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賀夢婷帶着毒蜂小隊的全體成員來到市局。秦立海親自出來迎接。
“秦局。”賀夢婷立正站好,敬了個禮。
“表彰大會快開始了,趕快落座吧。”秦立海拍了拍她的肩。
“是。”賀夢婷點點頭。
賀夢婷一轉頭,看到樊磊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樊支。”賀夢婷笑着打招呼。
樊磊點點頭,朝她豎起大拇指。
賀夢婷笑笑,然後招呼大家坐在位置上。
“哎,老大,你別說,這表彰大會,參與的人還挺多的。”陸瀟在賀夢婷身邊低聲耳語。
“廢話,市局又不只有禁毒支隊。咱們市局的特警支隊也是西南地區數一數二的。”賀夢婷白了他一眼。
陳振武提醒他們倆:“別說話,要開始了!”
陸瀟雙手放在腿上,挺直身板,看着副局長陳立輝走上講臺。
陳立輝上臺後,照樣先開始一段官腔,然後纔是重點:“接下來,讓我們有請秦局長爲大家講話!大家掌聲歡迎!”
臺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秦立海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後緩緩走上講臺,站在講臺中間。
“同志們,你們好。今天我很榮幸站在這裡,主持彬江市公安局的表彰大會。
“看着你們朝氣蓬勃的臉龐,我很欣慰。你們,是新一代的年輕公安幹警,你們有熱血,有拼勁,有敢闖敢幹的勇氣。你們,在警校學習知識,在公安隊伍奉獻青春,拋灑鮮血和汗水。你們當中,有些人出生於警察世家,有些人受了周圍老師同學的薰陶,勵志成爲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不管你們以什麼方式來到這裡,我們都歡迎你們。
“有人說,警察和消防員是和平年代最危險的職業。但我相信,今天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經歷過生死,你們跟你們的戰友同患難,共進退,出生入死,只因我們恪守心中那一份‘爲人民服務’的信念。
“今天的表彰大會,有三百四十六名同志不能到場參加。沒錯,他們的名字,被刻在了英雄碑上。他們有些,在抓捕毒販的時候,與毒販展開激烈交火,不幸壯烈犧牲;有些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被歹徒暗算,慘遭報復,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有些在解救人質的行動中,爲羣衆擋刀,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羣衆的生命。
“他們的名字,鮮爲人知,但他們的功績,與世長存!
“大家應該也知道,西南地區,尤其是我們雲南省,因爲臨近金三角,所以我們要長期和毒販打交道。涉毒案件往往比其他的刑事案件更難偵破,也更加兇險。但是我們的同志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如果我們退縮了,那老百姓怎麼辦?緝毒這條路,任重道遠,我們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對我們的民警來說,確實是很大的考驗。
“下面,全體起立,我們一起重溫入警誓詞。”
臺下的警員們一起起立,右手握拳,置於頭側,開始背誦入警誓詞。
“我宣誓:我志願成爲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我保證忠於中國共產黨,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法律;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秉公執法,清正廉潔;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我願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爲實現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鬥!”
“好,大家請坐。”秦立海雙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們全體坐下。
等到大家全部坐好以後,秦立海繼續剛剛的講話。
“我們市局有特警支隊、禁毒支隊、刑偵支隊、經偵支隊等等,各部門都有自己平常的任務,各個部門之間也通力合作,偵破了很多大型案件。我希望你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繼續齊心協力,保障我們彬江市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好,我就講這麼多。接下來,我把話筒交給禁毒支隊的樊磊支隊長。”
臺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樊磊走上臺,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說話。
“我們禁毒支隊近一年來,偵破和協助偵破涉毒案件七十三起,其中大型涉毒案件二十八起,破案率達到百分之百。當然,這些都要歸功於一大隊全體隊員和二大隊、三大隊的協助。一大隊大隊長李振榮嘔心瀝血,鞠躬盡瘁,親歷親爲,帶領一大隊完成了各項艱鉅的任務,所以,這個‘最美民警’的稱號,我們決定頒授給李振榮同志!請李振榮同志上臺領獎,請陳立輝局長爲他頒獎!”
