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氣人的是,她光聽着阿中說,時不時地就能被阿忠逗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一笑,阿忠還好幾次露出看得入迷的神情。她笑起來是好看,但那是阿忠能隨便看的嗎?當跟在二人屁股後頭的他是死人啊?
應昊一愣,他什麼時候開始,被二人甩在屁股後頭了的?
意識到這點,應昊這心下頓時更是四味雜陳,酸苦辣鹹,唯獨少了甜!
應昊默不作聲地加進幾步,來到了她的另一側……
“師妹,這就是我說的這家茶樓了。”阿忠引着她,恰巧雙雙步入一家茶樓。
應昊差點沒撞在們欄杆上,於是再一次被二人落在了後頭。應昊這心頭頓時是又驚又氣,但趕忙再次追了進去。
步入茶樓,裡頭皆是四方桌。可分四頭坐四人,也有男女老幼舉家來飲茶的,則至多也可二人同座,共坐八人。
“蔣大人,你來啦。”蔣忠看來是常客,一個小廝見到他們到來,立即熱情地上前招呼,引着他們到了窗前的一個座位。
“這位是?”小廝並不問他們要點些什麼,而是好奇地瞄着她問道。
“這是我師妹,我爹昨兒新收的徒弟。”蔣忠不無自豪地介紹道。
她衝着小廝點頭微笑以示意。
那小廝就這麼走了。應昊因爲慢了一步,跟那回身的小廝撞了個正着。二人皆是向側閃身一步。小廝立即衝着應昊哈了哈腰,以作賠罪。應昊則心下多少驚異,看來着茶樓也不簡單,一個小廝的身法都顯然是個練家子。
此時,她和蔣忠已經相鄰而坐,應昊卻也顧不上多打量那小廝了。應昊自是趕忙坐到了她另一側。於是,應昊和阿忠對坐。應昊便是用眼睛赤裸裸地狠狠瞪着阿忠。
不多時,那小廝再過來,直接爲三人上了一壺茶,一盤鮮果,一盤糕點。
聞着味道,這所上的不過是尋常的綠茶……嗯?還多了一絲甜香氣……
“蜂蜜綠茶?”蔣忠笑着問那小廝道。
“近日城裡頭天干氣躁,還是冷冬,天氣卻乍暖還寒。蔣大夫前兒不是說了嗎?這個時候宜多飲用蜂蜜綠茶,可降人火氣,又不至寒。所以這幾日樓裡頭都是推薦客人用這蜂蜜綠茶呢。”小廝笑着解釋道,言辭間多有對蔣大夫的敬佩和感激之意。
“其實,這裡頭還可以加些柚子汁、柚子皮。”蔣忠居然能指出蔣大夫的推薦中有所不足。
小廝立即謝道:“多謝蔣大人提醒。今兒這桌就算樓裡的,幾位慢用。”
小廝走後,她忍不住開口直白地問蔣忠道:“那小廝爲何喚你蔣大人?”言下之意,不是很懂,一個守城門的小小衛兵也可擔“大人”這稱呼?
蔣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怕告訴她道:“其實,我於年前剛被提拔爲副千戶,也算是個從五品的官員了。”
“哇!”她由衷驚歎道。是真沒想到,堂堂一個千戶,居然還要守城門。從五品的官位啊,官職也不低了吧?蔣忠年紀纔多大,稱得上是年輕有爲了。
蔣忠繼續解釋道:“宣稱屬崇陽國軍力,我宣城卻離都甚遠,往日裡多是被臨近王都召喚。最近的,也就是那新到的炎陽王了,半年來也不曾召喚。加上我宣城其實兵力不足千人,多數人平日無事,還都要照看着家裡的田地和買賣。大家都是兄弟,排班上,其實就是看誰有空,誰就當值幾天班。我也不過是剛被升爲小小的副千戶,還全是仰仗兄弟們推舉。哪能當了官沒幾天,就忘了本呢?”
