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負頹廢又無力,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雙眸已經變成了深深的紅色。
“喂,我說姑奶奶……”
“看來爲了吃肉,我可得把真話全部說完纔好……”
“我想要活下去……”
心中的情緒有些難以控制,雖然早已猜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見到這一幕,她還是沒有辦法淡定下來。
戚不負周圍的氣息越來越危險,僧人們卻彷彿毫無察覺一樣,默默低着頭,開始繼續唸經。
古寺廟之內,神尾堂平剛剛醒來,就聽到有人通報,說結界被破了,他換好衣服,正好去寺廟門口,突然感覺到一股濃重的陰氣,這股陰氣很熟悉,不用猜也知道,那隻女鬼又來了。
神尾堂平猶豫一番,還是往寺廟門口走去。
古色古香的寺廟門口,鍾熙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便被一衆僧人圍住了。
他微微一愣,不知道要如何行動。
對方架勢十足,像極了要開打的樣子。
鍾熙乾笑一陣,緩緩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他訕訕地笑了笑,說:“抱歉……”
打架?真不是他的強項,忘了說了,鍾熙他大學唸的是程序設計,輔修好幾門感興趣的語言而已……
看來,真的要讓七闕大陰陽師失望了啊……
然而,那些僧人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對於他“投降的動作也視而不見”,再次往前走了過來,鍾熙很無奈,他說是日語好不好!扣梅那塞!
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略顯滄桑的聲音:“都散了吧……”
這些人聽到這句話之後,停頓片刻,相繼離開,退回寺廟門口。
鍾熙擡頭,視線一轉,落在不遠處的神尾堂平身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神尾堂平開口:“你就是那個小子的弟弟?”
鍾夙有些不滿,攤了攤手,說:“我有名字,我叫鍾熙,字玉書,請不要用什麼那個小子的弟弟來稱呼我。”
他想,這個老人,應該就是控制着這座寺廟的神尾家家主了吧。
神尾堂平的胸口彷彿壓着一口氣:“你們合謀,謀殺了我兒和輝……”
也許,他說的這個“你們”,還包括他自己。
鍾熙微微一怔,沉默不語,神尾和輝,那個他並不熟悉的陰陽師,最終還是死了麼?那自家堂哥呢?
神尾堂平忽然問道:“爲什麼,你那個時候沒有出現?你纔是真正的兇手……”
“害死和輝真正凶手……”
聽到這個問題,鍾熙想了想,然後冷笑起來,說道:“這個問題,你就該好好去問問你們自己人了,神尾某某君是吧,難道你沒有發現,從天津甕星事件發生的時候開始,你們神尾家就有人不見了麼?”
神尾堂平得到提示之後,纔想起神尾優樹一直都不見人,因爲這些事情,他也沒時間去查他到底怎麼了,甚至沒有時間去關注東京的市內新聞,現在聽到鍾熙這麼一說,他似乎明白了。
冷笑之後,鍾熙繼續說:“我對你兒子,那個叫做神尾和輝的男人並不熟悉,但是我知道,他和我堂哥曾經有過一段交情,我堂哥是真的決定要幫他的,而我,他的式神救過我一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會選擇拼命去讓他活下來,但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在天津甕星事件中,我也差點死掉了,想要殺我的人,讓我接不到電話的人,是你們神尾家的人啊……”
神尾堂平的呼吸有瞬間的停頓,緊緊蹙着眉頭,說不出話來。
如果,真的是因爲優樹的介入,導致了這一系列事件的發生,那麼,就是自己的堂弟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啊……
真正註定的命運沒辦法改變,永遠都沒辦法逆轉,從景城開始,鍾夙殺了神尾家的陰陽師開始,事情的結局就早已寫定了,神尾和輝也早已做好了這個準備吧,只是,人都是感性的生物,最終還是剩下了難以割捨的執念。
靈魂早已消散,成爲祭品,萬劫不復,僧人還是念着使死者安息的佛經,護他順利入輪迴。
聽着那些佛經,戚不負的情緒越發難以控制起來。
神尾和輝說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是最終的祭品,若是他爲了天津甕星淵上的祭祀死了,他死後,不會變成鬼。
他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和他有關的這麼一縷魂魄,徹底終結。
戚不負無力地靠在靈臺之前,想起了他在天台之上,迎着月光,遠遠地看着她,沒心沒肺地和她說話,想起了他寫在本子上的字,雋秀卻透着獨特的男人氣息……
腦中思緒看似混亂,卻處處透着他的痕跡。
她猛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名古屋的時候,那座鬼屋附近,她受了傷,神智恍惚的時候,突然出現的淡淡的光芒——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欠了他。
戚不負的淚水忽然流了出來,臉色又有些不甘,嗚咽幾聲,又彆扭地將淚水擦掉。
“老天果然是要和我作對,過去的我,那麼難得才能遇上一個看得到我,還不怕我的人,我還以爲老天爺終於開眼了呢,原來它都是要收回去的……”
現在的自己,可以想讓任何看到自己了,但是直到了她是鬼,還不怕她的,始終沒有幾個……
“說什麼要好好活下去,還不是說話跟放屁一樣……”
“姑奶奶……最討厭說話不算話的男人了……”
周圍的僧人的定力都好得出奇了,看到這麼一幕,誰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房間門口,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筆直地站在門口,臉色略顯蒼白,額頭上散着一點細密的汗水。
鍾夙站在門口,看着跪坐在一衆僧人之間的戚不負,耳邊都是繁瑣的經文的聲音。
他本來已經早已離開了寺廟,但是他回去的腳步卻極爲緩慢,看上去就像是有些沒頭沒腦,不知道要自己要往哪裡去,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是從哪裡來。
何去何從。
但是戚不負哭了,他才恍然想起,原來這個世界上,他必須要負責到底的東西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