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蕊道:“不急,做事要有始有終,纔是爲人。”
唉——她知道,朱蕊會說出這句話,其實還是放不下那個人。只是愛情這東西,她自己都只能“就事論事地做到有始有終”而已。女人,當決定不等待了,卻也就不會介意多等一時片刻。要走的,還是要走,只是可以安下心來,料理好全部的事情再走。其實,最期待的,也想有一場面對面的道別。只是,往往,還是不道別的好。
“你穿這一身很好看。”她由衷地讚歎道,“不如,我將這套旗袍送於你,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謝謝珍兒老闆。”朱蕊這纔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穿上這身旗袍的模樣,自己都覺得美極。當女人因爲穿着好看的衣裳愉悅了自己,笑容便是發自心底裡的,朱蕊也是由衷讚道:“珍兒老闆當真匠心獨運,這旗袍,真美。”
這時,大廳再次傳來緊密的鑼鼓聲。
她安撫朱蕊道:“我該上場了,你看看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整理好。”
“都整理好了,沒關係,我等着。”朱蕊笑道。
“嗯。”
離開朱蕊的房間,她先回到自己的房間抱起了那一架自己這幾日反覆擦拭的箏。這架箏是當初他送與她的,半年來一直閒置在彩雲間,那始終爲她留着的房間。本來,梅紅樓也有可用的箏,她卻是隻想用這一架來完成今晚的三場表演。
接下來,是她的第一場,也是采薇的第一場,卻是今日梅紅樓的第三場表演。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一進入後臺,她便直接奏響了這激昂的前奏。
采薇戴着面紗,也是適時地坐於舞臺之上的箏後,但她並沒有假裝彈奏。她是真的會彈,不需要假裝。只是短時間內,采薇沒能學會這整首《別離殤》,所以,她只需彈奏她學會了的片段。
“墨韻……別離殤……”脣微啓,采薇面紗後的嘴動了纔是做做樣子,後臺,自有人輕輕唱。
《別離殤》的曲調一出,其實在場的衆人已經滿室譁然,但他們只在心底裡喧譁,室內卻更寂靜。他們不知道采薇是在假唱,只覺今日的采薇跟往日不一樣了。這一首《別離殤》早已譽滿天下,梅紅樓當初卻只演奏過一次。今日,他們好不容易等到再有幸聆聽,便當然是聚精會神地仔細傾聽,不敢打擾。
更沒有人留意到,大廳之內,一張並不顯眼的桌子,其上明明坐了六人,有一人卻與另外五人格格不入。當他聽到那熟悉,早已銘刻於心的旋律,又陌生,許久不曾聽見,幾乎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只有她才能唱出這樣一句“墨韻,別離殤”之時,鐵面後的臉,是欣喜若狂的。
“噔棱!噔棱棱棱棱!噔棱!噔棱棱棱棱!噔棱!噔棱棱棱噔嘚嘞棱噔!……”
只一句歌詞,然後便是冗長的前奏。采薇想加入合奏,卻發現,自己太過緊張,指節很是僵硬,根本無法跟上她的節奏,還是不要的好。
因爲采薇這片刻的猶豫,因爲場中衆人只看到她的模樣,便是有人心中也起了些疑問。這首歌,真的是采薇唱的?她的心性,幾日前還完全駕馭不了這首歌纔對。
但很快,采薇貓眼一挑,調皮地衝着場下,不是任何人,而是盯住一處無人的地方眨了眨眼。這一眼,雖然沒有對着任何人,卻反倒是叫所有人,心下都癢癢得緊,真希望采薇是對着自己眨眼。
只有鐵面男子不爲所動,相反,還趁機平復下了心頭的激動,稍稍側身衝着身後的隨從點了點頭。
隨從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附近的人,確定沒有人留意自己,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舞臺之上,便是衝着自家主子點了點頭,悄悄隱去了身形。
然而,這隨從也是沒留意到,負責他們這一桌,原本負責迎門的那一名小廝,卻是藉着他負責伺候他們這一桌的職責便利,一直明目張膽地時刻留意着他們鐵面二人的一舉一動,立即發現隨從有所行動。偏偏,這小廝不懂武,並追不上那隨從疏忽間不見的人影。眼下,珍兒老闆在後臺演奏,徐媽媽也正在舞臺一旁守着,他雖留意到了鐵面隨從的異動,卻也無人可以稟報,便只好按捺下來,繼續仔細盯着在座的鐵面公子。
鐵面公子斜眼看了那小廝一眼,其實早有懷疑他是她佈下的眼線,但既然隨從去了,他還安心地守在這裡,便不妨事兒。鐵面公子衝着小廝舉了舉酒杯,裡頭空了。小廝連忙上前來爲他滿上。鐵面公子面具後的嘴角便更是彎了彎,很是滿意。她調教出來的下人,都是叫他如此滿意。那麼,他要找回她,確信她到底是最能讓他滿意的王妃,便一定不是錯誤的決定。
是了,這鐵面男子正是他——應昊!如今已經貴爲崇陽國的四王爺——炎陽王。
這近半年來,他看似放棄了尋找她,實際上,只是不得不先料理好“正事”。眼下,大皇子即將成年,於年後,待大皇子成年之日,聖上就要頒下聖詔,立大皇子爲太子。其他的皇子,則事先就開始各立王爺名分,各賜封地。他能爭的,就是儘量爭取到距都最近、最大、最好的封地。他分到了崇陽國都城以南,至洛神國的大片封地。
炎陽王,這個王位不容小覷。他很滿意。
於崇陽國,是敵,靈海國與崇陽國紛爭日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斷個勝負。這是聖上要煩憂的,這是下一任崇陽國聖上該繼續煩憂的。暫時,可並不用他上心。此下,非敵便可爲友的,洛神國,國姓炎。炎陽王,便是要從中周旋,若是能拿下洛神國爲友,於崇陽國只有大大的益處。甚至,若是這一代的炎陽王,他應昊,若是可以代表崇陽國同洛神國結下秦晉之好。將來,崇陽國的下一代聖上之位,也並非是即將當上太子的大皇子就叫他人再無法撼動的囊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