毒蜂小隊全體隊員立刻起身,鼓掌。李振榮大步走上講臺,向左轉,面向臺下的全體民警,敬了個禮。陳立輝從旁邊的民警手中接過獎牌,伸手掛在李振榮的脖子上。李振榮向他敬了個禮。陳立輝回禮,然後走下講臺,李振榮向臺下民警敬禮,轉身離開。
“那麼接下來呢,不是頒獎儀式,但是意義非凡,”樊磊繼續主持,“什麼意思呢?是這樣的,經過局裡的各位領導慎重思考、集體討論後決定,任命毒蜂小隊隊長,賀夢婷同志爲一大隊副大隊長,警銜、警號保持不變,兼任毒蜂小隊隊長一職。請賀夢婷同志上臺發言!”
陸瀟帶頭起鬨。賀夢婷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走上講臺。
場下瞬間安靜下來。畢竟,市局赫赫有名的女戰神,威懾力還是很大的。
“說實話,大隊長當時跟我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是有點懵的,因爲我不知道爲什麼就糊里糊塗地被選上了副大隊長。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人背地裡叫我‘女戰神’,其實我難當此殊榮。我能有今天這個成績,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有大隊長的指導,還有我手下隊員們的支持。我並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民警察,只是禁毒支隊的一名警員。我認爲我所做的一切,是一名緝毒警察應當完成的使命,而不是以此居功自傲的資本。
“其實剛剛局長在講那一番話的時候,我的內心很不平靜。這些警員,大多數都是禁毒支隊的同事。他們有些是我的長輩,有些是我的同事、戰友。過去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我永遠都不會忘。
“我曾經讀到過這樣一句話:每一次的緝毒行動,都很有可能意味着,少了一夥毒販,但是多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我進入毒蜂小隊這幾年,回家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我上次給家裡打電話,還是半年以前。說得難聽一點,我家裡人現在都不知道我是死是活。但是我不後悔。因爲我在警校的時候,老師帶我們班去鐵路公安處觀摩,當我看見那名已有六個月身孕的母親,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兒子攜帶毒品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緝毒這條道,我要走到底,哪怕爲此奉獻一生,爲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作爲一名警校畢業生,我認爲,進入公安系統確實是我們最終的歸宿。我的戰友,毒蜂小隊所有人,他們都不是禁毒學專業畢業的,但是最終都成爲了緝毒警察。這是爲什麼?我相信他們也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兩個字:使命。
“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成爲警察之前,我們來自全國各地,但是,成爲警察之後,我們殊途同歸。來到這裡,我們穿上了藏藍色的警服,完成自己的信仰。
“彬江市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處於雲南省的南部,距離邊境線很近。所以,我們接觸毒販的概率,比其他地方的民警要大。但是,我們是西南邊境的第一道防線,如果我們垮了,老百姓怎麼辦?在警校的經歷讓我堅定了成爲一名緝毒警察的決心。在座的很多同志,還有很多的警校應屆畢業生一開始都想成爲一名緝毒警察,連我們禁毒支隊二大隊和三大隊的警員都想進入毒蜂小隊。我曾經問過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爲什麼進入毒蜂小隊?他們給我的理由居然如出一轍,因爲帥。
“我當時劈頭蓋臉地罵了他們一頓。我們穿上這身衣服,不是爲了帥,不是爲了裝逼,而是爲了保家衛國,守護人民,打擊毒品。如果以這種心態加入毒蜂小隊,那我們都不要去緝毒了!同樣的,怕累,怕辛苦。怕死,都不要幹緝毒了!因爲緝毒戰線隨時都會有犧牲!每一次出任務,我都不敢保證能把他們全部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所以,我想說,雖然這條路困難重重,荊棘叢生,但是我不怕。我們都不怕。我擔任一大隊副大隊長以後,定當披荊斬棘,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在緝毒戰線上奉獻自己的生命!我就講到這裡,謝謝大家!”
