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
崇陽後宮中“囚禁”姚華的地方。
一人正獨坐於窗前輕撫着箏弦。伴着窗外樹葉沙沙,鳥兒吱吱,琴音也透着懶洋洋的味道。
他不喜叫別人伺候着,所以他的宮殿中除了他空無一人。他也僅盼着一人來看望他。
“果然是你。”
“你怎麼會到我這裡來?”
盼來的人卻不是她。
應昊自來熟地坐到了姚凱身邊,問道,“你爲什麼回來?”
姚凱笑了笑,繼續彈着琴,不再理會應昊。
她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兩名男子,一人一身白衣,背後映着夕陽,緩緩地撥動着琴絃,看起來好不愜意。一人一身黑裝,斜倚在白衣男子的旁側,似盡心欣賞着琴音,看起來好不專注。這畫面好和諧,叫她都有些不忍出聲去打擾。
“你來啦。”這時,兩名男子同時回頭向她看來,面上具是掛着溫柔的笑意。她看着二人的笑容一時看入了迷。
“凰姐姐退位了。”她把這條消息告訴給二人聽。
二人聽後也都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些已經同他們二人沒有任何相干。
應昊向着她招了招手,她好不自然地靠坐到了應昊的懷中。二人依偎在一起,繼續聽着姚凱撫琴。
“曾經歡天喜地以爲就這樣過一輩子。走過千山萬水回去卻已來不及。曾經惺惺相惜以爲一生總有一知己。不爭朝夕不棄不離原來只有我自己……”
她聽着姚凱的琴音,忽然開口吟唱。
“縱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們的距離。縱然說過我不在乎卻又不肯放棄。得到一切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卻失去面對孤獨的勇氣……”
應昊和姚凱靜靜地聽着,心頭都被她的唱詞狠狠地抓住揉捏。
他曾經得到過一切,失去她,卻失去了面對一切的脾氣。
他曾經害怕過會爲了她失去一切,但最終,能夠陪伴在她的身邊,他便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明明他們已經都陪伴在她的身邊,爲何她的歌聲裡透露出的還是這如許的孤寂?
她一遍一遍地吟唱着這首歌,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感到多麼的幸福。她這一生,得到了不只一位知己,對她始終不離不棄。她的心境其實是跟歌詞完全相反的。但可能,這首歌她是爲凰公主而吟唱吧。
她唏噓凰公主的一生,但也慶幸,最後凰公主自由了。從今以後,凰公主擁有了廣袤的天地。她祝願着,凰公主也能找見屬於她的那位知己。
這一夜,他們三人盡情地彈着琴,唱着歌,時而忘情地舞蹈,三個人都喝了許多酒……
第二天,她感受到背後靠着一個溫暖的懷抱,睜開眼,自己的雙手還環抱在身前一人的腰間。三人居然睡在了一起。應昊從背後抱着她,而她抱着姚凱。
啊!她的心下忽然有些慌亂,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錯事,但是又壓不住心間那雀躍。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可以這樣睡在兩個人的中間。
真的好溫暖,兩個人的熱度都不斷向她傳送過來,她根本再沒有寒涼的可能。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但是看看天色,她該去上早朝了。
她怕弄醒了二人氣氛會變得很尷尬,所以輕輕地從兩個人的中間爬了起來,儘量不吵醒他們。至於她離開後他們醒來氣氛又會尷尬成什麼樣子,反正她看不着就行了。溜了溜了!
朝堂之上,之於凰公主退位後重選總統的事宜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崇陽的官員們都很興奮,覺得這一屆的總統非他們的女皇莫屬了。她卻全程都沒有留心聽,腦子裡一直在想象着,當應昊和姚凱醒來,會是一副怎樣的畫面。
下了早朝之後,她卻不敢去看,究竟是怎樣的光景。
按照凰公主的意願,她扶住了其弟上位,並有意把總統之位也順延給凰公主的弟弟接任。凰公主在他們洛神國留下的爛攤子還是留給他們洛神國的人自己處理比較好吧?