“原來如此。”她點了點頭,還是不吝誇讚了蔣忠一句,“那師兄你也是夠年少有爲,平易近人啊。”
“嘿嘿。”聽到她的誇讚,蔣忠也不客氣,但依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這頭應昊則是心裡頭更不痛快,心裡頭不痛快眼睛就瞪着蔣忠瞪得更狠。應昊心道,給你面子?還是看在蔣大夫的面子上?說到底,不過是個靠爹的,什麼年少有爲……
“對了,聽說那炎陽王是崇陽國四皇子,跟我年紀差不多,生得是儀表堂堂,無論是才學還是武力也都是出類拔萃的。我倒是覺得其才當真是年少有爲。不然,大皇子及笄,下頭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怎的就四皇子分到了最大的屬地……”
她斜了應昊一眼,笑着打斷蔣忠道:“你可曾想過,他若不是皇子,這炎陽王的位置,也不是他年紀輕輕就能當得上的?”言下之意,她好像看穿了應昊的心思,在暗諷他纔是靠爹的。
應昊一愣,都不曾想過,如此說來,好像也並沒有什麼不對,他也是靠爹的……
嘖!被指出了這點,應昊頓時心下更是又氣又惱,偏偏又無法反駁。
這時,蔣忠忽然大笑,道:“師妹此話不能這麼講。生爲龍鳳,是爲龍鳳,也是人家的本事。不還有出身雖好,自己卻爛泥扶不上牆的大有人在嗎?我爹就常說我,資質愚鈍,小時候因爲也算是我爹孃老來得子,從小就被我娘寵壞了,若不是他親生的,自身開始懂事後也是勤能補拙,我爹還真看不上我。師妹你就不同啦,是個天生資質極佳的。聽我爹說起你的時候,我看着我爹眼裡閃光,我這心裡頭都有點小嫉妒的。對了,說來,還不知師妹家居何處?”
“我啊……”她猶豫了一下,最後如實道:“嗨呀!瞧我,都沒跟師兄做過自我介紹呢。我本姓陳,名珍兒,老家在崇陽都城,父親也是一個武官。”
想想,蔣大夫都已經看破她和應昊的身份了,蔣忠爲人真誠厚道,也無需瞞他。但此處茶樓,左右人多,她答得也算避重就輕。
沒想到,她話說到如此,蔣忠居然沒有多想,只笑嘻嘻地喚道:“珍兒師妹。”聲音像是學着她,甜膩膩的,竟純屬套近乎的意味。
她頓時古怪地斜了蔣忠一眼,只是覺着蔣忠好歹七尺男兒,發出如此嬌嗲的聲響,嘖嘖,有毀形象啊!心裡頭卻也有些受用,終是被蔣忠逗笑。
蔣忠看她笑了,便也是笑得更開懷,居然還直言道:“師妹,你笑起來真好看。我就想多逗你笑笑。”
原來蔣忠是故意逗她笑。而有此一問,也不過是想聽她親口告知她的名姓而已,至於她出身爲何,蔣忠根本不在乎。
應昊眯了眯眼,卻是仔細打量着蔣忠的神色。崇陽都城裡陳姓武官不多,倒也有二三人。一人官職較於卑微就不足道了。而那另外一人,好歹也是正三品的長史。而名氣最大的,當然是赫赫有名的陳大將軍。一般人聽說是崇陽都城的陳姓武官,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陳大將軍啊。蔣忠雖只是這宣城的小小副千戶,但同爲武官,怎麼可能不知道陳大將軍,甚至還應該奉陳大將軍爲榜樣纔是。再來,陳大將軍的嫡女名珍兒,正是當朝四皇子,也是如今的炎陽王王妃。這也都是街知巷聞的事情。這蔣忠……當真是充耳不聞,竟聽她如此誠實告知,還沒想到這各種關係?
“啊呀!聽說崇陽都城陳大將軍器宇軒昂,威震八方。雖不曾得見真人,其也一直是我的榜樣來着。他的嫡女,也是炎陽王妃,也是名珍兒呢。你不會就是……”這時,蔣忠卻突然一愣,愣愣地如此問道。
應昊立即和她對看一眼,主要是怕蔣忠的聲音太大,叫鄰座聽見了。應昊這心裡還道,還行,雖然反應慢了點,但也不算太愚鈍,不然也配不上這千戶的職位。往遠了說,蔣忠盡得蔣大夫真傳,日後說不定還真能更飛黃騰達,受朝廷重用,心思這麼直白木訥還行?
