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蔣忠只能裝作沒看見,硬着頭皮問她道:“那我這就先揹你下去?”
“不用了。”回答他的是應昊。
隨着二人來到崖邊,蔣忠才發現,不知何時這裡降下了一株藤蔓。
她對蔣忠解釋道:“我們醒來時,在這山頭上遍尋不到你,就以爲你先回去了。正好尋到了這株藤蔓,繫到那顆大樹上,長度剛剛好。”
有了藤蔓借力,二人要下山自是容易多了。
不等蔣忠再有話說,應昊道:“我先下去,在下邊接你。”
“好。”她嘴角彎彎,眉眼也是含笑,目送應昊順着藤蔓輕鬆滑到了山底。
回頭看了蔣忠一眼,她沒來由地突然問道:“今兒是師傅安排你來陪我們的?”
蔣忠一愣,剛要回答點什麼,她也已經順着藤蔓滑了下去。蔣忠在山頭上看着她落到底的瞬間,明明不需要,應昊還是伸開雙手將她擁入懷中,她也好是自然地接受了應昊的接應。二人沒看見,蔣忠摸了摸鼻子,面上有一絲心思被揭穿的尷尬一閃而逝。
嘛!她猜中了一半。
今兒本來就是蔣忠自個兒想要與他們同行,多親近親近的。只是臨出門前,蔣大夫確實交代了他一件事。目前看起來,他做得應該還不錯?
他激起了應昊的嫉妒心理,而黃花放倒了二人屬實是個意外,卻也成了最好的幫手。講道理,她是成了他師妹,但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蔣忠還是知道的。爲了幫助二人心連心,蔣忠覺着自己今兒也是煞費苦心了。
在二人終於回頭向山頂看來的同時,蔣忠一躍向下。幫人幫到底,雖然二人現在表面看起來已經更親近了許多,但剛剛山上所發生的事,蔣忠已經明白過來,二人的心還未能相連,他還要繼續啊。
於是,這一路上蔣忠還是嬉皮笑臉地與她說笑。應昊也是,除了瞪蔣忠,始終也不曾出言抗議。而她,既然拆穿了蔣忠,這會兒可也是故意配合蔣忠,就是要氣應昊呢?
這答案,蔣忠想了一路,都沒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三人雖步行,但這宣城不過是個小城,很快也就回到了醫館。
此時醫館一進門平日裡待客用的廳堂已經佈置成了一個大桌。桌上擺滿了好酒好菜,三人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頓時食指大動。
“你們回來啦?”蔣大嫂恰逢從後身出來,手中端了一碗湯,一邊到桌邊放下,一邊熱情道,“快坐吧,這就可以開飯了。”
蔣忠不客氣地就近坐了,一邊抱怨道:“娘,東館子都送了這麼多菜過來了,你還多做碗湯做什麼?”
她和應昊見也只剩下兩個位置了,就也隨意的坐到了……應昊搶先一步坐到了蔣忠身旁的位置上,她無所謂地坐到了應昊另一側。
早就在桌子主位坐着的蔣大夫立即瞪了蔣忠一眼,罵道:“混小子,你不愛喝就不喝,別人還要喝呢!“
“娘,我要。”“娘,我要”
蔣忠的一雙弟弟妹妹也在這個時候很是配合地雙雙舉起自己的碗,爭着搶着要蔣大嬸先給他們添湯。
蔣忠這才仔細一看,原來他娘端出來的這是一碗山楂甜湯,本也是他弟弟妹妹頂愛喝的。加上,今兒大人喝酒,兩個孩子若是渴了,總不能沒東西喝。末了,蔣忠也厚着臉皮嘿嘿一笑,道:“娘,我也要。”
“好好好,給你,給你。”蔣大嫂很是溫柔地接過兩個小兒子小女兒的湯碗,都盛好了,還很是細心地同時遞給兩個小的,叫兩個小的誰也不會心裡不服氣誰被搶先。然後,蔣大嫂斜了蔣忠一眼,道:“多大個人了,你自己盛。”說完,便是把湯匙遞向蔣忠。
“呵呵。”蔣忠知道這是他娘因爲他前頭那句抱怨跟他置氣呢,只得摸摸鼻子結果湯匙,自己盛就自己盛咯。
“你也別光顧着自己,給他們也都添一碗。剛睡醒,怕是胃口不好,開胃的。”這後一句,蔣大嫂是對着她和應昊說的,面上很是體貼。
“呀,這可是山楂湯?我也愛喝呢!謝謝師母。”她嘴很甜地道。
蔣大嫂頓時被她逗得喜上眉梢,道:“愛喝就多喝點,後頭還有呢。”
“嗯!”其實她也不單單是爲了討好蔣大嫂,山楂湯她是真愛喝,接過蔣忠遞過來的湯碗,她便咕咚咕咚幹了一碗,再把碗遞回去。
蔣忠看她喝得這麼開懷都是一愣,一邊再給她添,一邊小聲嘀咕道:“不酸嗎?”
