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全呆呆的看了肖一諾片刻,才支支吾吾,低頭躲着肖一諾的目光:
“我,我還不清楚。”
當他查出沈安安身份有假時,早已興奮的不能自抑,想都沒想過這件事會有幕後指使。現在想來,肖一諾的懷疑不無道理,此事確實不可能那麼簡單。
陶景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着肖一諾,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你懷疑是有人指使的?”
“你以爲呢?”
肖一諾反問了一句。這件事再明顯不過,如果“沈安安”只是那個叫吳晶晶的坐檯小姐的化名,那她根本不會有能力做出這些以假亂真的文件履歷以及身份資料,甚至騙過了肖恩實業的公司法務,吳晶晶背後一定有一條不爲人知的力量在操縱。
……
“醒了嗎?晶晶,晶晶醒醒。”
圓圓和凱蒂圍在牀邊守着晶晶,見她躺在牀上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急忙喚她。
晶晶睜開眼,剛想說話,脣角撕裂般痛了一下。
“別動,先喝點水。”圓圓說着,將一根軟吸管送到晶晶口中。
一天一夜被那藥物煎熬着,晶晶的身體彷彿炭火上炙烤了魚兒一般,早已乾涸枯裂,她喝了好大一會兒,才感覺有了點氣力。
“現在幾點了?”晶晶嗓音沙啞。
“三點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餓不餓?”凱蒂心疼的看着晶晶,沒想到只是因爲接近肖一諾,竟然被人害成這樣。
晶晶搖了搖頭,她知道兩人擔心,也察覺出給自己下藥的人可能是包仔,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將事情經過詳細的跟凱蒂和圓圓解釋一遍。
圓圓見她有氣無力滿臉愁緒,忙扶着晶晶坐了起來:“沒事的,肖一諾傻啦吧唧的根本沒看出來什麼,我已經幫你給公司請假了。”
晶晶點了點頭,想起昨天在酒吧的失態,心裡也立即涼了半截,回去要怎麼面對肖一諾呢?!
“糟了!”圓圓忽然叫了一聲:“昨天你給我打電話沒說跟肖一諾在一起,我急衝衝的進去,好像叫了你的真名。”
“什麼意思?”凱蒂目光咄咄瞪着圓圓:“你當着肖一諾的面,喊她‘晶晶’了?”
“好,像是……”圓圓一臉懊惱,躲着凱蒂利箭般的眼神。
“沒事,我,也沒臉再去見他了。”晶晶垂頭喪氣:“在酒吧我遇到了包仔,他,已經認出我來了。”
“跟小紅混得那個包仔?!”圓圓攥着手,捶足頓胸:“我就知道,一般人幹不出這麼損的事!一定是他們下的藥!”
“算了,我跟肖一諾沒緣分。”晶晶道,說完看了凱蒂一眼。
凱蒂心裡不高興,這事眼看就成了,臨門一腳卻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回頭怎麼跟司柏寧交代。見晶晶望着自己,凱蒂強擠出笑臉:“沒事,沒事,你自己放得下就好。”
晶晶沒再說話,她放不下又能如何,包仔既然敢當着肖一諾的面給她下藥,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如果她繼續出現在肖一諾身邊,不但自己身份隨時曝光,就連肖一諾都有可能都會受到牽連。不論如何,她也不能連累一諾。
去意已定,吳晶晶索性在網上傳了封辭職的郵件,雖然輿情不和但她上班還不足一月,並不牽扯到財務問題,交代一聲,這事也就過去了。
顧佳佳在公司裡忙碌着,眼睛看着文件心裡卻一直在惦記肖一諾。
她反覆品味着家歡在病房中對她說的話,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那家歡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把肖一諾讓給自己。
想着,顧佳佳臉頰又燒燙了起來,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可那些幻想都只像夢一般的存在她心裡深處,她從未奢望過這夢真的可以變成現實,她羞赧愧色,她不知如何才能接穩這幸福。
顧佳佳心神不寧,眼前的文字全都連成了一片,好像蝌蚪一般,成羣結隊四處周遊。她索性放下文件,去洗手間擦了下臉。冰冷的水嘶叫着從水龍頭裡狂涌而出,冰冰涼涼,拍在臉頰上瞬間將那層紅暈趕帶走。
冷靜!只要冷靜一切都能搞得定!顧佳佳自言自語,唸叨着不知從哪裡看來的一句話,給自己鼓勁。不論如何,現在她已經知道的沈安安是個贗品,她可以理直氣壯地保護肖一諾不受到傷害。
至於自己……顧佳佳腦中全然都是空白,自從她愛上肖一諾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失去了自己。
回到辦公桌,顧佳佳注意到電腦屏幕下方出現一封新郵件,打開一看竟然是沈安安的辭職信。
這是什麼情況?!她好端端突然辭職,難道是得到了什麼風聲?
