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經過專業的生存訓練,能徒步穿行危險重重的森林草原以及沙漠。
像這種無人小島,秦懷玉在幼時就知道如何應對。賴家幾乎每個三週,就會把他們丟到無人的荒島上,再隔三週把他們接回去。
三週後沒能走到指定位置的人,自然不用再等,也不會有人費力去尋找,沒用的吃白飯的人對賴家來說不需要。
白小米聽他說到蛇,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在夜裡視力不好,幸好沒看見那些東西,不然鐵定的嚇得不敢睡覺。
“先點燃這堆火。”秦懷玉讓她將枯枝分成兩塊,指揮着她做事。
白小米看了他一眼,暗歎自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其實在野外,睡在哪裡都不安全,哪怕是樹上,也有很多毒物。”秦懷玉見她點燃了篝火,聲音沒之前那麼嘶啞,精神好像恢復了一點,慢吞吞的問道,“想不想吃點野味?”
“不要還想支使我給你打獵,我不是獵狗!”白小米被他使喚的本來就暴躁,加上秦懷玉喜歡用溫柔的徵詢口吻,做強迫人的事情,她更是怒火中燒。
昏迷的時候想着他醒過來,醒來的時候又想着……他還是睡着好!
“想吃這個嗎?”秦懷玉笑着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前面,胳膊上赫然纏着近兩米長的蛇。
“啊!啊!!啊……”白小米眼前一黑,差點沒被他嚇死。
他什麼時候捉到的蛇?太恐怖了,她很怕軟體動物。
“剛纔在樹上盤了很久,我看它對我有點意思,所以就先下手爲強。”秦懷玉熟練的剝着蛇皮,割掉膽囊,遞到白小米麪前,“吃嗎?”
白小米反胃的擺擺手,到現在還不敢碰那冰冷的玩意。
秦懷玉直接生吞了蛇膽,將蛇穿到棍子上,放在火上烤。
“你……不怕中毒?”白小米終於忍不住問道,在她眼裡,秦懷玉真是可怕的狼啊,傷成這樣,還能吃生冷的東西。
這蛇的種類她看也沒看過,萬一是不能吃的蛇怎麼辦?
“我在十七年前,第一次吃這種蛇時,也想過會不會中毒。”秦懷玉說着,白小米在掰着手指算着,十七年前,他才九歲多,不到十歲,“但是如果不吃,就會餓死,它是我唯一捉住的食物,在面臨是餓死還是中毒死的抉擇上,我當然會選擇後者,至少,活下來的希望有一半,就像……我們跳下懸崖,活下來的希望更大一點。”
“這不一樣!”白小米原本因爲他的童年有點難過,但是聽到他將以前和現在的跳崖聯繫到一起,反應變得很大。
“如果被那些抓到,我們活下來的可能性爲千分之一,而跳海,至少有百分之一的機會。”秦懷玉說道。
“他們不會殺了我,我們還有希望。”白小米咬着脣,說道。
“可是我會死。”秦懷玉抿了抿脣,他不想隱瞞那時自己的心情,“如果我死了,卻不能帶走你,讓你被那羣垃圾折磨,我無論是在地獄,還是在人間遊蕩,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想過我的父母嗎?你想過我的弟弟嗎?你想過我的那些親人和朋友嗎?你可以毫無顧念的跳下去,可我還有放不下的那些
親人……你爲什麼那麼自私?總是強勢的爲別人選擇人生?”白小米一連串的質問着,眼裡又開始閃着淚花,她這幾天,快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光了,“你根本就沒有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你從來沒有顧及我的感受,無論是結婚、離婚、再復婚,你都按照自己的路線走,不達目的不罷休……秦懷玉,你就是個混蛋!”
“小米,我……沒有……”秦懷玉看見她的臉上寫滿了恨意,他的心一慌,愛不就是自私嗎?怎麼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分享?難道他還沒有學會愛?
