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司宸墨和風一天起了爭執。
“宸墨,你真的放走了殷雪翼?”風一天的話帶有質問的語氣。這天下敢質問皇帝的實在鳳毛麟角,他便是其一。
司宸墨毫無表情,“是!”
“你知不知道你在放虎歸山?好不容易纔想了這個計策,可以給殷雪翼冠上一個罪名!”風一天有些氣急敗壞,全然不是他平時恬淡的風格。
司宸墨半晌才悠悠道出一句,“我答應了雪兒……”
“哎!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隻怕是美人劫!宸墨,我看你總有一天會毀在她手裡!”風一天無奈,只能嘆息,不過,他自己又何嘗願意讓那個一身紅衣的嬌弱女子傷心?
“我原本就不該利用她!一時鬼迷了心竅!大男人豈可借女子之力來達到目的?何況,放了殷雪翼,削了他兵權,發往邊疆,這是不是已經過分了?不知道雪兒得知以後會做何感想。”司宸墨雙眉緊皺,頗爲擔心。他答應過雪漓,殷雪翼無罪釋放,但並沒有提及保留將軍一職,這算不算他耍的心機?
風一天無話可說了,或許這是天意!明明計算好了雪漓一離開就下手緝拿殷雪翼,甚至可以就地誅殺,誰知道雪漓會半路折回來……
正說話間,御書房的門被人“碰”的一聲推開,雪漓一臉怒容站在門外。門口的侍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說了皇上在議事,漓妃娘娘她……”
司宸墨微微頷首,“下去吧!”
“是,謝皇上恩典!”侍衛如獲大赦,慌忙退下。
風一天微微搖頭,“我也走了!你們自己解決吧!”目光在雪漓臉上微微停留,淡然一笑,頗具深意。
雪漓無暇顧及風一天的眼神,怒氣衝衝只朝司宸墨,“言而無信的小人!不是答應過翼哥哥無罪釋放嗎?”
“我確實已經將他放了!”司宸墨一臉無辜。
雪漓頓有再次上當的感覺,冷笑,“原來如此!我明白!明白了!可恨的是我自己,爲何一而再再而三相信你!更恨我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我不就是你的棋子嗎?如今還有利用的價值對不對?以後若馳騁疆場,還可以用我做人質要挾翼哥哥?我告訴你,你想也別想!我殷雪漓寧可玉碎不爲瓦全!”
司宸墨還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雪漓袖口寒光一閃,竟橫起一把匕首往自己脖子抹去。他大驚,慌亂之下也顧不了那麼多,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可她手腕一縮,他握住的便是刀刃,血,順着他潤白的手譁然涌出……
她驚訝地鬆開匕首,看着血一點一點滴落在地,還有幾滴濺在他明黃的龍袍上,煞是刺眼。
她捂住嘴不知所措,擡頭便遇上他烏黑晶亮的眼眸,深瞳裡似有疼痛在蔓延……
“雪兒,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傷害自己!”他全然不顧手上的傷,兀自握了匕首,痛從手一直延伸都眼睛,到心窩……
“你的手!叫太醫!”她慌了神,她不明白爲什麼,她的心也在痛,這一刀像是紮在了她心上。
“不要!”他另一隻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要……不要鬧大了,如果太后知道,你又會有麻煩了!”
“可是怎麼辦呢?”她想去碰他血淋淋的手,可是伸出一半又縮了回去。
“你來給我弄!那個櫃子裡有金創藥!”他坐下來,皺着眉,小心地取下刀。
雪漓在櫃子裡發現一個裝藥的小箱子,打開,裡面很多瓶瓶罐罐,她不知如何用,全都搬到了他身旁。他便輕輕攤開手掌,雪漓胃裡一陣翻騰,捂住嘴,差點嘔吐出來。
他滿手血肉模糊,嫩紅的肉翻開,露出白森森的手骨……
“還真是把好刀!削鐵如泥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我也有最好的金創藥!來吧!先用藥粉。”
雪漓雙手顫抖,將藥粉灑在他血淋淋的手上,片刻,血便止住了。
“然後呢?”雪漓望着那一箱瓶子問。
“那個深藍色瓶子裡裝的是生肌的藥膏,塗在傷口上,再用布包起來。”他如同在指揮雪漓給別人治傷一樣,完全大而化之。
雪漓不敢怠慢,小心謹慎地給他塗上藥,包紮好,神情專注至極,最後,如釋重負般呼出了一口氣。
司宸墨又被她的樣子蠱惑了,她顫抖的小手,緊抿的嘴脣,還有微微顫動的睫毛,是不是在隱喻她的疼惜?
忍不住凝指撫上她的玉顏,“雪兒,你是關心我的?對嗎?”
雪漓只覺臉上被一點冰冷侵襲,這冰冷隨之滲入肌膚,滲入心底,心也隨之也冰冷,而比她的心梗冷的是她的言語,“你說可能嗎?一個要誅殺我至親的暴君,我會有憐憫之心嗎?還是那句話,不要以爲我留在宮裡就會對你有利,如若逼我,我必玉石俱焚!”
這聲音果然冷,冷如刀刃,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心……
她清冷的眸子此刻似凝結了千年不化的寒冰,這陌生的堅冰他該如何才能融化?
“雪兒……”情難自已去拉她的衣襟,被她揮袖一拂,他立時疼得叫出聲來,原來情急之下他用的受傷的手……
雪漓聞聲回眸,深瞳裡微微抽搐,最終冷然而去,大紅的宮裝在屋外的雪地裡搖曳出揪心的明麗。
他輕握着自己的手腕,痛的是手,流淚的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