不可能,這件事只有家歡和自己知道,不可能有人會將消息透露給她,那沈安安爲什麼會放棄近在眼前的勝利果,而選擇要在這個時候辭職離開?!
不可理喻!不來更好,省的我麻煩!顧佳佳直接將信轉到人力資源,交給他們處理。看到人力部的自動回覆信息,顧佳佳忍不住長舒一口氣,不知爲何,同樣是肖一諾身邊的女人,她能對家歡保持敬意,卻一直看不慣這個叫沈安安的女人!
想到家歡,顧佳佳依然深感震撼,若不是她親口講訴,顧佳佳絞盡腦汁也不會想到她的童年竟是如此悲哀。顧佳佳說不清是同情多一些還是遺憾,只覺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上帝的魔法棒不知哪一刻便揮到誰的頭頂,劃上一個圈,是喜是悲,經歷過才知道。
“肖總。”“肖總好!”
辦公室裡傳來兩聲問候,顧佳佳詫然從沉思中醒來,果然是肖一諾來了,他不是應該在醫院陪着家歡嗎?顧佳佳臉頰再次變得滾燙。
她從座位上站來起來,脣角微顫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肖總。”見肖一諾經過她身邊,顧佳佳勉強喚了一聲。肖一諾用餘光一掃,道:“來我辦公室一趟。”
如此平常的一句話,此時聽來卻像千斤巨石投入了顧佳佳的心海,掀起軒然巨浪。她心跳加快,手足無措,看着桌子上的文件不知該拿哪一本,還是什麼都不拿。穿着高跟鞋的腳微微發顫,她扶着桌子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最後仍是拿了個記事本,步履謹慎的跟在肖一諾身後走進總裁辦公室。
“坐。”肖一諾轉身指了指沙發,走到吧檯倒了兩杯紅酒,遞給顧佳佳一杯。
顧佳佳接過酒杯,看出是家歡從法國帶來的原產紅葡萄酒,心裡有些酸澀。肖一諾今天是怎麼了?顧佳佳看着他臉色平靜,卻總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家歡說,你有事要告訴我?”肖一諾坐到顧佳佳對面,搖着酒杯,咋一看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顧佳佳是誰?她跟在肖一諾身邊這麼多年,又怎麼會看不出肖一諾深埋在眼底的悲悸。
“沈安安辭職了。”顧佳佳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說了這句。
“恩。”肖一諾抿了口酒:“這個年份不錯,你也嚐嚐。”
顧佳佳見他無動於衷,眉頭輕蹙了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藉着酒勁一鼓作氣:
“家歡小姐纔是真的安安。”
肖一諾終於無法繼續保持冷靜,他掌中的紅色液體明顯一顫,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淚痕。
原來是她……肖一諾深吸一口氣,彷彿蔽月的烏雲盡散,月色青華卻蒼白無涯。
兩人無言對坐,持久的沉默讓空氣漸漸凝滯,帶着紅酒的芳冽,隨着呼吸醺醉着每一顆緊張無比的細胞核。
“你,準備怎麼辦?”顧佳佳終於問出自己最關心的話,她希望肖一諾幸福快樂,希望他能尋找到心愛的人,雙宿雙棲不再受癡情所困。可如今,家歡的意思顯然並不想跟他在一起,而且肖一諾在不知家歡是安安之前,也並沒有愛上家歡。
如果此時肖一諾真的因爲家歡是“安安”,而與她相愛,這也的確顯得有些滑稽。
肖一諾沉默片刻,聲音低沉:“保持現狀。”
“現狀?可是家歡說,她說,要跟你……”顧佳佳欲言又止。
“離婚嘛,我知道。”肖一諾接着道:“我同意她的決定。”
顧佳佳的心漸漸沉了下來,那是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感覺,薄薄的一層灰色覆蓋在心海上,漸漸溼潤下沉,波光依然粼粼如珍。
“好的,那沒事我就先出去了。”顧佳佳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她走到門口,發現自己忘了將記事本帶走,重又返回到沙發旁,記事本依然靜靜的躺在那裡,顧佳佳見肖一諾目光失焦的望着前方,沒再多說什麼,拿起本子轉身便走。
就在她轉身的這一剎,手腕忽然被人緊緊握住,顧佳佳心頭一緊,一個聲音從身後淡淡傳來:“不要走。”
簡單的三個字,彷彿白日焰火般陡然在空中綻放,又好似下了一場繽紛的櫻花細雨,而肖一諾正從這幻境般的景色裡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無需玫瑰和寶石,簡單的三個字,甚至勝過情人長掛脣角耳畔的動人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