應昊也接過一碗蔣忠遞過來的山楂湯,看她一口乾掉一碗,自己也大口喝了起來。結果,一口他就被酸得鼻子眼睛皺在了一起。他便也是古怪地盯住了她,心裡同樣道,不算嗎?
她接過第二碗,又一口喝了大半碗好像才滿足了,嘆道:“酸啊,不過好喝,我愛喝,解渴。”
嘖!看她那表情卻偏偏不是假話。蔣忠這會兒特別有眼力見地又主動爲她填滿了湯,纔是重新坐下。
這時,蔣大夫對她道:“見過你師兄,盧充,阿充。”
“阿充……師兄。”今兒出城門的時候二人就見過了,她順口差點又喚了阿充一聲哥,及時轉了過來。她心裡多少也有些意外,原來,這阿充也是蔣大夫的徒弟啊?
“這是你師妹,陳氏珍兒。這一位是……你們師妹夫。”蔣大夫也正式向阿充介紹她道,連帶着有些含蓄地介紹了介紹應昊。
白天的時候不覺着,這會兒阿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保守地對她道:“師妹。”對上應昊,阿充卻舉起了杯子。應昊便也向阿充舉了舉杯子。二人無話,但一仰頭,雙雙飲了這杯酒,就算正式打過招呼了。她不覺有些吃味,究竟是師妹親近,還是師妹夫更親近呀?這麼“重男輕女”還行?
原因可是……
她打眼瞄向阿充隔壁的兩名女子,恰巧也就是在她隔壁。
這回換成了蔣大嫂爲他們介紹道:“這兩位是隔壁鄰居家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如花和如雪。”
如花還行?聽了這名字她頓時想笑,也真笑出了聲,“噗!”
原本從蔣忠和應昊進門開始就分別緊緊盯住了二人的兩個妹子這時纔是古怪地看向了她。其中如花的脾性可能驕潑了一些,立即瞪眼問道:“你笑什麼?”
“啊,沒什麼,剛剛可能喝湯喝得急了些,有片山楂皮卡嗓子眼了,我纔是咳出了些動靜。不好意思哈。你們好呀。”她很是禮貌地解釋道。讓這如花和如雪知道她心裡想着另一個經典“如花”的樣貌纔是笑出了聲還得了?
“你那……”咳嗽聲和笑聲還不好分辨?如花不服她這解釋,立即又要出聲,但好像在桌子底下被如雪拉了拉衣袖,便止住了話語。
如雪客氣地衝着她舉了舉酒杯,道:“見過珍兒……夫人。”說到夫人二字,如雪有些落寞地瞧了瞧應昊。
嘖!這妞怕不是對應昊一見鍾情了?她心裡說不上吃味地順着那如雪的視線也向應昊看了一眼。應昊的表現倒是很讓她滿意,好像從頭至尾都沒正眼瞧過那如花、如雪兩姐妹一眼。
嘛!也可能是因爲兩姐妹出身貧寒,應昊纔是壓根懶得看人家一眼吧?平心而論,這兩姐妹長得還真挺標緻的哩。而且,姐姐雖然脾氣急了些,但也證明了其性質直爽,有什麼話當面說。這妹妹嘛,比起姐姐顯得更知書達理了一些,但能把失落這麼直白地表現在臉上,還能客氣地對待她,證明這妹妹的脾氣也是真的溫婉賢淑吧?尤其是這妹妹喝酒爽快。她喜歡這兩姐妹!
