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吩咐了一番之後,統計了一下傷亡的數字,然後來到我的身邊,臉色莊重的凝視着城牆之下堆積如山的屍體,臉上的肌肉輕微的抽動了一下,沉默不語。
我側過臉微笑道:“抵擋住了李密的第一輪進攻,怎麼小仲的臉上絲毫沒有興奮之色?”
寇仲淡然的一笑,聳了聳肩膀道:“恩,抵擋住李密的攻擊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低估了那兩萬銀甲精騎的厲害。我們總共殺敵大概在兩萬三千到兩萬五千人之間,傷亡了近三千名士兵,其中有半數之多都是傷在了銀甲精騎的箭下,許多人都是一箭斃命。”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城下的慘絕人寰的場面,唏噓道:“沒想瓦崗軍的攻勢如此猛烈,士兵絲毫不懼死亡,因此滾木雷石的消耗超出了我原先的估計。”
環視了一下四周,人影絡繹不絕,失去戰鬥能力的士兵在戰友的攙扶下退出了戰場,好多傷兵只是簡單的在傷口之上塗抹上一些草藥,包裹着傷口的白布被溢出的鮮血浸紅。身心疲憊的依靠在牆邊休息,有些破損的兵器橫在他們的手邊,腿上或者豎立在他們的身旁。如血殘陽的餘暉,悽然的灑在他們的身上,在鮮血淋漓的青磚上投影出落寞孤獨的背影,與他們臉上的那種帶有點血型的剛毅格格不入。
眼前的一切沒來由的讓自己有點唏噓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深藏在心中的對戰亂的厭惡對安逸的渴望吧。轉過透,不在看這些讓自己有些隱隱不安的場景,嘆了口氣,語氣平緩道:“這次瓦崗軍雖然死傷的數目遠遠的超過了我們,但是戰友的死卻又重新的激起了瓦崗三十萬大軍的鬥志,徹底的擺脫了早上我那一曲《十面埋伏》給他們帶來的麻煩。李密不愧是一代奸雄,竟然能夠用自己兩萬多手下的死來重新點燃大軍的鬥志。所以剛纔李密的攻擊目的完全不是能夠殺多少敵人,而是能夠喚起多高的士氣。”
寇仲手掌撫摸了一下不滿刀痕箭記的城垣,隨手將一直斜插在青石縫隙中的弓矢拔了出來,細細的端詳了幾眼,然後輕輕一拋,弓矢“颼”的一聲沒入城下血紅的護城河水中,打了一個水花,順着河水漂向了下游。護城河其實就是沿着城池的周圍開鑿的一條不算寬說不上窄的溝渠,然後將洛水引流其中形成的,也算是半個洛水河的支流吧,只不過是在洛陽城池的周圍打了一個彎,然後又流入了洛水中,所以護城河的水是活水無疑。但是由於死亡的士兵的屍體大都浸泡在河裡以及半沒在岸邊,所以漂向下游的河水都被鮮血然紅了,就連城外的泥土都已經變了色。
寇仲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的黯然,道:“我說李密這老小子怎麼放着好好的二十多輛投石車不用,反而直接就派上步兵攻城呢?剛開始我還以爲他太狂妄自大了,現在聽大哥這麼一說才明白他是另有目的。無可否認,鮮血與死亡是最能激起人們內心深處的血性的,這種血性就像是一種高明的麻藥,能夠麻痹人們的思想和感覺,讓人們在這種血性爆發出來的一剎那忘記了死亡的恐懼,不再懼怕死亡的士兵恐怕是所有的軍隊都懼怕的。不得不承認,李密雖然冷漠無情,可是也正是這一點成就了瓦崗未嘗一敗的壯舉。換了是我的話,面對這樣的困難恐怕就該束手無策了。”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接着道:“俗話說趁熱打鐵,既然李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想他肯定不會讓士兵有所懈怠,看來今天晚上的覺是睡不成了,呵呵,今天晚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李密才甘心。”
“一將功城萬骨枯。”我隨口說了一句,然後接着道:“戰爭自古以來都是殘酷的,同情,憐憫在這個時候都是多餘,這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在這個時候所應該有的。你現在要考慮額就是如何因勢利導,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按照你的安排去發生,如果你將來能夠做到這一點,無疑你將成爲天下無敵的領袖。”
寇仲對着遠方喝了一聲,振奮一下有些頹然的心情,將疲倦一掃耳光,回頭笑道:“大哥放心吧,你說的道理小仲心理都明白,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會堅定不移的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統一了整個天下,那樣自然也就不會再發生戰爭了。以暴易暴雖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卻絕對是最有效的方法。”
“呵呵,這就對了,記住你是三軍的統帥,無論是什麼時候,無論處理什麼事情,都要把理智放在第一位,因爲你面對的不再是你自己的生死,你的肩頭上還抗着與你榮辱與共的無數生命。”說完,換了一個表情,向他狡黠的一笑“還不趕緊趁現在這個機會去看看那些受傷的士兵,現在可是收買人心的打好時機。”
寇仲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我似的,陰陽怪氣的說道:“嘿嘿,大哥這次你可是說晚了,小弟我早已經在兵營轉了好幾個圈了,怎麼樣?厲害吧。”
微微一愣,欣然而笑,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神識捕捉到空氣中的一絲絲殺氣,心中一警知道李密已經開始行動了,而且從殺氣的質感來看李密這次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