她笑了笑,剛要答,猜對了。
誰知,蔣忠卻自己搖了搖頭,道:“嗨呀。我這瞎猜什麼呢。聽聞那陳氏珍兒,阿不,是炎陽王妃大人的相貌體型……跟師妹你哪裡像了。說句不好聽的,跟我師妹比起來差遠了。而且,聽說那炎陽王妃抱病多時了,炎陽王都是單獨來赴任的。此時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呃……蔣忠自動省略了一些話語,她卻不能更明白蔣忠話裡那意思了。黑歷史啊!從前的她,確實是肥得讓人不忍直視。而聽到蔣忠後邊那字裡行間盡是對她由衷的讚美,黑歷史已經過去了,她現在美美噠了,就特別受用。
而既然蔣忠誤會了,她再次看向應昊。
應昊再次深深地看了蔣忠一眼,然後看向她,搖了搖頭。應昊心下嘆息,真是個愚鈍的。腦子怕不是都長在肌肉上了?空有一個好爹,一副好體格,腦子怎麼就能這麼木呢?
於是,她便是繼續衝蔣忠笑笑,並沒有去解開這個誤會。她是不知道,恰巧蔣忠也不知道。陳姓是個大姓,都以爲除了陳大將軍,崇陽度城裡陳姓的武官定大大小小還有許多。她跟陳大將軍的嫡女大小姐同名同姓,是很巧合,但也沒什麼。畢竟,她若真是那位陳氏珍兒,此時確實是抱病期間,又怎麼會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宣城,還成了蔣大夫的徒弟呢?
這時,蔣忠已經認定了她不是那位陳氏珍兒,居然臉上還有點小失落,嘆道:“嗨呀!師妹你若當真是那陳氏珍兒就好了,說不定師兄我還能沾師妹的光,見上一見我那偶像,陳大將軍呢。我這不過是個宣城的小小副千戶,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夠有幸得進都召喚……”
她聽蔣忠說着,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蔣忠卻沉溺於自己失落的心情,並沒有發現。她瞧着蔣忠當真失落,心裡竟真的盤算着,有機會,她要想着介紹介紹她這位師兄給爹爹見見。而且蔣忠的資質也並不是他自己所言那般愚鈍,反倒更像是大智若愚,只是爲人淡薄,知足常樂,並不急功近利,便慣常單純思想罷了。她覺着,蔣忠若是得伯樂提拔,也不失爲一匹千里好馬。她總覺得,蔣忠骨子裡還是有大志氣的,也有着滿腔精忠報國的志氣。此時的她,就很想當蔣忠的伯樂。
“誒?對了!師妹你爹好歹也是都城內的武官,可認識陳大將軍?說不定還是親戚?能不能……”蔣忠木了許久,這會兒倒也精明起來。偏偏他問得直白,反倒不帶着絲毫功利色彩,就叫人很難拒絕。
“不能!”應昊突然出聲。
蔣忠一愣,這纔是第一次看向應昊。老實說,他都快忘了應昊的存在了。
她則是立即瞪了應昊一眼。
應昊礙於她的瞪視,也是忍着脾氣解釋道:“聽聞陳大將軍已經回到邊關,鎮關事大,總不能爲爾等小事掛懷。”
“是啊……”蔣忠再次面露失落。
她則更狠狠瞪了應昊一眼。瞧他說的,怎麼就不知道給人家留點面子呢?瞧瞧把這新出爐的副千戶打擊的。她瞧着蔣忠,忽然心中一怔,怎麼瞧着,覺着蔣忠很像是……一隻狗啊!賊可愛的那種!媽耶!
她這麼心疼又寵溺地看着蔣忠還行?
應昊頓時又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竟然衝口而出繼續打擊蔣忠道:“你也知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小副千戶,與其想着靠着裙帶關係巴結權貴,不如多多歷練自己,儘早也叫自己能夠真正獨當一面,撐起門戶。到時候,不用人引薦,陳大將軍向來也是很關照下頭有才幹的新人,你二人自會結識。”
神特麼裙帶關係哩?!
她詫異地瞪住了應昊。這時纔是察覺,應昊這是……吃醋了?
應昊猛然收回對蔣忠的敵視目光,看向她,被她直直盯着自己的詭異笑容弄得有些汗毛倒豎。真是的,她看着蔣忠不看他,他生氣。這會兒明明蔣忠聽完他的話頓時更蔫了,她卻看着自己,他怎麼還不舒坦了呢?
應昊一時間又哪裡想得通,心裡想不明白,這身體的反應卻很是自然而然,漸漸被她盯得紅了臉。他不舒坦的是,他吃醋,被她看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