她便是真誠地對兩姐妹露出了一個大笑臉,重新道了一遍:“你們好,我叫陳珍兒。”說完,她也爽快地舉起了酒杯。
她的笑容這次如此真誠,那姐姐便也就放下了先頭的成見,也舉起了酒杯。三個女孩兒家同飲了這杯酒,好像也不比他們男人少幾分豪爽。
說到底,她好歹也算是練家子了。而這姐妹二人,眉眼標緻,膚色卻有些偏棕,裸露在外的雙手也很是有力,一看就是常務農活的女兒。農家女兒身體健碩,喝酒自是也不在話下。
這樣,一席人就算是全見過了。平民家開飯沒那麼多講究,蔣忠那頭早就等不及吃了起來。衆人也就一一舉起了筷子。
一開始,大家只顧着填飽肚子,便只聽到兩個小的時不時要求他們孃親爲他們添菜,遠一些的菜他們夠不到。只等到兩個小的吃飽了,蔣大嫂便出聲道:“我先送他們去後屋歇息。”
這時,大家的肚子也都填飽了個七八分,尤其是蔣忠,一看就是已經吃飽了,便是率先舉起酒杯,也沒說什麼敬酒的詞,只是對着阿充道:“哥,咱倆和一杯。”
阿充痛快的舉起杯子,陪蔣忠喝了。
蔣忠繼續添酒,轉頭看了看應昊,卻是隔着應昊對她道:“師妹,咱倆也喝一杯。”
她覺着,他們師兄妹先喝過一輪也是應當,便二話不說同蔣忠喝了這一杯。然後,她主動向着阿充敬酒道:“師兄,咱倆也喝一杯?”
阿充一愣,但也立即舉杯,同她乾了這一杯。
結果,應昊瞪完蔣忠,也瞪了阿充一眼。
應昊的醋味兒這麼大,那如雪可是全程都斜眼瞄着。那如雪的表情可就是越來越落寞了。
這時,蔣忠居然對着如花和如雪道:“妹妹們也好久不曾過來吃飯了,陪你們哥哥我喝一杯?”
她有趣地瞧着,那如花這會兒卻是扭捏了一下,不敢看蔣忠了。知道如雪先舉起了酒杯,又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如花纔是不敢正眼看蔣忠地衝着蔣忠的方向也舉起了酒杯。
如花喜歡蔣忠也是夠明顯的了。蔣忠可是當真瞧不出來?她仔細地看了看蔣忠。蔣忠忽然回頭,衝她眨了眨眼睛。
她一愣,心裡明白過來。不是瞧不出來,而是……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哦。偏偏,妹妹卻還鼓勵着姐姐,剛剛如雪拉如花的衣角,就是如此意味。兩姐妹單純啊,如雪可知,她如此鼓勵如花,到頭來,如花卻可能因爲堅持得久了,卻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會更傷心?
“這位公子,初次見面,可願也同我們兩姐妹喝一杯?”這時,那如花居然對應昊道。
應昊這纔是第一次正眼瞧向了兩姐妹,完全出於禮貌,客氣地應下了這一杯。
這一次,則是換成了如雪扭捏,如花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如雪。還真是親姐妹啊!
可惜,應昊對如雪就更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喝完一杯酒,應昊立即轉開了視線。饒是那如雪已經張開了嘴想要同應昊說說話,也只得是嘴巴張了張便閉上了。應昊一點機會都不給人家的。
她忽然有些同情那如雪。窮人家的女孩兒,還有勇氣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都還不知道應昊的身家底細,也是夠純情。而且,明知道應昊已經有了她這個妻子了,如雪還是能如此渴望跟應昊多親近,可是已經考慮好了,做妾都願意?所以如雪纔是打從一開始也不對她這個“情敵”存着半點敵意,相反,還能以禮相待。唉……這個時候的女子,還真是可悲。怎麼就能把與人共侍一夫看得這麼開,這麼理所應當呢?
這時,她忽然瞄見阿充在偷偷地盯着如雪。因爲如雪眼裡的落寞,阿充的眼裡也顯得有些落寞。咦!有趣!
一開始阿充一副目不斜視的姿態,也從沒正眼去瞧過自己隔壁這麼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還以爲阿充真的是對成家不上心,又是蔣大嬸做了無用功呢。原來,越是不看,越是因爲不敢看啊。因爲,其中一位姑娘可是叫阿充真正動了心呢。
“珍兒夫人,你長得可真好看。”這時,如雪忽然贊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