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身邊火把已息。
偏頭鎮的人,剛纔人多勢衆,一股勁打死了十幾個羯氐胡兵,出了一口惡氣。現在那股頭腦的熱勁下去了,望着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酒場老叔有些見識,忙組織人把博林鐵花和胡兵屍體先拖到附近一個大坑裡埋了,然後儘量打掃血跡。
偏頭鎮這邊也死傷了二十幾個人,也擡的擡、扶的扶向鎮裡回返。
夏一陽和稈子這多半宿,一直都處在醉生夢死之中。不意卻事有湊巧,舉手投足之間幹掉了不可一世的博林鐵花,想想又驚懼迷茫萬分,到現在還有如夢裡。
也虧得他倆都是全能運動員的身體,在學校裡跑跳投樣樣參加,還都成績不錯,加上從小練過些功夫。身體底子好,承受能力強,要不不累暈也嚇暈過去了。
即使這樣,夏一陽也是渾身微微發抖。他手住着鐵棒,一時還是回覆不過來。“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想起剛纔的場景,又是一陣噁心。這次可不是醉酒鬧得了,剛纔一陣狂吐,加上血腥場面一嚇,酒倒是早醒了。
稈子也是站在夏一陽旁邊**,倒是那精瘦的郝飛,最先反應過來,跟老叔一起招呼衆人,收攏胡兵亂棄的馬匹兵刃先回酒場。
一會他回到夏一陽他們面前說道:“先回酒場吧,還有許多事呢,你們可是這裡的頂樑柱了。”
“他媽的,這事大了。”杆子也回過味來了,他拿過了狼牙棒,輪動一下,也是太沉了,沒法當武器。
“走吧,回去先把事弄清楚。”夏一陽皺着眉頭,提着個撿來的根長槍,當先走去。稈子不捨的狼牙棒,用手拖着,尖利的鐵刺,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痕。
路上,夏一陽看着了周圍的樣子,到處是荒草,猛一看這是來到了草原啊。
四周農田很少,偶爾才能一兩塊開墾出的農田。鎮裡的樣子也是荒涼破敗,樣式古怪的房舍,多數年久失修。路上遇到的幾個人,也是布衫破舊,看他們的眼光畏畏縮縮。
走在他身側的郝飛,腰桿筆直,挺胸昂視前方,倒顯得很沉着。夏一陽就問:“兄弟,看來你跟老叔瞭解了不少這裡的情況吧。我們可是殺了人了啊,這事怎麼辦?”
“夏……兄,”他似乎是頭一次稱呼對方名字,“胡兵殺人如麻,根本不在乎平民生死。這裡是關東平原,也已是田地荒蕪,十室九空。你不都看到了麼?”
夏一陽想起了他昨天說的冷兵器作戰的話,看着這一身怪異的皮甲,和手中的長槍。他自言自語:“難道這都是真的?”
“人都死了幾十個,這還懷疑,什麼遊戲會付出這麼大代價?”郝飛的眼睛直射過來,接着說道:“酒場的人,除了亢奮,誰感到奇怪了?雙方死傷這麼些人,他們反應並不太特殊。這你還看不明白?別想你們那什麼電話了,那不屬於這個時代!”
“那、那只是什麼時代啊?”一直默默跟着的杆子,突然說問道。
夏一陽,也看向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對,還有點神秘。表現的一會穩重,一會又有點茫然的夥伴。
郝飛沉思了一會,“這應該是公元四五百年的時候,這鎮裡大概沒人能說得清,老叔也一樣。”
杆子想都沒想,接着就說:“我靠,這是考我歷史啊。這是什麼時期?哦,那個什麼朝代?”