賀夢婷左移兩步,朝臺下敬了個禮,然後回到了座位上。
陸瀟聽得熱淚盈眶。
“老大說得真好啊。說出了我們緝毒警察的心聲。”
“我需要怎麼幫你?”林曉笨拙地戴上白手套,看着凱瑟琳。
凱瑟琳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桌子:“幫我去那張桌子上,拿一個五百毫升的量杯。”
“好。”林曉點點頭,然後走向前面的桌子。
凱瑟琳叮囑道:“小心點,這些都是易碎品。”
“哦。”林曉貌似對凱瑟琳的叮囑不太高興。
凱瑟琳並沒有理會她的情緒,而是低頭在盤子裡碾碎原料,放到試管中加熱。
林曉雙手抱着量杯,遞給凱瑟琳。凱瑟琳接過,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把一杯水倒進去。
凱瑟琳開口打破沉默的實驗室:“你是幹什麼的?”
“用你們毒販的話來說,條子。”林曉微微一笑。
凱瑟琳的手抽動了一下。半晌後,她冷冷地問道:“你就不怕我一槍崩了你?”
“你不會的。”林曉搖搖頭,眼睛盯着試管。
“誰給你的自信?”凱瑟琳瞟了她一眼。
“你把我幹掉了,桑託那邊你要怎麼解釋?他要是聞起來,你難辭其咎。”
“對於老爺來說,你只是一枚棄子罷了。你現在對於整個集團來說,沒有任何作用。但是老爺依然把你留下來了,你應該清楚是什麼意思。”
“我很清楚。但是,我手上還有他想要的東西,我猜他應該也應經知道了,所以他不敢動我。”林曉回答。
“你沒有必要跟我一起耗在這裡。老爺極其重視長虹一號的研製,如果完不成,是要掉腦袋的。”
“明知道會死,你爲什麼還要替他賣命呢?”林曉有些不解。
“這個世界上,有誰會跟錢過不去呢?”凱瑟琳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曉一眼。
林曉自嘲地一笑,沒有接話。
凱瑟琳盯着眼前的試管:“當初,我在金三角的一家制毒工廠做一名小工。在那個工廠裡,我受到過非人的虐待,跑出來兩次,都被抓回去揍一頓。我曾經想過自殺,但是工廠裡的人把我看得很緊,只因爲我會製毒。後來,老爺帶着他手下得弟兄平了那座工廠,現在是集團內部的一座製毒工廠了。他發現了我的能力,幫我養傷,好吃好喝供着我。並且讓我從簡單的毒品開始,幫他一步步嘗試研製新型毒品。不僅如此,他還給了我自由而寬敞的工作環境,每一次的報酬也都按時交付。試問,我有什麼理由不在這裡繼續工作呢?”
林曉撇了撇嘴:“你……對他存有感激之情?”
“感激說不上。我知道他當初去剿滅那幫人,只是因爲在金三角這種地方,法律管不到,成王敗寇,優勝劣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他把我納入麾下,說白了,只是想利用我。用完以後,我會不會成爲跟你一樣的棄子,結果可想而知。”
“所以……你其實不會製毒?”林曉試探着詢問道。
“你覺得,一個壟斷了金三角百分之七十以上毒品貿易的集團,會高價請一個廢物來研製新型毒品嗎?”凱瑟琳反問道。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意思?”林曉有些疑惑。
“你可以去問一問奧萊,我平常沉默寡言,不怎麼跟其他人說話。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在他們看來,是很反常的一件事。你,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也都清楚對方心裡的小九九。我覺得,我們可能是一類人。”
“你是毒販,我是條子,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林曉很堅定。
“在這裡,除非你跟我合作,我跟他們說,你對我有用,否則,你覺得,他們會留一個條子在身邊嗎?你現在在集團裡只是苟延殘喘,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林曉咬緊牙關,沒有說話。凱瑟琳的話說得不好聽,但句句在理。
“你真的是……”
凱瑟琳起身,拿起試管走到前面的桌子旁,打斷林曉的話:“在這裡,亂說話是活不長的。在金三角,你要學會察言觀色。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要懂。”
林曉被凱瑟琳繞進去了。她剛剛萌生出來的念頭又被無情地扼殺在搖籃裡。
