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問嬴箏道:“屏兒目前的身體狀況可能承受得住?”
嬴箏驚訝地瞪了瞪眼睛,但很快又覺着她的答案也不是太意外,便道:“屏兒的底子還不錯,只是這纔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看起來人是沒什麼事了,內裡想必還是虛弱。有你們願意繼續仔細地照顧着她,問題倒也不大。而且越早動刀恢復得會越好也是事實。只是,師傅說過,要如此做,屏兒會比先頭承受更大的痛苦,能不能熬過去還要看屏兒自己的心性夠不夠堅韌。”
她點了點頭,暫時沒再跟嬴箏多說什麼,而是和嬴箏一起到了屏兒屋子裡。
一見到她們進來,屏兒立即期待又懇求地望着她。屏兒知道,嬴箏會不會答應立即給自己動刀,還要看她答不答應。
她直白地問屏兒道:“你可想清楚了?這是要把你剛結痂的傷口再生生切開,而且還要把附近的好肉也剖開。在箏姐姐給你開刀的時候自是會給你用上麻藥,但等藥力過去,你也要承受那痛楚好些日子。你可能捱得住?”
屏兒用力地點頭,道:“屏兒清楚,屏兒能捱得住。”
她便對嬴箏道:“那你便爲屏兒開刀吧。可需要什麼準備?”
她既然已經答應了,嬴箏也就不再勸屏兒,道:“恩,我這也沒帶所需的工具和藥來。不如還是明兒一早我帶齊了東西來,也不急於這半天一天的。你們下午也準備着,到時候要墊上一牀乾淨的褥子,也需要多些熱水和濃醇的老酒。”
“好。”她應嬴箏道。
屏兒也就跟着點了點頭,忍下了心中的急切,答應等到明兒。
接下來沒有什麼事,她便要嬴箏早早回去準備。
之後她又單獨來到了屏兒的屋中。
屏兒知道她是想勸自己再考慮考慮,不等她開口,便道:“主子,屏兒真的想清楚了。若是沒有辦法,屏兒如此也只能是賴活着,顧不上那傷疤的醜陋。但既然有辦法,即使要捱過更多的痛苦,屏兒也一定會捱過去。主子您就不要再勸屏兒了。”
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是已經答應了嗎。這會兒箏姐姐已經回去準備着,明兒一早就會爲你開刀了。”
“那主子這是……”屏兒見她坐到了自己的牀沿,知道她還有話要跟自己說,只是一時間也想不到她會跟自己說什麼,問道。
她嘆了口氣,問屏兒道:“你可恨陳嬌兒對你如此?”
屏兒愣了一下,末了誠實地點了點頭,立即又要說些什麼。
她擺了擺手,搶在屏兒前頭說道:“我知,你恨她,但你也不會報復她什麼。屏兒你懂事,能夠認清自己的斤兩,卻也有着一股子不服輸的心性。就是因爲你有着這種堅強,我纔是立即就答應了箏姐姐爲你開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你自己都想清楚了纔是開口要求箏姐姐的不是嗎?”
屏兒點了點頭,有些自嘲地笑道:“不過是痛楚,忍一忍總是能忍過去的,屏兒也習慣了。不想挨的也都捱了過來,這回是爲了自己好,屏兒不想錯過這機會。”
她點了點頭,很能理解屏兒愛美的心理。女孩兒家,誰又能對自己身上落下這等醜陋的疤痕無動於衷呢。換成是她,定也會在條件允許下想盡一切辦法,即使要遭受再多的罪,也希望自己的身子能夠恢復如初。但她對屏兒還是有着些佩服。面對即將到來的痛苦,屏兒當真眉頭都不皺一下,不見絲毫懼怕。換成是她,可能決定之前還要猶豫一番。爲了美,遭受那麼多的罪值不值得。
“我答應了你,等你的病一好,便會放你出府。你可有什麼打算?”她忽然換了個話題問道。
屏兒笑了笑,道:“雖然主子不要屏兒報答,但屏兒還是要對主子多道一聲謝。將來若是主子有什麼事要屏兒幫手,屏兒定當義不容辭。屏兒確實想好了。到時,屏兒會先在西區尋個小屋住下。屏兒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想來側妃主子也不會再對屏兒窮追猛打。這裡畢竟是屏兒的故鄉,屏兒還想回家去看一看,但屏兒也不會叫他們知道屏兒已經重得了自由。不怕給主子知道,屏兒家裡姐妹衆多,下頭只有一個小弟弟,也只有那個小弟弟被父母捧在掌心裡疼着。父母一心爲了弟弟好,先後把屏兒和上頭的兩個姐姐都賣給了大戶人家做丫鬟,後來聽說,四妹和五妹也被賣了。原本父母是圖着弟弟有朝一日能夠光耀門楣,賣了四妹和五妹就是爲了給弟弟再尋個好老師。可惜,我那弟弟被寵壞了,整日裡不求上進……”
說到這裡,屏兒一頓,嘆了一口氣,道:“屏兒也不說那麼多了,怕是主子也不愛聽。總之,屏兒也無法回家。若是叫父母知道了,怕是會把屏兒再次賣了。父母老了,哪怕心底裡知道小兒子不爭氣,但也還是一廂情願地繼續疼寵着他,期望着有一天他能轉性。女兒到底不比男兒,父母已經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小弟弟身上,我們在他們眼裡只有拿來賣錢的用途。屏兒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六妹,怕是六妹早晚也要被賣了。若是可以,屏兒想把六妹偷偷接走。日後,我們姐妹倆先在城中做點小買賣。等六妹及笄,便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屏兒便也好給自己尋個人家。”
屏兒說到給自己尋個好人家的時候眼睛裡頭閃過了一道奇怪的光。但屏兒說這些的時候本就是盯着牀腳一處,她便是沒有留意到屏兒這一個眼神。
到此,屏兒便是說完了日後的打算。她聽着笑了笑,衝着屏兒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屏兒總覺得她還有什麼話,更像是有什麼事要同自己吩咐,但聽完了自己對日後的打算,她卻沒有說出口。
“那屏兒你今日先好生休息。”說完,她便離開了屏兒的房間。
屏兒張了張嘴,最後也沒有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