夏一陽雖然腦子很亂,但也順着這個思維想下去,“秦朝大概是公元前建國,到了漢朝開始時也許公元前一百年左右?”他這歷史知道一些,但也記不清具體時間,半自言自語的接着說:“漢朝不短,應該有三四百年吧?”他探詢的看向郝飛,這類事問稈子沒用,他一提背東西就頭疼。
看到郝飛點了點頭,夏一陽有了點信心。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對着明顯瘦小很多的漢子,有了一種莫名的信任。他就接着說下去。
“後面是三國時期,應該是六十多年,這個記得清楚,穿越小說看過好多。接着是西晉,這個朝代不怎麼樣,也許能混個四五十年?這就公元三百多年過去了吧!”他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人,看他們都還挺注意聽,就接着說:“後來就亂了,東晉跑道江南去了好像。這北方就是外族的天下了,羯氐士兵,難道現在是五胡亂華?”
“應該是,有的記載是這麼說的。”郝飛馬上答道。
“靠,這是什麼呀,亂七八糟的。”稈子把沉重的狼牙棒,向地上一戳,乾脆不走了。“對了,媽的是什麼穿越吧。要不爬珠峰那兒發生的事那麼邪乎!”
夏一陽也早想到了,就是沒法相信這事會真落到他們頭上。那不本來都是胡編的麼,就是現在發生了,他還是無法相信。都是幻覺吧!
“就像你們說的那樣,現在正是匈奴、鮮卑、羯羌氐等部族佔據華夏北部地區的時候。”郝飛說的似乎很平靜,“這裡應該是關東、關東交界地區,各方勢力在這裡拉鋸搶掠,可能羯族更強勢,博林鐵花就是羯人一個頭領。你們運氣也是太好了,一下就幹掉了個大頭目。”
稈子咒罵着,費勁的用狼牙棒狠戳地面。向夏一陽說:“這他媽也叫運氣好?這是真的麼,咱們這麼倒黴跑這兒來了?”
夏一陽看着面無表情的郝飛說:“這一切與你有關吧。”
“啊對呀,你是怎麼莫名奇妙的蹦出來的?”杆子矛頭也轉了過來。
郝飛斜了稈子一眼,似乎微微一嘆:“我進入了這裡,是受你們拖累。”接着他轉了話題,“還是想想那個怎麼活下去吧,羯氐大營再來軍隊,可就不是這十幾個人的問題了。”口氣還是那樣的生硬。
說完轉身向酒場方向走去。
回到酒場之內,杆子又想喊人上酒,夏一陽連忙制止說:“不行,現在可不是喝酒慶功的時候。走,先去找老叔好好問問吧。”
場子裡很熱鬧,剛纔參加戰鬥的夥計和村民,還沒從亢奮狀態恢復過來。三一羣倆一夥,湊在一起狂聊,看到他們過來,自動讓出條路。剛纔收繳來胡兵武器盔甲,亂糟糟的堆在一起,大院一角還拴着幾匹馬。那些馬都很雄壯,看來也是戰利品。
稈子扔了狼牙棒,從武器堆裡撿起個厚背大刀,試試還比較合手,配好刀鞘,這才隨着夏一陽他們向中間的大屋走去。
這屋裡更是熱鬧,十幾名傷者被擡到了這裡。兩個郎中模樣的人,正在裡邊忙碌。那個粗豪漢子也受了傷,但還是嘴不閒着,跟周圍人猛吹。昨天一起喝酒的,少了兩三個,但剩下的,精力過剩,看到夏一陽他們近來,都興奮的打招呼。
夏一陽顧不得跟他們多說,趕緊把那個老者來到一旁:“老叔,把這裡的事說說,咱亂打了一氣,我還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呢。咱們下一步您怎麼考慮?”
老叔先把跟郝飛說過的情況簡單又說了下,接着說:“現在二位幹掉了博林鐵花,暫時應該沒事了吧。中午就把神將軍送來的月餅檄文都發下去,等下午神將軍一到,全鎮老幼舉事殺賊吧,反正也沒什麼活路了。”
老叔說完就被人叫走了,剩下這三個人面面相覷,除了郝飛還比較正常以外,夏一陽和稈子可是發愁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朝向郝飛撒氣,“這是什麼世道,我從來沒這麼倒黴過,準是有你鬧得,你是不是那個嚮導啊。這是什麼巫術,把我們弄這兒來了?”