凱瑟琳盯着她:“老爺派你來這裡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你自己有什麼目的,最好不要付諸實踐。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你爲什麼要幫我?”林曉問道。
“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不想引火上身。”凱瑟琳滿不在乎地回答。
“根據情報,林曉這段時間一直在桑託集團內部,研製新式毒品。”賀夢婷看着手下的隊員們。
“這不符合八面佛的作風啊。林曉畢竟是警察,八面佛應該會幹掉她纔對啊。”陸瀟皺眉。
“我在猜,應該有兩種可能。第一,桑託沒有從林曉身上拿到他想要的全部東西。第二,八面佛想讓研製新式毒品的那個人和林曉相互牽制,相互監督。但我更傾向於第一種情況,因爲第二種情況是一步險棋。”陳振武回答。
“大隊長說,要搞清楚這名長期潛伏在金三角的臥底到底是誰。還有,如果能弄清楚,到底是誰在給桑託集團研製新式毒品,那麼我們可能會好辦一些。”武毅然附和道。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找到這名臥底呢?”賀夢婷皺眉,手中轉着一根筆。
“如果要跟臥底取得聯繫,我們不應該先掌握暗號嗎?大隊長平常是怎麼跟他聯繫的?”陸瀟反問。
“不一定是大隊長跟他聯繫的吧,有可能這個臥底不是咱們禁毒支隊的。”陳振武皺眉道。
“不是咱們禁毒支隊的?”賀夢婷沒聽懂陳振武的意思。
“中國警方的臥底,又沒說是哪裡的,全中國不是隻有彬江市局纔有禁毒支隊。”陳振武回答。
“那這就難辦了呀,我們上哪兒去找這個臥底的資料呢?”周南扶了扶眼鏡。
“可是,大隊長不會讓我們做無用功。他明知道我們沒有辦法跟這個臥底取得聯繫,但他還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說明,我們並沒有理解他話裡的深層意思。”陸瀟沉吟片刻。
“那麼,大隊長話裡話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李芷薇愁眉苦臉。
賀夢婷突然起身:“你們先討論着,我出去有點事。”
隊員們目送她離開,然後繼續討論。
只有陸瀟輕輕抿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知道老大去幹嘛了。
“所以,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爲了問這件事?”顧仁杰切開盤子裡的牛排。
“對呀,我始終沒搞明白,大隊長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賀夢婷撓了撓頭。
“要不怎麼說你官位升了,智商反而下降了呢?”顧仁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麼意思?”賀夢婷乜斜着眼看他。
“你們大隊長是沒有權利直接跟那名臥底聯繫的,身份至少得是局長或者以上的警察纔有資格跟臥底取得聯繫。所以你們大隊長每次都說‘根據金三角的臥底傳回的情報’,實際上是他從他的領導那邊獲得的情報。”顧仁杰回答。
賀夢婷來興趣了:“您接着說。”
顧仁杰不緊不慢地往嘴裡塞了一塊牛排:“因此,你們的目標,不是跟臥底取得聯繫,而是利用臥底目前傳遞給你們的情報,判斷出桑託集團到底有多少警方的臥底。如果可以的話,也推測一下,研製長虹一號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但是,這又談何容易?靠推測就能解決問題,那還要我們警察幹什麼?”賀夢婷顯然是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意。
“能把這個推測出來,有利於你們接下來的工作。不要求你們直接跟臥底對口,但是起碼應該知道他下一步的動作,可以儘快爲你們贏得時間,去抓捕桑託。”顧仁杰耐心地給她解釋。
“那這樣的話,臥底身份不會暴露嗎?”
“如果你們自己都能蒐集到情報的話,那還要臥底幹什麼?”顧仁杰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那您的意思,臥底就是用來出賣的?”賀夢婷很驚訝。
“你見過那些臥底,有哪個能活着回來嗎?”顧仁杰反問。
“我終於知道陸瀟爲什麼跟你鬧掰了,”賀夢婷一拍桌子,憤然起身,指着顧仁杰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就是活該!”
