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他聯絡同伴的信號。”風教官直直向前奔跑,看似無路的迷宮在他們面前一一退隱,終於,長久的奔跑後,一道若隱若現的大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記得它嗎?”
星赤皺眉,她覺得很陌生。
“這就是你跌下來經過的那道時空門。”風教官微笑,“你是摔下來的吧?所以沒來得及回身看它。”
“穿過去就能回到日本的東京?”
“不。”風教官沉聲道,“時空門的打開是隨機的,你回去的地方,不見得就是你來時的所在。”
身後,忽然有種異常的動靜。遙遠的方向,微弱的一股靈力轉眼擴大了數倍,風捲殘雲般,向着他們所在的方向席捲過來,越來越驚人,越來越狂虐!
有人追來了,這種氣勢,這種威力!
風教官一向淡定的眼睛,在面具後也微微動容。
他身邊的星赤垂下眼簾,輕輕吸了一口氣。“是他,他追來了。”
他?魔界之王奧伽,他親自追來了?
不管是真是假,現在他們必須闖出這道門去。
緊緊拉起星赤的手,風教官猛然發力,帶着她,凝聚了全身的靈力,向着那道隱隱散着吸力的時空門衝去!……
一陣巨大的顛簸震顫,兩個人同時掉進了一個完全漆黑的黑洞。短暫的失明後,又是一陣強烈的顛動,兩條人影從緊窒得讓人呼吸不過來的空間裡飛身而出,翻滾着落在了四周的地上。
定穩身形,星赤凝目看着四周的地形。
一片黑暗,可是,這是屬於人間的夜晚,而不是魔界那種暗無天日的黑。
寂靜的山谷裡彷彿只有他和風教官兩個人在,暗綠的山巒和茵茵的古木在身邊傲然伸展,即使在黑夜裡,也能辨認出草木的芳香。不遠的山頂分爲二峰,即使在夜色裡,也能看出上面有各種電視塔林立。
“這是什麼地方?”星赤喃喃問。
“關東筑波山。”風教官的聲音響起來,“離東京只有六十公里。看到那些電視塔了?所以它有‘電波銀座’之稱。”他的聲音透出了嚴厲,“你該在來執行任務前,就做好一切知識儲備,包括任務地的地理狀況。”
“……”星赤垂下頭。
正要開口說話,她的臉色卻一變!
猛然拉住風教官的手往山谷的深處狂奔而去,就在他們的身後,一道耀眼的紅光從時空門惡撲出來!
奧伽!
星赤這福至心靈的預感,幫他們贏得了一點先機。
當奧伽的身形終於出現在暗夜中的筑波山坡上時,四周已經一片死寂,似乎從來沒有人在片刻前出現過。
面無表情地,奧伽高大的身影緩慢踱動,沒看見他是如何動作,卻已轉眼悠悠到了山頂。舉目冷冷向着腳下的黑夜山谷望去,他一動不動。
靜靜平躺在一片巨大的山石後面,風教官和星赤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同時屏息。--沒人可以忽視魔族之王的威力,就算是他們倆聯手也不能。
“他不會有一寸寸搜山的耐性,找不到我們,自然會走。”用極細微的聲音在星赤耳邊低語,風教官道。
四周果然一片安靜,奧伽的身影遠遠佇立在山頂,並沒有親自下來。
就在星赤悄悄鬆了口氣的時候,一種驚人
的變故,卻已忽然發生。
奧伽的身邊,悄然散發出一層朦朧的光圈,柔和,卻陰冷。
和高高在上的月光相對應,那光圈慢慢擴大,就像是水池裡被突然投下了一枚沉重的石塊,激起了一片越來越大的漣漪。而這漣漪,沒有漸漸變得稀薄弱淡,它的邊緣卻始終明顯,微微呈現鋸齒狀,它緩慢卻持續地擴大,再擴大!
每當遇上任何活物,那道光圈就會明顯地波動一下,毫不例外。
風教官心一動,明白了奧伽的手段。
而那道包圍圈的外圍,這時終於快要抵上了星赤他們藏身的那塊山石。
沒有任何活物能躲開這道靈氣的探索,星赤心中一緊,正要忍不住縱身躍出,手腕卻被風教官的手拉住了,有力而堅定。
一股溫和充沛的靈力從兩人相連的手腕出傳來,正沿着他腕間的脈搏一點點傳輸進來,那道靈力雖然柔和,卻帶着堅定的訊息,它正在強行抑止着星赤的脈搏,引導着她的心跳和他的趨於一致!