郝飛氣得臉兒都白了,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夏一陽也是煩惱莫名,但看着郝飛也沒有一絲興奮的樣子,還是說:“算了稈子,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思。剛纔夠幸運的了,稍有差池,屍骨無存啊。當今最緊要的,是我們下一步怎麼辦。”他也朝向郝飛:“兄弟,這兒你最鎮靜,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說起這個,郝飛平靜了許多,他有些求助似的對夏一陽說:“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我們趕緊找到神將軍,或許、或許情況會好得多。”說完他又回頭看了看牆上還在靜靜燃着的松明火把,不知爲什麼,沒人把它熄掉。
“找到他怎麼樣,跟着他打仗?我們這兩下子,還不跟送死差不多?別拿那個什麼鐵花說事,他怎麼死的,這你也看得很清楚。”夏一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看着他的眼睛問。
“是啊,神將軍誰呀?那能怎麼樣,能把我們送回去?”稈子也跟着嚷嚷。
“如果,如果我們真能真的打動他的心,”郝飛深幽幽的眼睛不知望着遠方的什麼地方,“或許、或許我們還真的能回去。”
“啥?迴雪峰,回到我們來的時候?”稈子立刻炸了。
“我一下沒法說得清,反正月影就是這樣告訴我的。”郝飛有些不耐煩,“怎麼也得想法等到那時候,就當我是嚮導吧,我還是帶路。可是咱們怎麼活到那時候,怎麼對付眼前還得靠你們。”他放下了一直冷漠悠然的架子,對着夏一陽說,頭一次這樣誠懇。
夏一陽從他眼裡又看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他做了決定,“神將軍是不是就是冉閔?”他問郝飛。
“嗯。”郝飛點點頭。
“呀,是他呀!那可是個牛人,咱們趕緊去找他吧。”稈子也聽說過,那是個這個時代褒貶不一的人物。說這人好壞評價不了,說這人牛那可是真牛。
“誰會騎馬呢?”郝飛聲音好了些,但仍然沒什麼色彩,“這可是騎兵的天下,走到外邊的人就跟獵物差不多。”
“那怎麼着?在這等?”稈子看夏一陽。“可等也夠嗆吧,跟等着挨宰差不多,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到了。”
“咱們都不會騎馬,出去也許就的真成了獵物了。”夏一陽想了一會對郝飛和稈子說,“咱們只好堅守這裡了,咱們就來一場人民戰爭,保衛家園。稈子,你去找老叔,讓他叫幾個能幹的,咱們好好合計合計。看看眼前怎麼對付還可能來的敵人。”他用頭點了一下那火把,看了一會。
磚頭他又問郝飛:“兄弟,你還有什麼主意沒有?”這一段郝飛的表現比較特殊,讓人不得不注意他,也許關鍵時刻還真得靠這個瘦瘦的救命稻草了。
郝飛又出現了那種似乎扭捏的神情,“我,我也不是很懂,打仗我只會射箭。”他又看了眼燃着的火把,似乎那裡總有什麼東西牽着他。
然後他又望向了遠方,似乎深幽幽的眼睛能看到什麼一樣,臉上帶出了舉手迎月時的神情。“要是,要是能見到神將軍,或許能得到他的幫助。”他說。
說得不明不白,夏一陽想。嗨,怎麼看這人都還像個孩子似的呢。不過,能說明白又能怎樣?還是先琢磨眼前的事吧。
“好吧,”他定住心神,說到:“先找人計劃計劃,事到臨頭,發昏當不了死!兄弟們,媽的豁出去了,齊心協力加油先準備幹它一場吧!”
“好,幹它一場!”稈子點了下頭,轉身走去。
夏一陽又看了下郝飛,“兄弟,我們努力盡量讓你能見到那個神將軍。”他又看了眼那個還在靜靜燃着的火把,伸出了手說:“希望月神和火神,保佑我們郝兄弟能成功!”
郝飛深幽幽的眼睛看向他沒有說話,但點了點頭。同時伸出手,與他握在了一起。
夏一陽感到全身又涌入了那種溫暖有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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