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神鷹深谷

(四千字送上)

對於神鷹村來講,外面的局勢對這裡沒有造成半點風波。

甚至這個距離奧爾良城不過百里的小村子,壓根就不知道奧爾良的存在。

此時全村人都已經站在村口,像是舉行某種儀式。

神鷹村地處一個深谷,四面環山,上空終年雲霧繚繞,日光難透,且谷中溼氣極重,水汽瀰漫,農作物極難存活,因此整個小村俱以狩獵爲生。

村中有東西北三座大山,山中兇獸橫行,狩獵時稍有不慎便死於非命。就算村中最強壯的獵人也只敢在外圍狩獵,相傳再稍微深入一點便會遇到傳說中的魔獸,憑村中獵戶斷然難以抵擋。

好在山中魔獸各有領地,從未發生騷擾村寨事件。

在村子的最南邊是一座深入雲天的懸崖。

每年都有那麼幾天,天氣很好的時候,風會吹散上空的雲霧,陽光直射神鷹村,此時擡頭迎着陽光便會看見,一個鷹嘴出現在懸崖的最頂端,像是一隻神鷹探出頭注視下方,神鷹村之名由此而來。

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一支是怎麼來到這個山谷,不知道他們的祖先是一直生長於此還是避難至此,這個山谷就像一個牢籠囚禁着他們,對於外界他們一無所知。

每一代神鷹村人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離開這個山谷。奈何山中的魔獸實在太過強大,唯一的出路便是眼前的懸崖。

在神鷹村裡,上至老頭,下至孩童,每個人都會攀爬懸崖,懸崖上有很多祛除溼寒的草藥,是村民能在這裡生存的根本。經過無數代的傳承,神鷹傳人已經能夠在這片溼氣之谷生存下去。

神鷹村的歷代流傳中,離開這裡唯一的辦法就是攀上神鷹崖。從最開始迫於生存壓力,到後來漸漸演變成爲一種磨練。

對於沒有鬥氣沒有功法的山民來說,千丈鷹嘴崖如同天塹一般。然而縱算再艱難,每一代人都在努力嘗試着,對於方寸天地的神鷹村而言,想出去看一眼的願望無比的迫切。

在神鷹村可以考據的傳承中,已經有數位先祖爬上了神鷹崖,他們在村中無一不是驚才絕豔之輩,只是那些爬出去的先祖們卻再也沒有一個回來。

村民們堅信每個爬出去的先祖最後都成爲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他們想象中先祖在外面的世界轟轟烈烈闖蕩的樣子,於是留下了種種美麗的傳說。

沒有人指責那些成功爬出的人沒有回來,相反,在每個神鷹村人心中,只有靠自己的能力爬出去纔是真正的經過了考驗。

而此時,他們聚集在村頭正在進行一年一度的攀崖儀式。

只有在每年風把雲霧吹散露出神鷹嘴之後,攀崖儀式才能開始,他們堅信那是神鷹留下的祝福。

村裡人都擡頭注視着,終於,被吹散的雲層又籠罩起來,谷中又變得灰暗。

“開始!”一位老者抓起面前盆中的沙石用力一揮,大聲宣佈道。

山崖下,有數十幾個孩子穿着獸皮摩拳擦掌。他們按照年齡被分成兩撥,一撥年紀稍小,不過七八歲左右,身上還綁着藤條,藤條的末端掌握在三百丈高的一處崖洞裡的壯漢們手中。另一撥孩子明顯較大,大約有十一二歲,只穿着獸皮衣,光着腳,站在山崖下的沙石地裡不斷磨着腳掌。

老者看着這羣生龍活虎的孩子們,臉上溢滿了笑容,他無比慈愛的注視着這羣小鬼,不住的輕輕點頭。

“三叔公,今年這羣小崽子體質都要比以往好上不少啊。”

“是啊是啊,特別是二狗子,前兩個月的那一次差點就爬上去了,雖然最後體力不支摔了下來,可還是硬生生攀住崖壁,這不養了兩個月傷照樣生龍活虎了。”立刻又村民接口道。

三叔公微微點頭,目光看向場中一名少年,說道:“是啊,二狗子這孩子真的很讓我吃驚,這一代最有可能先爬出去的就是他了。”

“依我看啊,”一年歲稍高的村民說道:“這是我神鷹村氣運到了,以往兩三年都有可能沒有一次撥雲見日,今年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神鷹村必定要出大人物了!”