顧仁杰皺眉:“不要跟我提他。”
“他還不想見你呢,”賀夢婷火冒三丈,“我在想,當年是不是以你爲你這一句話,禁毒支隊就放棄了營救紫荊的計劃,才導致她犧牲的!顧仁杰,你他媽就是個畜生!畜生都比你有感情!”
賀夢婷罵完,拂袖而去。臨走時,她還狠狠撂下一句話。
“我沒你這個師父。你不配。”
顧仁杰望着她推門走遠,卻自始至終沒有發火,只是默默地吃完牛排,然後到櫃檯結了帳,離開了。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不配做我們的師父。”賀夢婷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臉氣得通紅。
“是吧,他這個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誰知道是個衣冠禽獸。”陸瀟給她倒了一杯水。
“我當時真的撕了他的心都有。”賀夢婷猛灌了幾口水。
“臥底有哪個是能活着回來的,這種話他都能說得出來。讓大隊長和局長知道,頭都給他擰下來。”陸瀟附和道。
“不過他說,可以讓我們利用臥底傳回的情報,推測桑託集團內部到底有幾名臥底。”賀夢婷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有什麼用嗎?”陸瀟覺得很奇怪。
“起碼就能知道桑託下一步的計劃吧,應該是這個意思。”賀夢婷猜測。
“只要我們沒有完全掌握桑託的犯罪證據,我們就沒有辦法展開抓捕行動。所以,我們做太多無用功,只是在浪費時間。”
“你以爲我想?這些不都是在給我們蒐集桑託的犯罪證據做鋪墊嘛。”賀夢婷耐心地開導陸瀟。
“林曉,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拿一下那跟最粗的試管?”
林曉點點頭,擦了擦滿是水珠的護目鏡,走到桌前,拿起試管,遞給凱瑟琳。
凱瑟琳左手握住試管,右手拿鑷子,夾起一塊銀色晶體,輕輕送到試管底部,加入一點藍色的化學試劑,然後用試管夾夾住。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酒精燈,遞給林曉,讓她拿着,然後自己握着試管夾,把試管底部放在酒精燈火焰上加熱。
半晌過後,試管當中的化學試劑開始發生反應,藍色液體沸騰起來,冒出泡泡,白色晶體逐漸消融。凱瑟琳把試管挪開,接過酒精燈,蓋上燈蓋,將其熄滅。
“有什麼發現嗎?”林曉有些好奇。
“又失敗了。”凱瑟琳搖搖頭,嘆口氣。
“原因呢?”林曉急切地問道。
“我試過很多次了,找不出原因。”凱瑟琳皺眉。白色晶體在反應中被完全融化,不見蹤影。
“會不會是你選的原料有問題?硬度太低了?”林曉走到凱瑟琳身邊,陪她一起研究問題。
“我已經換過好幾種原料了,結果如出一轍。反應出來以後只剩一灘水,倒是我第一次做的那個,被成功碾成粉末了,但是提純度非常低。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成功過。”凱瑟琳扶着額頭。
“那就按第一次的方法試一試呀,沒準兒就成功了呢?”林曉急了。
“提純度還不到百分之三十啊,雜質太多,行家一看就不會買了。老爺給的要求是百分之九十以上。這還差得遠呢。”凱瑟琳很頭疼。
“百分之九十?這……有點誇張了吧?”林曉很是吃驚。
凱瑟琳瞥了她一眼:“在金三角這種毒品聖地,遍地都是各式各樣的毒品,緬甸這一塊兒更是以種植罌粟聞名。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幹這一行的,只要是行家,都會要求現貨純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不然人家看都不帶看的。”
“那人家怎麼知道你這批貨的純度啊?”林曉問道。
“在這一行待久了,有識貨的本事。看顏色,聞氣味,嘗口感,這些都是基本功。在金三角做生意,一定要講信用,不然雙方一旦兵戈相見,你想全身而退,恐怕就很難了。今天你倒了,明天就會有另一個集團接替你,成爲這裡的霸主。所以,想要壟斷金三角的毒品貿易,你得有這個實力去創新你自己的產品。讓自己的產品在市場上擠掉別人的產品,你就贏了。”凱瑟琳回答。
“這樣啊……”林曉還真不清楚其中的門道。
“老爺急切地想要長虹一號,是因爲我們之前的貨已經不足以壟斷毒品市場了。尤其是,如果要在中國建立地下販毒網絡的話,我們必須要有一種能拿得出手的貨。長虹一號,會對這個環節,起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凱瑟琳摘下手套,記下實驗數據。
兩人一起走出實驗室,看着空曠的院子,偶爾有一隊守衛持槍在她們眼前經過,繞着整個院子巡邏。這是長虹一號實驗室爲數不多的武裝力量。這是凱瑟琳向桑託提出的要求,她喜歡一個清淨的地方。
“如果……”林曉先開口了,“你最後發現,我們還是處在一個對立面,你會幹掉我嗎?”
