開,陪在她身邊的是正在發呆的杜純。
她動了動身子發現全身痠痛,忍不住“哧”了一聲。
杜純這纔回過神來,扶着她坐起來,“你終於醒了,我都要悶死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婧虞揉揉太陽穴,這裡是醫院,爲什麼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你昨晚發燒,暈倒在家裡的走廊上,樂靖晟送你來的。”
“是嗎?”婧虞扯了扯嘴角,有些挫敗。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是躺在牀上的。
“你真是燒糊塗了,不是這樣,你還想是怎樣?”杜純最是耐不住寂寞,“你等一會兒,我去找醫生來看看你。”
這場感冒來得快去得也快,醫生還是象徵性的拿了一些感冒藥給婧虞,萬一反覆的話可以應急。
其實樂家有專門的私人醫生,只要一個電話隨時都可以上門服務,婧虞不明白樂靖晟怎麼會捨近求遠。
婧虞讓司機送了杜純回家,自己則返回公司。感情的事情她她不出頭緒,她只能把一門心思都撲在工作上。楊子嬌憑什麼那麼理直氣壯的要自己退出,因爲她肚子裡有了樂靖晟的孩子。糰子註定要失去爸爸,那就不能再失去媽媽,婧虞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孔夢琳趕出樂世,那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會古城守着糰子。
“婧虞,你怎麼來了?你不是病了嗎?”
“有點發燒,現在已經沒事了。”婧虞看了看佟爾佳桌上正在處理的文件,“這些是給我的嗎?”
“不是,是給樂總的。他說你今天不來,沒什麼要緊的事情,讓我幫他整理一下。”大概是董事會上樂靖晟力挺婧虞的事情,佟爾佳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他沒有助理的嗎?你是我的人還是他的人?”這還是婧虞第一次黑着臉跟佟爾佳說話,“馬上給他送回去。”
“哦。”
半小時之後,佟爾佳敲開婧虞的門,送來熱氣騰騰的咖啡,“婧虞,對不起啊!”
“不關你的事,是他們不知進退。”婧虞接過咖啡放在一邊,“你是我的秘書,即使我沒有工作交給你,你也無需幫其他人做事,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是想可以多做點事,多學點東西。”在這個拼爹、拼乾爹的社會,佟爾佳什麼都沒有,她只想自己可以更努力一點。
“那你學到什麼?”
婧虞本來是隨口一問,佟爾佳卻告訴她一個驚人的消息,樂靖晟正在做企劃案,樂世準備在麟州投一塊地。
這是動輒幾億、十幾億的項目,婧虞作爲公司的董事竟然完全不知情。
“企劃書是正式的?”
“不是,相當的潦草,應該是樂總的初稿。”
婧虞不禁冷笑,她一門心思的忙着談情說愛,人家可是一門心思的忙着奪權。
“我明白了,你出去做事吧。”
婧虞坐在電腦前打開郵箱,因爲她之前出事楊子嬌是頭號嫌疑人,石謙新調查幕後黑手的時候,順便把楊子嬌祖輩三代的資料發了一份到她的郵箱。
難怪樂靖晟會選這個女人做未婚妻,婧虞從一開始就想到是商政聯姻,只是沒想到跟那塊地有那麼直接的關係。
一個人的心機是深到什麼程度,纔會從幾年前就開始籌劃?
這是婧虞第一次獨自到石謙新家登門拜訪,之所以說是第一次,是因爲隆重的程度。婧虞第一次主動帶了禮物,大包小裹的禮物,一些保養品,一些常見的實用又可愛的物件,既不失禮,又顯得溫馨。
“阿姨,這個是暖手的,你平時看電視的時候可以抱着。上面的娃娃是可以拆洗的,很方便,而且不會燙手。”婧虞一面從包裡掏出那些小玩意,一面跟蔡曉雲介紹,“這個是暖腳的,毛毛可厚實了,底子很軟,很舒服的。”
“哎喲,好好好!”蔡曉雲樂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花這些錢幹什麼?”
“還有這個,這個是個奶奶的。”婧虞淺淺的笑,“這些都是在網上買的,可便宜了,你可別嫌棄啊!”
“不嫌棄,不嫌棄,阿姨高興還來不及呢!”蔡曉雲拉着婧虞的手,摸了又摸,“你來看阿姨,阿姨就很高興了,下次可再不許帶這些禮物。”
“怎麼?怕刀疤臉叔叔說我來行賄嗎?”婧虞咳嗽兩聲,在房間裡學着石學廣的樣子走起正步,“那個小姚啊,我跟你說,小小年紀的,別學得那麼市儈啊!”
蔡曉雲被她腔調逗得笑個不停,“你呀你,這麼多年還是個小調皮。”
她沒有責怪的意思,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是來找謙新的吧,可惜他不在家,估計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我知道啊!他跟我說了,石叔叔也經常不在家,我就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所以纔過來的啊!”
“哎呀!你們年輕人的玩法都不一樣,你何必特意過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蔡曉雲嘴上這樣說,心裡卻覺得很高興。從小,他們就覺得石謙新和婧虞是打不散的一對兒。
現在他們都長大了,也懂事了。
“阿姨,你這是嫌棄我麼?”婧虞撇撇嘴,哭喪着臉,“阿姨,你嫌棄我,婧虞沒人要咯!”
看她傷心的樣子,蔡曉雲連忙拉着她坐下,“沒有,沒有,阿姨沒有嫌棄你。”
“噗……”婧虞這才捂着嘴笑起來,“阿姨,你那麼容易心軟,爲什麼謙新就不會呢?”
蔡曉雲其實猜到婧虞是假哭,可心裡就是擔心她真哭,會心疼。
“傻丫頭,謙新怎麼會不心軟,哪次你有事他不是跑得最快的?”蔡曉雲這才明白,原來婧虞是趁着石謙新不在,來告狀的。
“他就是喜歡欺負你,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被他欺負的。”
“啊?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我還應該維持感到榮幸嗎?”反正在樂家和石家,婧虞都是可以胡攪蠻纏的,“阿姨,你偏心唉!”
其實蔡曉雲要說的,婧虞都明白,如果不這樣插科打諢,她怎麼能讓蔡曉雲樂呵呵的笑一個下午。
其實有時候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就是有個人陪在身邊。
“媽咪,我可以進來嗎?”婧虞趴在門縫上往樂瑤的房間裡探頭。
“進來啊!”樂瑤已經接到蔡曉雲的電話,知道婧虞下午去串門,滿心以爲她是完全放下樂靖晟,改邪歸正了。
“送給你的。”婧虞把藏在身後的盒子遞給樂瑤。
是一雙手套。
樂瑤一怔,“你織的?”
“我有那個本事嗎?”婧虞撇撇嘴,挨着她坐下,“我工資買的,過幾天天氣再涼點,就用得上了。你快帶上看合不合適。”
什麼東西不重要,合不合適也不是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惦念。樂瑤鼻子一酸,擡手揉揉婧虞的額發,“媽咪的小金魚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他們都太容易收買,因爲沒有得到過,所以一點都不貪心。婧虞想起自己在古城的那幾年,樂瑤在家裡該有多難熬,也跟着鼻子一酸,默默抱着樂瑤,將頭枕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