沒想到那小子回了封信給她。言簡意賅,不幹。
不幹還行?
凰公主的弟弟叫做鳳。聽凰公主說是個性子很溫柔的人。這會兒她怎麼就不覺得?
她叫小七去回信,怎麼就不幹呢?
那小子很快回信,意思是,你們女人惹出來的事兒,自己搞定。
嘖!於是她硬着頭皮只能當上了總統。凰公主留下的爛攤子到底丟在了她的身上。
沒想到,這事兒好像本也不用解決。洛神國的人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適應了新的法規。女人當家做主之後,男人們一開始雖然心中氣憤,但後來就落得清閒,早已無心再當什麼頂天立地的漢子了。而女人們一開始也曾花天酒地,後來要忙於超持家計,漸漸地都把重心轉移到了事業上,早已都成了一個一個的女強人。回到家,清閒了一天的男人們給女人們的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女人們也就覺得,有一個男人對自己如此就夠了,根本也沒像男人那樣“三妻四妾”了。
事實證明,女人的責任心是比男人強的。
全天下的人都見證了,洛神國的改變,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順理成章地發佈了一夫一妻制度的法規。
沒想到,第一個提出反對的是應昊和姚凱。
如果從今往後只能一夫一妻了,那他們三個又算是怎麼回事兒?
她小心翼翼地問應昊道:“你已經完全接受姚凱了?”
應昊沒好氣兒地瞪了她一眼,道:“我不接受他又能怎麼樣?”
三個人都在一張牀上睡過了。在她離開後,二人醒來,互看一眼,居然內心也是毫無波動的。甚至二人還因爲宿醉都多躺了半日才起。其實拋卻國家的糾紛,兩個男人都對對方討厭不起來。
姚凱曾經羨慕應昊的熱烈。應昊也曾羨慕姚凱的淡薄。他們二人身上都有吸引她的點,又都被她深深吸引。二人早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他們現在都只希望能叫她幸福,如果她的幸福是要兩個人都能陪伴在她的身邊,他們也願意了。
“他只是我的俘虜。”她說着,不敢去看姚凱。真正的原因是,到了現在姚凱也不曾說過愛她。她不確定姚凱的心意。說她自私也好,她只是就算用“囚禁”的方法,也想要留姚凱在自己的身邊。
“是啊,我是你的俘虜。”姚凱笑道,眼神裡頭也有些落寞。他甘願被她囚禁一輩子。
應昊都看不下去了。姚凱敢當着他的面說愛她,怎麼就不敢對她說出口了?
“他是你愛情的俘虜!”
“什麼?真的?”
姚凱始終笑笑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噫……可是,那條法規我已經發布出去了。”老實講,除了三人喝醉後在一張牀上睡過,她和姚凱之間可從來也都是規規矩矩的。她以爲這樣就很好,應昊是她的夫君,而姚凱是她的……
“你的腦子呢?你這樣都不會覺得對不起姚凱嗎?”應昊這小暴脾氣,也是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替姚凱抱不平。
“嘿嘿……”她嘿嘿地笑着,其實心中早有打算,但還不急着告訴給二人知道。
相對於應昊的憤憤不平,姚凱卻顯得淡然許多。確實,他也不曾奢望,能有一個名分。他只想能夠這樣陪伴在她身邊就好,只要能夠在近處看着她,知道她安好,哪怕省去了自己的名姓。
外人都知道是姚華被她囚禁在宮中。姚凱則當上了靈海的君主。兄弟二人互換了身份。這個提議也是姚凱自己提出來的。當初他一直用着姚華的身份,導致了靈海的失勢。那麼他也自甘繼續用姚華的身份,揹負自己闖下來的罪。
其實一切都在姚凱的計劃之中。如果她想做女皇,他幫她。她想要一統天下,他幫她。他猶疑過,彷徨過,最終只想幫助她完成她的一切願望。也許是看着應昊爲愛而瘋癲,他羨慕了,終於也決定拋開一切,只爲愛她而瘋狂地做出了這一切。