“你沒有真正愛過我,你只是把我當成你的日用品,真正的愛,是守護,是忍耐,是爲對方着想,是尊重對方的一切,包括她的選擇,可你,無論做什麼,都不會給我留選擇,就像跳下海一樣,你根本不給我選擇的機會,就算那時候我說‘不要’,你還是會帶我一起跳下去……”白小米伸手打掉他伸過來的手,抱着膝蓋大哭起來,她如果死了,永遠看不到爸爸媽媽和小羽,讓老人們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就更不能原諒秦懷玉。
“小米……以後……”秦懷玉被她連珠炮的話哽住,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去表達複雜的心情,他只能再次伸出手去摸她,想把她抱在懷裡,用行動安慰。
“別碰我!”白小米用力推他一把,她和他的經歷不同,接受的教育也不同。
她從小就聽着老人們說,百善孝爲先,萬惡淫爲首。她很少會想到在父母之前死去,她雖然沒做過媽媽,但是對家人那份依戀和愛,從沒改變過。
她愛自己的家庭,愛自己的親人。
而秦懷玉,他沒有家人,唯一的父親,對他來說就像是仇人……
他這一生,除了自己沒有印象的母親和撫養過他的外國奶奶,只愛過白小米。
或許他愛着的方式不對,或許他的愛讓人害怕,讓人想逃避,可秦懷玉就是想和她一起生一起死。
“你要我怎麼愛你?”秦懷玉被她推開了手,俊臉閃過一絲忍耐,聲音變得冷靜,冷靜的幾乎聽不出感情。
經歷了風風雨雨,他終於明白她是他黑暗生活中的唯一光源,照亮了眼前有色彩的一切。喜歡和她在一起,所以不會放手,哪怕她覺得是負擔,也不想被她丟下,繼續活在黑暗中。
“放……手。”白小米擡起頭,扭過臉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不想再死一次。我已經失去過你,不想再失去一次。我寧願爲你流血,也不想在爲你流淚。”
秦懷玉看着她的眼睛裡倒映的火焰,還有她緊緊抿着的脣角,突然微微一笑:“放手?你是說,放開你的手?”
“小米,你真的那麼想嗎?”秦懷玉冷靜的聲音裡,似乎有一絲難以剋制的顫抖。
“真的。”白小米從沒見過他那樣令人心碎絕望的笑容,她又嚐到那種噬心的難受。
也許,並不是恨他,只是怕他,怕他某一天,又丟下了自己。
像秦懷玉這種人,愛一個人會捧在掌心,不愛一個人會踩在腳下,她昨天在他的腳下,今天就算在他的掌心,又怎麼知道,往後的日子裡,會不會再被摔到地上不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更何況秦懷玉的愛,控制慾和佔有慾那麼強烈,甚至連生命都能抹殺……她要不起。
所以,無愛亦無慾,就不會再怕被傷害。
秦懷玉不再說話,而是輕輕閉上眼睛,擋住眼眸中狂風暴雨般的痛苦。
串在木棍上的蛇肉發出誘人的香味,再過一會,發出焦糊的味道來。
白小米將木棍拿到一邊,低低的說道:“你的肉好了。”
她害怕沉默中的秦懷玉……歸根到底,她現在對他的感情,最多的是怕。
“小米,這樣好不好?在我們離開這個小島之前,”秦懷玉慢慢睜開眼睛,裡面已沒了驚濤駭浪的難過,“想真正夫妻一樣,在這裡度一次蜜月,如果回到家,你依舊覺得我們不適合,那……我和你去辦理離婚手續,我……”
“我放手。”秦懷玉吐出這三個字後,就像是用完了所有的精力,軟綿綿的往她身上倒去。
“秦懷玉?你怎麼了?”白小米手忙腳亂的扶着他,哪有這種生存訓練式的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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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
多應念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底?
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她憔悴。
相思已是不曾閒,又哪得工夫咒你?
秦懷玉似乎聽到有人咕咕嚕嚕在耳邊念着咒,他昨夜心臟就像是被撕裂一樣,加上本就體弱,又傷心動情,不覺暈了過去,再醒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
睜開眼,循着有些低啞的聲音,秦懷玉看見白小米正在對着小猴子說話,他的身邊,又擺着一堆食物,椰子香蕉,還有小芒果。
白小米就像是一種低智商的動物,只會給他銜來一些水果填肚子,而且看這芒果,應該也是小猴子的功勞。
“你醒了?”白小米看到小猴子突然往後跑去,轉過身,見秦懷玉正慢慢坐起身。
“今天感覺好點了嗎?”白小米雖然不願再愛上他,但是在孤島上,也只能和他相依爲命,如果彼此一點都不關心,他們逃出去的希望會很渺茫。
昨天晚上她不該那麼衝動,說那些話出來。
如果秦懷玉一生氣,再和她跳一次海怎麼辦?
也許她的思維是和別人不同,她不覺得殉情這種作法很感人,相反,她在被綁架之後,更覺得生命的可貴和美好。
秦懷玉帶着她跳下海,是最極端最毫不負責任的作法,如果她是一個母親,絕不會要這種抹殺女兒生命的女婿。
只是,對生死門前走過無數次的秦懷玉來說,他可能認爲,天地間只有一個人,必須承受他這份濃烈的愛。
因爲這世界上,他只愛那一個人,把所有的感情,都寄託在那個人身上,無法離棄,包括死亡也不能分開他們……
“想好了嗎?昨天我的建議。”秦懷玉剛醒來的腦筋都比白小米要清楚的多,他雖然受了重傷,感情上也被她狠狠回擊一拳,可依舊不死心。
說放手,怎麼可能那麼簡單,他要在別人找到他們之前,將白小米馴化成離不開他的人。
不管用什麼手段,都不會讓她跑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