“這要看你的立場了,”凱瑟琳無力地笑笑,“你是把我看成桑託集團的一員,還是一個普通的廚子。”
“我只是把你看成一個廚子。”林曉對她撒了個謊。
“你的眼神和表情告訴我,你在騙人。就算是真的,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過毒販。”凱瑟琳倒是很真實。
“爲什麼?”林曉心裡一沉。
“你現在處在一個腹背受敵的境地,進退兩難,前面有中國警方的追捕,後面,你已經深入狼穴,時刻都會丟掉性命。此時此刻,你只能洗心革面,以幫助中國警方爲目的,爭取緩刑。我應該沒猜錯吧?”
雖然院子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凱瑟琳的聲音也很小,但林曉還是左右看了看,以免隔牆有耳。
“那看來我猜對了。”凱瑟琳微微一笑。
“我想,你在桑託集團裡,也不僅僅是爲了研製毒品吧?”林曉轉過身,看着她。
“我說過了,沒人會跟錢過不去。還有,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在這種地方,亂說話,可是隨時都會被幹掉的。”凱瑟琳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但是語氣裡,威脅的意味很濃。
林曉不說話。
“記住,你的命,是奧萊幫你爭取的。老爺現在把你放在這兒,不代表他今後不會動你。想必你也很清楚他派你來這裡的目的。”
林曉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還有,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告訴你,奧萊的話,不可以偏聽偏信,也不可以全聽全信。如果你有命活下來,或許你會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意思?”林曉不解。
“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就像你看到我,也只是我的表面一樣。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如果你覺得我在害你,那就自己忽略我剛剛說的話。”凱瑟琳推心置腹。
“你爲什麼要幫我?”說到這裡,林曉又覺得自己內心的那個想法或許是對的。
“你爲什麼要幫我?”凱瑟琳反問道。 Wωω ●Tтkan ●c ○
“爲了活命。”林曉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也是。”凱瑟琳笑了。
“什麼意思?” Wωω ●тTkan ●¢O
“我是金三角水平最高的廚子,你覺得,如果我不跟他們合作,他們會放我走嗎?如果我爲別的集團賣命,那麼他們的貨,質量很有可能趕上甚至超越這個集團,到時候,你覺得這個集團還能繼續它在金三角的壟斷地位嗎?”凱瑟琳倒是看得很透徹。
“那你可以繼續在這裡幹下去啊,跟他們合作。他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還有錢拿,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是啊,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凱瑟琳長嘆一口氣,“說起來,他還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從來就沒信任過我,不是嗎?再說,光明和黑暗,永遠是兩個對立面。心中有光的人,不可能墜入黑暗的。”
林曉眯起眼,體會着凱瑟琳話裡的意思。
“她知道我的身份,卻沒有跟桑託講要把我幹掉,說明她至少不討厭我。至於我的想法是不是真實的,這個依然有待考證。”林曉心裡這麼想着。
“我沒有必要害你,”凱瑟琳貌似讀懂了林曉內心的想法,“你死了,我也就少了一個得力助手。”
說完,凱瑟琳獨自一個人走到院子裡,環顧四周,看着這座還不太健全的院子,陷入沉思。