此話一出,周圍村民紛紛點頭稱是。

熱身只是整個攀爬儀式的開端,熱身完後這羣孩子都已經來到崖底。他們雙手扶崖,馬步站定,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一步是通靈,他們用自己的心與神鷹崖中的靈進行溝通。

三叔公的眼神落到了二狗子身上,在二狗子身上停留片刻後又落在他身旁一名孩童身上。

那是二狗子的弟弟狗蛋,今年不過八歲,按理說並不能在這一隊伍,但是狗蛋年紀輕輕卻表現出過人的天賦,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爬到了三百丈處。因此,這一次被特批進行少年組,假以時日,必定會超越他的哥哥。

通靈完畢後孩子們便紛紛朝上攀去。

這羣裡二狗子速度最快,很快就將其他孩子甩在身後,在他後面,狗蛋正緊緊的追着。

其他幾名少年也不肯服輸,紛紛施展着自己手段,朝着山崖攀去。

最初的百來丈是最好爬的,由於山民們常年在上面採藥,因此很多岩石和小洞眼都已經被摸得格外清楚,外人眼中兇險無比的山崖在他們看來猶如平地一般。

在圍觀的村民中,有一位笑得格外燦爛。

他是二狗子和狗蛋的爹,名叫勝子,兩個兒子如此有出息,他臉上倍感有光。

此時,二狗子已經拉下其他人十丈有餘,開始衝擊第一道關卡——三百丈。

三百丈是村中成人平均實力能爬上的高度,只要能爬上這個高度就已經算是大人了,在村中便不會再被當做小孩子一般看待。

二狗子早在九歲那年就爬過了三百丈,因此這個高度對他而言並不困難。

果然,三百丈的高度難不倒二狗子,在村民的注視下,他沉穩的爬進了三百丈的洞穴進行了休整。

緊接着,村中另外幾名實力強悍的少年也不甘落後,都在接下來的一刻鐘內爬進了洞穴。

而此時,孩童組已經險象環生。

雖然這羣孩子從小就在崖下攀爬玩耍,但是爬行數百丈對於他們來說顯然是個極大的體力負擔,在剛爬行數十米時就有孩童一個不慎摔落下去。

幸好崖上有成年村民用力拉住,這才讓他平安降落地面。

一個時辰不到,孩童組便紛紛落敗,連一個到達三百丈處的都沒有。

成績最好的也不過爬到了一百二十丈,但是對於七八歲的幼童而言,這種成績已經極其不錯了。

山崖上,少年組的孩子還在奮力攀爬着,越到高處,他們的動作便越發的緩慢和穩重,因爲在他們的身上並沒有綁有藤蔓,一個不慎便有可能摔落山崖,粉身碎骨。

二狗子仍然保持着第一,他的手臂比其他孩子略微要長,因而在攀爬中佔據更多優勢,赤腳腳趾內彎,狠狠的抓住腳下凸起的岩石。到現在每跨出一步他都要休息片刻,等呼吸勻暢後方才邁步。

在他下方不遠處,狗蛋也漸漸追了上來。

狗蛋算是這羣孩子中天賦最好一個,雖然因爲人小手臂較短,但是他的身子更爲靈活,很多大孩子無法落腳的地方他都能夠借力,更像是一個猿猴在崖壁上跳躍一般。

山下的村民全都擡頭目不轉睛的盯着,心都懸在嗓子眼上。

此時山崖之上還有五個孩子仍在堅持。

除了二狗子兄弟,便是張三李四王五這三個種子選手。

在第四百一十二丈高度時,王五休息了很久,也沒跨出接下來的那一步,他只好放棄繼續上爬,緩緩的退了下來。

四百三十丈時,狗蛋也終於沒有了力氣,退回了三百丈的洞穴當中。

望着山崖上仍然奮力攀爬的孩子們,村民們眼中都冒着殷切的光,他們無比的希望村裡的孩子能夠成功,走出山谷,成就自己的一片天地。

就連睿智的三叔公也緊張的望着山崖,這一批孩子的強大已經遠超以往,只要繼續努力栽培,爬越神鷹崖並不是不可能!

