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負推了推他的胸膛,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模樣越發可憐兮兮。
九淵皺着眉頭,凝聚一身鬼氣,強行灌進她的魂體,同時捲起自己的黑袍,裹在她身上,幾乎是眨眼之間,她身上的衣裙如煙消散,轉而替代的是,妖豔的紅色衣裙。
他收回袍子,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之上,重新再結鬼印。
漆黑的咒印漂浮在她周圍,緩緩進入她的身體。
戚不負閉着眼,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出來,血色的痕跡讓九淵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任憑是誰,都沒有她哭得難看。
他說,她若是不求饒,若是不認輸,他就不會救她,他說,要她回到他身邊,否則不會救她,可是實際上,他還是什麼答案都沒要,只是默默地幫她療傷而已。
要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什麼答案都無法給他,這個世界上,戚不負只有一個,她能做出的選擇,也終究只有一個。
收回鬼力,九淵不耐地擦掉她眼角血色的痕跡,淡淡地說:“你死亡的時間只有這麼幾百年,就算再怎麼修煉,本王能給你的鬼力也只有這麼多,再多,怕你撐死,戚不負,這次是本王最後一次,留下鬼王之印,你若是再任性毀了,不要再想着本王還會幫你。”
她一下子沒能忍住,血色的淚水再次流了出來,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有些委屈地喚着他的名字:“九淵……”
他擰了擰眉頭,再次幫她擦掉眼淚,隨後說道:“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哭得好難看。”
她吸了吸鼻子,說:“我發過誓的,不會再回去,你這樣,我怕我要是有一天,想念你了,我就厚着臉皮回去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完,九淵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她做出的承諾還未違背,他卻先違背了,現在又在自己的面前提承諾的事情,簡直是又打了他一巴掌。
他淡漠地說:“戚不負,這是最後一次,決定是你自己做出的,就算有一天,你後悔了,本王也不會再收留你了。”
九淵有些懊惱,他其實是想說狠話的,但是糾結再三,始終說不出來啊,沉默片刻,他繼續說:“所以……所以,本王只能希望,你的決定是不會後悔的……”
聽到這句話,她莫名地覺得好激動,伸出雙臂,一把抱住了他,忍住哭意,說:“九淵,以後,我再也不暗地裡罵你老妖怪了……”
鬼王殿下抽了抽嘴角,真想撕爛她的嘴,這隻女鬼是誠心來惹他不高興的麼?
戚不負鬆開他,有些倔強地站在他面前。
九淵伸手,用力彈了彈她的額頭,輕聲說:“從現在開始,本王和你戚不負,再無任何瓜葛。”
她吃痛,又聽到他這麼說,險些又哭了出來。
他沉默良久,按住她的肩膀,微微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隨後說道:“這是你還給本王的,從此刻開始,兩不相欠……”
話音一落,黑色身影便如煙散去。
整個景城大橋之上,便只剩下了一人一鬼。
騰和輝坐在地上,神色有些呆愣,他看着紅裙飛舞的戚不負,似乎有些驚魂未定。
月亮不斷向東落去,戚不負正準備轉身去看看騰和輝的狀況如何,便赫然發現橋頭站着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發現果然是鍾夙,戚不負笑了笑,將一切不好的情緒都隱藏了起來,紅色身影一閃,出現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撲在他懷裡,輕輕蹭了蹭他身上的溫度,說:“相公,你來了。”
鍾夙面無表情,身體有些僵硬,他看着這隻高興的女鬼,猶豫良久,還是伸手,搭在了她的腦後,輕輕將她按在胸前。
他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都沒有問她怎麼樣了,發生什麼事了,戚不負有些奇怪,擡頭看了看他,疑惑地喚了一句:“你怎麼了?”
他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眸子有些深邃。
她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到這裡來多久了?”
什麼能夠讓這隻天師變得奇奇怪怪呢?他是看到了什麼嗎?總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鍾夙沉默着,他來了多久了?從九淵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在橋下了,那種擡手之間讓橋姬灰飛煙滅的鬼力,除了鬼王,不會再有誰了。
不過,他走上橋,看到的只有一幕,那就是他低頭吻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頭上都長草了——綠了。
可是,等到理智回來,他心中的感覺,又不像是吃醋,更像是自責,他很難受,很難受自己沒有在關鍵時刻趕來。
戚不負認真地看着他瞬息萬變的眸子,搖了搖他的手臂,說:“喂,你是怎麼了啊?你生氣了麼?爲什麼不理慼慼?”
他抱着她,再次將她按在懷裡,淡淡地說:“沒有。”
她皺了皺眉頭,說:“你騙人,不,騙鬼,你肯定是看到了什麼,這個我可以解釋的,我和九淵真的沒有什麼了,慼慼已經發誓,不再見他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鍾夙覺得頭大,他像是那種騙人,不,他像是那種騙鬼的人嗎?他是真的沒有生氣。
只是,他真的不想去承認,自己的失敗。
沉默良久,繃着一張臉的天師大人終於開口:“慼慼,我們辦個婚禮吧……”
戚不負愣了,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這句話剛說完,騰和輝便瘸着腿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正好聽見這句話,險些被雷得再也站不起來,這沒節操的天師和沒節操的鬼,用得着嚇他這種差點被橋姬折斷腿的病人嗎?
見她沒什麼反應,鍾夙再次說道:“慼慼,我們辦個婚禮吧,名正言順地把陰陽婚戒戴在你手上……”
只有借用陰陽婚戒之間的聯繫,他才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到她的危險,他不想每一次,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那個人。
他輸了幾百年的時間給九淵,這剩下的半輩子,要是再輸,他就是一敗塗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