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負的眼白,徹底變成了白色,仔細一瞧,隱約可以看到白色瞳孔之中的充滿了細細的血絲。
她站直身子,看着站在山洞口的九淵,蒼白病態的面容有些僵硬。
九淵面色從容,定睛看着她,一動不動。
下一秒,一股涵蓋着磅礴鬼氣的陰森氣息就猛然爆發了出來,她周身紅綢飛揚,尖銳的殺氣直逼九淵。
九淵後退半步,銀色長髮隨風輕揚,單手便接住了戚不負打出的攻擊。
她再次失去了控制,而且在失去了冥界判官之力的時候,還能夠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這就是她所孕育出來的鬼胎嗎?
呵,果然非同一般。
關於鬼胎,九淵覺得,還是有必要對他說幾句。
他輕輕鬆鬆化解了戚不負的攻勢,無所謂地說:“小傢伙,你知道本王是誰嗎?與本王叫板的第一件事,就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竄出山洞,伸手便要去掐九淵的脖子。
九淵側身閃開,也不動手,她的身體便被甩出了十幾米之外。
他繼續說:“本王不動你,只是因爲她而已,一介鬼胎,如何放肆?”
“本王會帶你回冥界,你和她,終究都是屬於陰司的生靈。”
“拒絕,不要意思,你沒有拒絕的能力。”
“爲了她,本王不會消滅你,然而,本王有許多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
丘陵之地,山區之內,黑色的影子和紅色的影子分外耀眼,在一片綠色之中,彷彿成了最美的裝點,飄舞着,如夢如幻。
景城,七號公館。
鍾夙躺在沙發上,什麼也沒做,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想,遇見戚不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修行了,修行不易,且行且珍惜。
現在的自己覺得,情緣不過是一場賭局,你把一切都押在了另一個人身上而已,失去了賭注,就會失去一切。
戚不負,你在哪呢?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坐了起來,鍾夙想起了,曾經很久以前,鍾禹對自己說過:“所有的感情,都是賺回來的,永遠不會虧。”
所有的情緣都是賺回來的。
他永遠都會擁有這些賺回來的東西,如今,情況還不算太壞,爲什麼要停步在這裡?
就在鍾夙準備動手,用其他的方法去找戚不負的時候,一張冥幣銅錢紙突然飛了進來,攜帶着一些金色的流光,用力甩在了茶几上。
鍾夙微微一怔,猶豫了一瞬,隨即拿起那張銅錢紙,仔細一看,才發現銅錢紙上寫着細小的中文。
——戚不負,北鄰山區,十二點鐘方向。
“戚不負”那三個字,讓他的臉色不由得變了變,這條消息,是對的嗎?如果是對的,那麼傳出消息的人是誰?
如果有結界等特殊方法阻攔,這個人又是怎麼知道戚不負的位置的?
這種用冥幣來傳信的手段,一般技術到家的陰陽師似乎都會用,除此之外,冥界的鬼差也會用,只要在冥幣之上抹點陰氣,結合咒術,然後灑上施術者的一點鮮血,就能夠傳遞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完全沒有辦法發現,到底是誰放出的消息。
下一秒,一張嶄新的銅錢紙便接着飛了進來,彷彿是從虛空之中,突然出現一般。
此時,紙上寫的是:“沒有人需要成佛,凡人走凡人的路,只需要做個合格的人就可以了……”
鍾夙蹙眉,略顯意外,這人是什麼意思?
沒過一會兒,又飛進來一張銅錢紙。
紙上寫:“不好意思,發錯了。”
鍾夙擰着眉頭,完全沒有和這個傢伙開玩笑的心情,這個人腦子有毛病麼?冥幣傳信還能發錯消息?
他來不及多想,匆忙站了起來,正準備離開了公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沒想到的,接下來又飛過來一張銅錢紙。
鍾夙眼疾手快地接過突然出現的銅錢紙,緩緩打開,只見上面寫着:“路的盡頭是哪裡不重要。”
鍾夙蹙眉,用力將銅錢紙捏成一團,扔在了一邊。
他現在,沒有時間去和這個腦子不正常的人扯淡。
待到鍾夙離開之後,兩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了他房間中的客廳內。
其中一人戴着斗笠,穿着寬大的袍子,如果不論其高大的身材,恐怕也沒有辦法認出,這是個男人。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身材頎長,修長的手指夾着一疊冥幣,臉上的表情有些悠然:“不管你是否有來生,今生如何死去,不要算計命運。”
今生也好,來世也罷,都不是這輩子的自己能夠決定的事情。
戴着斗笠的男人微微動了動,側身看了他一眼,說:“你又來了。”
年輕的男人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數着冥幣,淡淡地說:“能讓人鬆弛的,從來都不是強光,而是黑夜啊……”
戴着斗笠的男人扶了扶斗笠,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仔細一看,便能發現,這個戴着斗笠,穿着寬大的袍子的男人沒有腳。
年輕男人笑了笑,繼續說:“人們真正應該體會的,永遠都是黑夜。”
只有經過了黑夜,才能明白真正的鬆弛啊,所以,那些人啊,都去拼命體會黑夜吧。
“呵……你在說你自己嗎?”
“你認爲是就是了,你認爲不是就不是。”
“……”
鍾夙到達那人所說的地點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雲天一色的風景畫般的景象。
他已經感覺到了戚不負的氣息了,鍾夙循着那股氣息趕了過去。
只見戚不負的身體,被十幾根鐵鏈捆綁着,這些鐵鏈,無一不散發着冥界陰冷的氣息,她被緊緊的束縛着不能動彈分毫。
九淵面無表情地站在她對面,擡起手,一道幽幽的黑色光芒猛然落下。
鍾夙腦海裡,彷彿只剩下了“制裁”“處罰”“賜死”這些詞,他什麼都沒有多想,身形一閃,猛然衝到了他們兩人之間,硬生生地伸手結印,擋下九淵的攻擊。
九淵的臉色瞬間一變,在眨眼之間,收回了大半的力量,然而餘波還是將被束縛着的戚不負和鍾夙都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