已經好幾百年沒有人爬出去了啊,三叔公想到。

終於,孩子們總算有驚無險的爬到了五百丈高度。

爬到五百丈處李四渾身肌肉都在不可抑止的顫抖,這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他緊緊的趴在山崖上,朝那兩名夥伴喊話示意,讓他們繼續上爬。

二狗子和張三在崖壁上休整足足一刻鐘,這才向上爬去。

張三的情況並沒有比李四好上多少,越往上崖壁就越難攀爬,體力消耗也越大,爬出不過十來丈,他就明顯感到腳下發軟了。

他強行穩住身體,伸手在崖壁上扯下兩把草藥放在嘴裡嚼着,待到恢復了一絲力氣,羨慕的望着頭頂上的那道身影,這才朝下爬去。

千丈顯崖之上,此時只有二狗子一人尚在堅持。他在五百九十丈高度處停了下來,調整着自己的氣息,準備衝擊第二道坎——六百丈。

六百丈以上便不再只是簡單的高度增加,而是潛伏着更大的危險。六百丈往上便是雲霧層,雲霧之中不僅難以看清頭上的狀況,而且還生存着各種毒蟲異獸,兇險萬分。

這一些還不是最困難的,更困難的是,這裡的雲霧看似綿軟,實則暗藏着凌厲的罡風層,一有不慎便是被切割得遍體鱗傷。而且雲霧之中還隱藏着某種粉紅色雲霧,不慎吸入的話便會使人精神混亂迷失。

上一次二狗子便是中了這種迷霧的招從崖壁上摔落下來,幸虧他及時清醒攀住了崖壁,這才保住性命。

崖壁之下,三叔公望着正在調息的二狗子,朝着身旁一精壯大漢點了點頭。

大漢點頭,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在崖壁之下站定,密切的關注着崖壁上的少年。

他叫大鷹,是如今村中的第一強者,曾從林中魔獸口中逃生,實力驚人。如今他站在崖壁下面就是爲了一旦出了意外,他能及時接住二狗子。

就算大鷹實力再過強悍,在面對從六百丈高度摔落的少年帶來的衝擊力時,幾乎是不死也殘。但是對於神鷹村來說,一個十二歲就能攀爬六百丈的少年比第一強者要重要得多。

這一切在村民心中是理所當然的事,大鷹自己也是這樣堅定的認爲,這就是生存的殘酷。

要想沒有損傷最好的辦法就是祈禱二狗子能夠成功爬上去。

在村民的殷切眼神中,二狗子休整完畢,開始朝着迷霧層中衝去。

上一次,他不過進入了十丈便掉了下來,雖然他這次有了經驗,但並不能保證能夠成功。

腳下便是百丈深淵,自己上次能夠僥倖存活已是萬幸,他斷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那可能的機率,每一步都需要慎之又慎。

歷來各代先祖隕落於千丈險崖上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就在二狗子準備扎進迷霧層時,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道怪叫聲!

二狗子神色大變,連忙將身體緊緊的貼在崖壁之上,他動作剛一做完,一道黑影呼嘯着從他身旁掠過!

驚魂甫定的二狗子眼前餘光掃過那道黑影,不是異獸!

那個怪叫的身影,好像……是個人?

二狗子沒有任何考慮,雙腿在崖壁上用力一蹬,縱身朝下躍去,左手一把就抱住了那道身影,隨即在空中用力一擰身,右手攀住了一塊突出的崖壁。

那道人影不知從何處摔落,衝力之大哪是二狗子單手能夠承受得住,他這一抓只稍緩了衝勢,手掌一陣劇痛傳來,兩人又直直朝着崖下墜落,只在崖壁上留下一道血紅的手印。

村民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失聲呼喊起來。

洞穴中,狗蛋最快反應過來,他一把抓住洞中放置的藤蔓,用力朝着二狗子揮去。二狗子眼疾手快,一把將藤蔓死死抓住。

洞穴中的壯漢們立馬圍了上來,死死的拽住繩索,而這時兩人已落到了最底處。

壯漢們只覺得猛然一股大力傳來,緊接着手中一鬆,全都踉蹌向後跌去。

緊要關頭,二狗子原本血肉模糊的手掌承受不住這股大力,竟然沒能抓緊藤蔓,二人再次朝下落下。

村民們又是一陣驚呼。

這時,一直守候在下方的大鷹動了。

他撒開大步,猶如巨猿一般朝着兩人下方奔去,每一步都躥出了丈許遠,然後他雙腳用力一蹬,縱身一跳,竟生生躍了三丈高!不過眨眼時間,他已經在崖壁上奔騰跳躍,躍上了三十餘丈。這時,二人正好落在他的身旁。

他用力一蹬,雙臂展開,猶如大鷹展翅一般朝着二人撲去,將兩人抱在懷裡,隨即他一擰身,雙腳接連在崖壁上踩了好幾腳,落地前甚至還在半空中強行轉身,以後背結結實實的砸在了碎石地上。

村民們連忙涌上前去探察,饒以大鷹如此強健的體魄仍然被這巨大沖力砸暈了過去,嘴角溢出了一絲血。在他懷裡,二狗子右手血肉模糊,還在艱難的喘着氣,而那個陌生的人影,面目紫黑,一息無存。

(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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