林曉沒有打擾她,而是一個人回到房間,躺在牀上,默默地思考。思考凱瑟琳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思考奧萊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思考自己接下來的日子還有多長。她摸不透凱瑟琳的語氣。她一開始總覺得這個人有些陰陽怪氣的,但是她現在又認爲,凱瑟琳好像能讀懂她的心事。凱瑟琳對現在的情況分析得很透徹。她的身份應該遠遠不只是一個廚子這麼簡單。
林曉默默地想着凱瑟琳的話。
“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
“我不會害你,你死了,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奧萊這個人,他的話,不可偏聽偏信,也不可全聽全信。”
……
林曉閉起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暮色已至。林曉心裡一驚,翻身下牀,立刻趕往實驗室。
“看你睡得太沉了,就沒叫醒你,”凱瑟琳的聲音被厚重的防護服蓋住,聽上去有點沉悶,“你房門沒鎖,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的時候,注意點。”
林曉穿上防護服,點點頭:“謝謝。”
凱瑟琳幫她整理好防護服,塞給她一支打火機。
“我不在實驗室的時候,你要學會使用這些化學材料。我現在一步一步教你。”
“你要出去?”林曉心中一沉。
“以防萬一。長虹一號的進度如果暫停下來,你我都不好去老爺那邊交代。這些東西,你必須要學會獨立使用。先從最簡單的開始。”
說罷,凱瑟琳遞給林曉一盞酒精燈。
“點燃它。”凱瑟琳揚了揚頭。
林曉拔掉蓋子,“啪”地一聲打響火機,點燃酒精燈。
“然後熄滅它。”凱瑟琳給出了進一步的指令。
林曉剛要吹滅酒精燈,就被凱瑟琳厲聲制止了:“你看見過我哪一次是用嘴吹滅的嗎?”
林曉這才反應過來,拿燈帽蓋滅了火焰。
“記住,酒精燈一定要用燈帽蓋滅。還有,往酒精燈裡添加乙醇的時候,不可以加得太滿,大概三分之二就可以了。”
林曉點點頭,用心記住凱瑟琳說的話。
“這兩個,”凱瑟琳從身旁的架子上拿出兩個東西,“你應該很熟了。試管和試管夾。加熱之前,試管夾從試管尾部,也就是下端,套上去,不要從試管口往下擼。試管夾大概套在試管中間位置就可以了。拿住試管夾,尾部放在酒精燈上加熱,試管口不要對着人,也不要對着其他化學儀器。你就對着門口吧。先把這兩步連起來做一遍給我看。”
林曉點點頭,聽話得像個孩子。她重複剛剛的動作,一直到熄滅酒精燈,做了一套完整的流程下來,然後轉頭看着凱瑟琳。
“不錯,”凱瑟琳點點頭,接過林曉手中的試管,“把那個櫃子裡的瓶瓶罐罐都拿下來。”
林曉跑了好幾趟,才把櫃子裡的瓶子都拿下來。
“平常聞氣味的時候,是不是直接深吸一口氣,然後去聞氣體的味道?”
林曉回答:“是的。”
“你要是敢這麼聞化學試劑,遲早要死,”凱瑟琳擰開瓶蓋,“以乙醇爲例,乙醇在常溫常壓下是一種易燃、易揮發的無色透明液體,低毒性,但不代表無毒,具有特殊香味,並伴有刺激的辛辣滋味,能與水以任意比互溶。聞化學試劑的氣味,尤其是這種帶有一定刺激性氣味的試劑,左手拿瓶,右手手掌放於瓶口,掌心對準自己,做扇風狀,由外向內輕輕扇動瓶口氣體,一是爲了防止瓶內液體揮發過快,二是爲了不讓自己吸入太多刺激性氣體。記住,一定要輕輕地、慢慢地扇動,不要跟夏天扇風似的。”
林曉點點頭,按照凱瑟琳說的方法照做了。
“可以了今天先到這裡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帶你認識這些瓶瓶罐罐裡的化學試劑到底是一些什麼東西。”凱瑟琳拍了拍她的肩。
林曉很滿意現在的這種情況。
“終於有機會可以近距離接觸凱瑟琳的工作了。”林曉心裡這麼說着。
凱瑟琳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