他的愛卻太深沉,只敢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都不敢親口告訴她。因爲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跟應昊不一樣,應昊可以做的,他未必可以做。他怕,這會叫她對他失望。
不日,崇陽宮中傳出姚華暴斃的消息。
適逢也到了崇陽一年一度的科考時候。
這一年又殺出了一名黑馬,囊括了文武雙科狀元。這名狀元郎卻古怪得很,臉上一直戴着一副銀製的面具,從未以真面目示人。
不同上一屆的炎如玉,這一屆的雙科狀元則立即受到了她這個女皇的重用。“總統秘書”?大家也很快接受了這樣一個新的官職。女皇之下,姚惜是萬人之上。他一直陪伴在女皇的身邊。朝堂上的所有大事小事,女皇都很仰仗他。
可惜,相傳,這位秘書不近女色,一一拒絕了許多有意親近的女子。漸漸地,也就沒人再去騷擾他。
姚惜當然就是姚凱。與其躲在她的後宮,他覺得他可以在朝堂上給她更多的幫助。
漸漸地,也有人傳出了姚惜與女皇不清不楚的傳聞。因爲姚惜身爲總統秘書,總是在崇陽後宮進進出出。但當事人從來也不解釋,依然我行我素。這倒是也叫那流言沒辦法掀起更大的風浪,漸漸平息了下去。
又一年冬去春來。
材兒已經會跑會跳,出落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知道自己有三個最親近的人,母皇、爹爹和姚叔叔。
崇陽舉辦了一場晚宴,鳳皇和姚帝也都到來。出乎意料的是,凰公主居然是陪着姚華到來。
晚宴上鳳和凰吵了起來。
原來鳳從來也沒想要坐上洛神國主的位置,他想要凰回去。凰當然不幹。
她無心理會二人的爭吵,只在晚宴上露了個面,便早早帶着應昊和姚凱逃進了後宮。在她的宮殿裡頭,梨子和梅子她們早已佈置好了另一桌酒席。她們早打算躲起來獨自慶祝這場新年。
“你打算戴着那面具到什麼時候?”應昊不滿道。
姚凱笑着摘下了面具,在這屋裡頭,他沒必要戴着那面具。
三人把酒言歡,外頭的紛紛擾擾好像跟他們毫不相關。
人生難得一會醉,最幸知己伴身邊。她不禁又吟唱起了那首歌,“曾經歡天喜地……”
“你們說,凰姐姐爲什麼會和姚華一起來?”
兩個男人對看一眼,有些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又何必明說。
然而,姚華早已娶了一位側妃。在她的一夫一妻制度出臺後,凰公主和姚華好像也沒辦法那麼輕易地結合到一起了。她是在唏噓,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錯事。這個古代,早有的制度執行了那麼多年,又怎好一夕之間改變。她所做下的改變,似乎反而成了錯事,叫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
好煩啊!她現在不得不承認了,這皇帝真沒什麼好當的。其實這天下究竟變成什麼樣子,又跟她何干?她也沒有那個權力去幹涉任何人。因爲坐上了這個位置,她獲得了權力,但她根本沒辦法去揹負自己所做下任何決定帶來的後果。被她影響的人,她又認識幾個?
她只是沒有辦法像凰公主那樣,說不幹就不幹了,多麼的瀟灑啊。前提也要有個人能夠接替她的位置啊。
“梨子,再拿酒來。”算了,不想了,今天只圖個高興。
新年過後,她撤消了一夫一妻制度,爲了叫凰公主和姚華可以名正言順地走到一起。一切又恢復成了原樣,好像兒戲一般。天下人卻也沒有因此而掀起任何波瀾。
因爲她重新設置了一種“實驗制度”。任何新出爐的法規都有三個月到半年的實驗期,實驗期過後,是廢除還是正式成爲法規,都由天下人票選。就拿這一次的一夫一妻制來說,就算是實驗期證明不合適,所以被廢除了。她也是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臺階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