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夙一本正經地問:“你笑什麼?”
戚不負也不回頭看他,繼續大笑着,沒想到還真的笑出了眼淚,一滴淚珠往後飄去,打在了他的臉上。
她用了十幾秒,才緩了過來,無所謂地說:“好笑當然就笑了,你管姑奶奶笑什麼!”
鍾夙蹙眉,抹掉臉上那顆冰涼的液體,然後將話題轉移回了原本的那個上:“我的問題很好笑嗎?你和我,真的……”
說到這裡,他的腦袋有些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好了。
戚不負真的覺得,此時的她,真的一點也不想看到他那張毫無表情的撲克臉,隨口扯了一根草,甩來甩去,說:“說和不說,其實都不重要了,反正你現在也不記得了,等你想起就好了。”
鍾夙從她的嘴裡,還是察覺出了淡淡的憂傷。
他們這夥妖孽是壞人嗎?如果是的話,他們圖的是什麼呢?妖孽,爲何要對他編造這樣的謊言呢?
鍾夙想,此時的他什麼也沒有,就算他們要圖什麼,也不該在一個死人身上下功夫。
他想了很久,直到迎面能夠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妖氣的時候,他才緩緩說道:“對不起,如果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因爲我忘了一切,而難過,因爲,剛醒來的時候,我連自己都忘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戚不負有些意外,她努了努嘴,似乎很不滿:“就算……忘記了,也不該冷漠地對待這一切啊……”
置過去的心疼備至於何地呢?
置他們過去的付出於何地呢?
置當時他的責任諾言於何地呢?
鍾夙微微怔了怔,似乎有些沒有明白過來:“那是冷漠?”
他表示,自己所認識的冷漠,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吧?他自從醒來之後,對誰都是一視同仁,態度一模一樣。
戚不負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他,說:“那就是冷漠,對慼慼來說,那就是!”
鍾夙默:“……”
他很沒辦法:“那什麼樣子,不是冷漠……”
戚不負擡起頭,說:“你吻我!”
吻她就不是冷漠了,夙夙,來吧,讓慼慼感受一下,久違的寵溺感吧……
聽到這三個字,鍾夙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寒冷的氣息,真正的冷漠上來了。
當初那個有些怪異的老頭,怎麼說的來着?
他有一個鬼妻,是前任冥界隱私的鬼差,善良,溫柔,端莊……
鍾夙表示,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出來。
戚不負看着他幾乎僵硬又冰冷的表情,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啪的響。
簡直是自取其辱啊!
她冷哼一聲,轉了個身過去,不再搭理他,只說:“走吧你!”
濃重的妖氣飄蕩在鍾夙周圍,此時的自己,眼中的世界堪稱玄幻。
原來看得見鬼不是更可怕的,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鬼之外,還有妖。
活了這麼多年,估計也就失去記憶之後的自己,會覺得有一雙神奇的眼睛是一件非常不習慣的事情吧?
戚不負帶着他,走進旅館。
已經入夜,旅館本就沒有什麼客人,如今更是沒有半個身影,只有站在櫃檯之後的老闆。
戚不負走了過去,開門見山地說道:“麻煩給我準備一個房間,讓他暫時住着,報酬的話,到時候再看。”
野牛精老闆擡起了頭,看向鍾夙,擰着眉頭,有些驚訝:“這不是鍾天師嗎?”
鍾夙面無表情地站在戚不負身後,看着野牛精老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眉頭皺了皺,他猛然閉上眼,嘴裡又忍不住唸了一句什麼咒語,睜眼的時候,站在櫃檯之後的老闆已經變成了一個醜陋的牛頭。
鍾夙微驚,猛然扣住戚不負的肩膀,然後站在了她面前,死死地盯着野牛精老闆。
那老闆嚇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
戚不負看着他這架勢,微微一怔,隨即抽了抽嘴角,問道:“你幹嘛?”
鍾夙的神色很認真:“妖物……”
戚不負滿含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當然了,這裡都是妖物,姑奶奶還是鬼物了,天師大人,不是所有的鬼怪,都是壞傢伙的。”
野牛精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氣,說:“他是人是鬼啊,爲什麼會這樣?”
戚不負爲了回答旅館老闆,伸手掐了掐鍾夙的手臂,疼得鍾夙的臉色蒼白幾分之後,才說道:“你看,他是活生生的人呢!好了,廢話不多說了,麻煩幫我準備一個房間吧,至於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也是一言難盡,總之,他失憶了。”
野牛精仔細地打量着鍾夙,上上下下地看了許久,才說道:“失憶,這個梗還真的……狗血啊……”
戚不負白了他一眼,說:“再怎麼多說也沒用了,先帶他去休息吧,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自己想了起來了。”
野牛精老闆反應過來,從櫃檯之後走了出來,然後領着他們上樓。
鍾夙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圍的環境,走到房間裡之後,又仔仔細細地研究了這個帶着一點古色古香的房間,隨後面無表情地說:“沒想到,如今除了高樓大廈之外,還有這樣的地方。”
戚不負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多少次翻白眼了,總之,此時的鐘夙,還是淡漠得有些蠢萌蠢萌的。
她給野牛精老闆使了個眼色之後,老闆便自動退了出去,然後看着鍾夙,說:“天師大人,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沒有這樣的地方呢?除了好人之外,還有壞人,除了正常人之外,還有變\/態,除了植物菜籽油之外,還有地溝油!你的見識已經淺陋至此了嗎?”
鍾夙的眼中閃過一瞬的茫然,隨即轉頭看向她,輕聲說道:“你懂的太多了。”
毫無嘲諷的意思,他說的很認真。
但是戚不負始終覺得,這句話還真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不僅是充滿了嘲諷的意味,還有一絲非常違和詭異的熟悉感。
好像,說完這句話,就要發生一點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