而這種趨勢,正在越來越慢。兩個人的心跳就這麼從勃勃跳動變得平緩而凝滯,很快地,終於歸於完全停頓。
愕然停身,星赤心中忽然一動,急忙用盡全身的意念,剋制住一切雜思,強迫自己的心跳平息的同時,周身的血流,也在那一刻不再流動。
那是在獵人學校裡學到的假死龜息術,應該能支撐片刻,瞞過奧伽那雙毒蛇般的眼。
而就在這一刻,尖銳的森寒之氣彷彿利刃般,已經逼上了他們二人的身體,悍然橫掃而過!……
沒有動靜,那道靈氣沒有偵探出他們的存在,他們已經和四周沒有生命的山石一樣,安然躲過了那道索命的光圈。
星赤的冷汗,已經在光圈邊緣移開的那一剎,悄然流下。
可是危機遠遠沒有過去。
那道靈氣圈,已經把它們包圍在裡面,雖然比起邊緣的尖銳凌厲來溫和了很多,卻依舊讓人感到它的存在。
雖然在獵人學校裡經受過很多的生存訓練,加上本身就有的異能力,她完全可以閉氣整整一個時辰,可是,現在不同。
現在她身上,還壓着魔族之王的靈力。
奧伽的靈力圈,已經完全到達了筑波山的整個領域。似乎也很驚訝這樣也找不到被追蹤者的蹤跡,奧伽的靈力一窒,正在屏息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感到,那道靈力有絲憤怒而不信的震動。
沒有收回靈力圈,任憑那道圈裡一片死寂,奧伽冷冷不動,高大的影子在山頂的月光下,似乎給人隨風飄動的錯覺。
這樣的時候,還有持續多久?
星赤這時候,忽然感覺到了有點奇怪--雖然奧伽的那股靈力他能感覺到,卻似乎並不能對他造成真正的壓迫,反倒是能力本該比他強得多的風教官,卻已經冷汗漸漸滲出。
風教官的神情,明明很吃力。
迎上那張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臉,眸中關切的神情顯露無疑,風教官正用目光無聲地示意他:我沒事。
淡定而堅忍,看上去很冷漠,卻從深處泛出一點微弱的溫暖。
“再堅持一會就行了,……快到黎明瞭。”他的聲音細微如風。
是的,黎明。
魔族縱使靈力再強大,也畢竟是適合在黑暗中生存的生物。雖然不象血族一
樣會對陽光感到致命,卻也不能在白天裡肆意妄爲。
四周的天色還很暗,離黎明還有多久?
這樣可以安然握着眼前這個人的手的時間,還有多久?……
沒有等到更久,奧伽的身影,卻在一陣難耐的寂靜後,終於飄然下山,消失在山谷中的結界處。
長長舒了一口氣,風教官慢慢讓自己回覆了心跳和呼吸。
“星赤,好了。”他道。扭頭迎上身邊的少女的眼光,卻驀然一驚。
星赤的眼睛,不是他熟悉的清澈透明,卻沒由來的陌生。
黑沉沉的夜色裡,星赤用平靜的語氣開口。
“教官?……你瞧見了,我在魔族的靈力下,並不吃力。”
風教官清亮的眼神,波瀾不驚。
“而你並不驚訝。”星赤握緊了拳,終於澀聲發問,“因爲教官你早就知道,我身上流着魔族的血嗎?……”
頭頂彎如鐮刀的殘月,投撒下來的微光,在這時,似乎有那麼一會兒黯淡,直映得星赤年輕嬌俏的臉龐上,有絲陰暗的表情。
“你的封印,已經解開了?”風教官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彷彿一點也不吃驚。
星赤的聲音,也同樣淡然:“是,我恢復了出生到被封印時的記憶。”
扭過頭,她死死地看着風教官那熟悉的、曾經親近無比的臉,一眨不眨,“你殺死了我身爲魔族的母親,是不是?……她在你的眼中,十惡不赦嗎?”
她的聲音冷硬而陌生,目光清冽銳利:“而我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人?”
“……”輕輕嘆了口氣,風教官深深望着他,沉吟很久,終於仰眉:“星赤,你今天,已經十八歲了。”
脣邊露出一個微微的苦笑,他的眼神有點飄忽,思緒漂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飛濺的鮮血,迎面撲來,悲憤瘋狂的美麗魔族女子。……等到他驚覺她眼中透着的必死決心,想要抽回刀鋒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地。
“十八年前,我就答應過你的母親,在你成人的這個生日,讓你知道你的身世。”他微微苦笑,把柔和眼光落回星赤臉上。那個當初在草地上哇哇大哭的女嬰,如今,也終於長成了十八歲的美麗少女。
她長的,還真有點象早死的風巖大哥啊。……
他輕嘆一聲:“可是,看來不需要我親自解開封印,你已經知道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星赤的身體,悄然顫抖。
“你的問題嗎?”風教官淡淡一笑,“是的,我殺死了你的母親,而你的父親叫風巖,是一個人類的獵人。”
“風巖?”星赤喃喃咀嚼着這個陌生切親近的名字,也姓風?他和風教官,有什麼關係?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風教官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痛楚的光,深邃悠遠:“我和他一起長大在孤兒院裡,所以,那一批的孩子,都有同一個姓。雖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是,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應該不輸於世間任何親生的兄弟。”
星赤靜靜地聽着,一言不發。
“我們倆都身懷異能,他離開孤兒院後,成了獵血同盟最有名的金牌獵人之一,而我也很快追隨着他,進了那裡--我們象在孤兒院一樣,成了最默契的搭檔。”
星赤的眼神,微微一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