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晴朗,景城市中心,車流不息。
潔白的雲如同魚鱗一般,層層疊疊,似海浪翻滾。
鍾夙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風衣,站在路邊,看着來來去去的出租車,視線四處流散着。
一年多,不長也不短,這個地方,彷彿還是老樣子。
一陣風從他的耳邊刮過,腦袋上,恢復不久的傷口處,似乎帶着一點隱隱約約的涼意。
鍾夙將雙手插放在口袋裡,向前走了兩步,片刻之間,久違的熟悉感覺便又回來了。
這座城市,還有這片土地,以及他這個人,都真真切切,分外真實。
戚不負一身萬年不換的紅色衣裙,站在他身後,雙手還胸,說道:“夙夙,你現在,是準備說一句,你終於又回來了嗎?”
鍾夙似笑非笑:“呵,還是老樣子,不過一年而已。”
幾分鐘之後,一輛出租車出現在了他面前,鍾夙攔了車,直接報上了自己公寓的住址。
不用猜也知道,鍾禹和葉追不可能動他公寓裡面的東西,就算他真的死了,他們也不會動。
戚不負身形一閃,坐在了他身邊,視線飄忽不定,看着周圍這些熟悉的建築物,她伸了伸懶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說:“我戚不負,又回來了!”
鍾夙不說,她來說好了,反正她從來都沒有高冷過。
他看了她一眼,深色淡然,一言不發,靜靜等待着,回到家中。
從市區之外,回到市中心,用了近一個小時。
死機將車停在小區門口,鍾夙緩緩下車,他站在出租車死機身邊,從身上找出了一枚銅錢,遞給他,說:“師傅,你近來臉色不太好,家裡似乎過於陰溼了,我沒有什麼別的東西給你了,這枚銅錢,還是從鎮子上帶出來的,可助你驅災辟邪,如果可以的話,半個月之內,不要開車了,尤其是晚上。”
出租車死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擰着眉頭,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然後說道:“這年頭怎麼到哪裡都有江湖騙子啊,打車還準備不付錢了啊!你到底有沒有錢,別裝神弄鬼了,一個破玩具,誰要!”
戚不負看着他那副表情,就覺得分外惱火,這年頭——怎麼到哪裡都有裝十三的人士,開個車還牛\/逼哄哄。
她上前兩步,正準備好好教訓一番這個臭出租車死機,鍾夙便無所謂地伸出手,輕輕攔住了她。
這大白天,就想着害人,影響實在不好。
鍾夙的表情有些無奈,他已經好心提醒了,這個人不信,自己也沒有辦法了。
他將手從口袋裡伸了出來,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是拿着一疊人民幣了。
鍾夙面無表情地抽出幾張,遞給他,淡淡地說:“師傅,你近段時間不要在晚上開車,家中諸事,都要注意,沒事的話,記得多拜拜佛……”
出租車司機看着神神道道的他,充滿了鄙夷,迅速收過錢,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這個地方。
估計他的心裡,已經把鍾夙罵了很多遍了。
一個古怪的客人,渾身冰涼不說,輕微一個移動,彷彿都能夠帶起一陣冷風,臉色也有些蒼白,更奇怪的是,下車之後,竟然說真着莫名其妙的話語。
戚不負站在鍾夙身邊,看着逐漸遠去的車輛,說:“天師大人,你給他的,是什麼?不會是冥幣吧?”
鍾夙說:“要是真的是冥幣,他發現之後,估計得嚇個半死,只是符紙而已,很簡單的辟邪符。”
戚不負眨了眨眼睛,說:“他最近真的會有事嗎?”
鍾夙一邊悠然地往前走,一邊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在命運之中,每個人都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劫難,順利度過了這些劫難,纔會做到真正的壽終正寢。”
所以,說到底,人類只是在不斷地循環如何度過劫難而已。
戚不負跟在他身後,喃喃地說着:“雖然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是天師大人好厲害,就算躺了一年多,也還是這麼厲害……”
鍾夙無奈——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明覺厲嗎?
鍾夙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之前,站在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雙手始終插在風衣的口袋裡。
戚不負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說:“你沒有鑰匙吧?那你打算怎麼開門?”
鍾夙靜默一會兒,看着那扇熟悉的門,緩緩說道:“此時,這道門,就算有鑰匙,也不能輕易打開了。”
戚不負略顯茫然:“什麼意思?”
鍾夙說:“門上掛着簡單的裝飾品,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都掛着看上去很陳舊的裝飾品,事實上,仔細一看,便能夠發現,這些掛着的東西,上面拴着的竹板,長短不一。”
戚不負聽他說到這個,便忍不住伸出手,準備去摸那些拴在一起的小竹板。
鍾夙匆忙扣住她的雙手,將她帶回來自己身邊,眨眼之間,一陣陰氣刮過,戚不負的身體,突然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她擡起頭,表情還是有些茫然:“這個不會又是什麼陣法吧?”
鍾夙看了她一眼,說:“按照這些竹板的排列來看,應該是八卦,這個是八卦守門陣,就算你有鑰匙,你打開了門之後,也不會看到自己想象中的東西,也許,會進入到另一條門,看樣子,應該是我爸親手布的,一般的鬼怪,也沒有辦法闖進去。”
基本上可以說是,遇人攔人,遇鬼攔鬼了。
戚不負問道:“那我們要怎麼進去?”
鍾夙沉默一瞬,說:“輕易不能移動,一旦移動這些引發陣法的東西,很多都會直接發生變化,生死顛倒。”
戚不負抽了抽嘴角,說:“你就說怎麼破好了,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鍾夙蹙眉:“嗯?什麼?”
戚不負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沒什麼,我廢話多,我廢話多……”
鍾夙略顯無奈,他還沒有說什麼呢,也沒有做什麼,根本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她就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