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黃小桃返回宿舍裡,去檢查林曉嵐的屍體。
因爲晚上去見經紀人,林曉嵐穿着比較鮮豔的衣服,望着滿地的鮮血和麪目模糊的屍體,我不禁有種香消玉殞之感!
我戴上橡膠手套過去屍檢,死亡時間不到半個小時,死因是顱腦破裂、大出血,從地上的痕跡判斷,她死前應該痙攣得相當厲害。
旁邊有一個水泥砌的臺子有輕微破損,上面沾着鮮血和一些碎肉。
我檢查了一下林曉嵐的髮根,有毛囊脫落的跡象,顯然兇手是從後面拽着她的頭髮,使勁地把她的腦袋朝水泥臺子上砸!
除此之外,我注意到她的兩邊臉頰有紅腫,似乎是被人用力地扇過耳光。扇得非常重,致使嘴角出血,一邊眼角膜脫落,整個眼珠一片血紅,口腔內部也有出血,我還在她嘴裡聞到了一股尿味。
她的膝蓋上有擦傷,我把屍體翻過來,發現腰部有一個清晰的鞋印,黃小桃立即用手機拍下來,雖然意義不大。
似乎兇手曾經用腳踢着她的後腰,迫使她跪在地上。
黃小桃忽然說道:“宋陽,地上有個東西!”
我擡頭一看,一個角落裡放着一個礦泉水瓶,裡面是一些澄黃的液體,我拿過來,剛擰開蓋子就聞到一股尿的騷臭味。
我站起來說道:“模仿者這一次好像非常不冷靜,逼她喝尿、扇她耳光、然後又把她的腦袋往水泥臺子上撞,活活折磨致死。”
黃小桃皺眉道:“校園欺凌的重演!”
我接着檢查屍體,想找找別的痕跡。奇怪的是她身上沒有其它傷痕,如果說是模仿者在發泄某種情緒,身上總該有些踢打傷,但是並沒有。
還有一個疑點,林曉嵐是被挾迫的,她身上竟然沒有捆綁和束縛的痕跡,難道她是自己走過來的?
我說道:“收回剛剛的話,模仿者這一次依然是冷靜的。”
黃小桃哭笑不得:“折磨成這樣也叫冷靜?”
我擡起頭,視線落在一個地方,招呼黃小桃過來看。只見最裡面那堵牆的瓷磚上面有兩道雙面膠,上面粘了一些灰塵,我用手比劃了一下道:“這個大小,似乎是一部手機!”
我回頭看了一眼:“模仿者是在執行另一個人的命令,他把手機貼在這裡,讓僱主可以從頭至尾‘欣賞’林曉嵐被虐待的過程,他冷靜得就像一部機器。”
黃小桃皺眉道:“可是,爲什麼要虐待林曉嵐呢?她當年難道也是施暴者?”
我搖頭說道:“三名施暴者都是家破人亡,林曉嵐卻是一個例外,似乎兇手對她有特殊的‘情感’。林曉嵐說自己被欺凌的時候明顯是在撒謊,我後來看了一些關於她的訪談記錄,她曾經在節目裡扮演一個校園欺凌的受害者,搏得大家同情!”
黃小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欺凌事件不是發生在林曉嵐身上的,而是另一個人,林曉嵐是旁觀者。她把這些悲慘經歷安到自己身上,用它來搏出位,從而成爲了當紅美女作家。”
我接口道:“兇手對欺世盜名的她似乎更加憎恨,於是選擇用這種方式殺死她,讓她切身品嚐一下被欺凌的滋味!”
我說了聲走吧,黃小桃問道:“腳印不驗嗎?”
我搖了搖頭:“他不會留下自己腳印的,況且我也沒帶驗屍傘!”
因爲這裡的命案現場,之後技術組還要過來掃一遍,所以我就不燒紙錢了,等回局裡再燒。
出門之後,警察找到了一個目擊證人。那個路人說剛剛看到一輛車停在附近,從上面下來一男一女,女的長得挺漂亮的,兩人就進了學校,他以爲是約會的小情侶就沒太在意。
黃小桃問道:“男的長什麼樣?”
路人回憶了半天:“很普通,大衆臉,我想不起來。”
不僅僅是他想不起來,我也想不起來,剛剛模仿者臉對臉跟我說話,現在叫我回憶那張臉,我也說不出來。他長着一張非常非常普通的臉,普通到一轉身就能忘掉。
我問道:“他倆是並排走進來的?”
路人回答:“對啊!”
黃小桃接着問道:“後來那輛車呢?”
路人搖搖頭:“這我沒注意到。”
車應該是被變裝成警察的模仿者開走了,黃小桃叫人去找附近的監控,結果街頭街尾都有監控,他停車的位置恰恰是兩段監控之間的盲區。
車牌號倒是拍下來了,經過技術手段還原之後一查,是套牌的。
這個人簡直就像幽靈一樣,總是能在遍佈城市的監控攝像頭中間找到盲區,來無影,去無蹤,連我都感到佩服!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翻林曉嵐以前發表的小說,黃小桃問道:“你怎麼還在看這些?”
我說道:“我在看發表日期!”
我注意到,那篇關於校園欺凌的得獎的小說發表得最早,之後陸續有一些這類題材的作品,但都不如那一篇驚豔。後來林曉嵐寫了一部長篇小說《破碎的十七歲》,我看了一下簡介,基本上也是這個主題。
我想林曉嵐一開始大概是無心爲之,沒想到小說火了,後來出於營銷、人氣、形象種種考慮,把這段發生在別人身上的經歷安在自己身上,將自己塑造成悲劇主人公。
她並非一開始就打算欺世盜名,而是一步步,在各種因素下走到今天,變成兇手眼中的‘騙子’!
也許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做所爲對兇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所以模仿者找到她,提出讓她和兇手見一面的時候,她沒有拒絕,也許她還抱着‘好好談談’的想法。
沒想到來到學校之後,看見的只有一部手機,模仿者突然對她開始施暴,那個被她盜走經歷的人則全程冷眼旁觀。
說完之後,我感慨道:“一個人撒下一個謊,就得不斷撒謊去圓它,最後連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們路過一個鬧市區,我不自覺地朝窗外看,覺得每個人都可能會是模仿者,當然,這傢伙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找到。
黃小桃嘆息一聲道:“線索又中斷了,而且這一次斷得最徹底,兇手殺完了所有要殺的人,我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案子看來……”
我說道:“不,我們還有一條線索,這條線索可能連兇手都沒意識到,可以賭一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